柳劍辰和陳威留下方劍坤的屍體,徑直向前院走去。宇文承並沒有現身,若是讓這家夥逃脫了,一旦消息傳到聽劍問道,必然是極大的麻煩。穿過了兩條花廊,兩人看到前麵一間屋子的門大開著。屋裡的書架後的暗道已被打開,柳劍辰跟陳威對視一眼,從地上摸起一根火折子,吹著了,點上一根蠟燭往下走。暗道儘頭是方劍坤的丹房,先前那隻青銅大鼎躺倒在地上。地上是沒燒乾淨的骨頭,鼎裡有焦黑的肉。整個暗室裡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陳威蹲下來仔細看了看:“這是妖族的骨頭……鼎裡的肉也是妖族的,看來這裡就是煉化長生丹的地方。”柳劍辰舉著蠟燭繞了一圈,總覺得這裡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陳威看著滿地的屍骸,眉頭緊鎖,握緊了雙拳。柳劍辰拍拍他的肩膀:“這裡沒什麼了,我們出去吧。”“他去哪了?”陳威跟在柳劍辰後麵。柳劍辰沒答話,他自然知道陳威說的“他”是誰——麵具人讓柳劍辰幫自己殺了方劍坤,如今方劍坤身死,麵具人卻連個人影都沒看到。柳劍辰用劍柄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那條暗道:雖然麵具人幫了自己,但他從一開始就不信任麵具人,現在這種不信任變得更加強烈。雖然目前麵具人似乎並沒有什麼威脅,還幫自己壓製住了體內的妖力。不過此人行事詭異,還是小心為妙。 柳劍辰轉過頭來問陳威:“陳大哥,你今後有什麼打算?”陳威一把將一根囚神鎖扯出,撕下一塊衣擺將傷口包住:“先把找個地方把傷養好。這附近有座山,彙集天地靈氣,最適合養傷。”陳威又抽下一根囚神鎖,那鎖鏈帶著鮮血和皮肉脫出,他卻隻是皺了皺眉:“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不了,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老陳……老陳……”先前的那個蛤蟆妖跑了過來,站在兩人麵前直喘氣。“沒找到嗎?”“到處都沒找到宇文承那小子……”蛤蟆小心翼翼地看著柳劍辰手裡的十方斷虎,仿佛那是個隨時要爆炸的炸彈一樣。“估計是趁我們跟方劍坤動手的時候跑了。陳大哥,我想向你打聽一點事。”“什麼事?”“打聽一個人,他叫南離火。”“你是說妖族第一高手南離火?”陳威的眉頭擰做一團,“你找他做什麼?”“報仇。”柳劍辰暗暗握緊了十方斷虎。陳威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多問:“我被他們抓住之前,聽人說他曾在京城出沒過。”“京城?”“是的,我也很奇怪,那裡明明是聽劍問道的地盤。”“有趣,聽劍問道竟然不知道妖族第一高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能聽劍問道這些年來一直在四處抓捕妖族煉製長生丹,反而忽視了身邊。”“還是說他們有什麼辦法隱匿行蹤,逃過了聽劍問道的搜捕?”柳劍辰抱著十方斷虎想了想,說道:“我倒是不擔心聽劍問道,現在我手上有十方斷虎和劍脊,料想他們也不能把我怎樣。”一想到南離火,柳劍辰心裡便升起一股恨意,恨不能立刻就把他的腦袋砍下來。“看來,這京城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了。” “可惜我要帶他們去安全的地方……”陳威指著蛤蟆妖說,“他們都是些弱小的妖怪,離了我,少不了又要被人抓回去煉丹。不然倒可以陪你闖一闖這龍潭虎穴。”柳劍辰抬起頭看著陳威那張堅毅的臉,笑了笑:“陳大哥告訴我仇人的消息,已經足夠了。這世界雖大,但我相信我們還有再見的一天。”陳威點了點頭,他活了這麼久,也從蓬萊劍仙的手底下逃過命。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手上握著讓無數妖族聞風喪膽的蓬萊祭劍,又是蓬萊劍仙的徒弟,按理說他應該對柳劍辰厭惡至極才對,至少也是冷眼相向。可他卻覺得柳劍辰身上有一種十分親切的氣息,陳威將一根囚神鎖遞給柳劍辰:“這囚神鎖對我來說也沒什麼用了,不如你拿著吧,路上興許有什麼幫助。”那囚神鎖隻有食指粗細,柳劍辰將它在腰間隨手一纏,對著陳威拱了拱手。本想說些離彆的話,但終究沒有說出口,轉身踏著月色離去。看著柳劍辰遠去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陳威自顧自地說道:“你說的,這世界雖大,我們終能有再見的一天。”宇文承醒來的時候,趴在在一個昏暗的柴房裡。掙紮著爬了起來,腦後傳來的一陣鈍痛讓他趴在地上連連乾嘔。“唔……唔……”柴房的角落裡發出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什麼人嘴巴被布塞住時發出的嗚咽。“誰!誰在那裡!”宇文承嚇了一跳,翻身一邊往後爬一邊抄了一根不知道什麼的棍子在手裡。“唔……唔……唔……”角落裡的人聽到宇文承的聲音更加急切地呼救,可惜嘴巴被破布塞住,隻能發出含混不清的唔唔聲。宇文承舉起棍子,一步步地向角落走去。至少聽起來對方是被囚禁住了,似乎對自己沒有太大的威脅。想到這個,宇文承的膽子大了起來。一步步地挪了過去,卻發現有四五個人被捆做一團,嘴裡塞著破布。借著屋裡昏暗的光線,宇文承發現這幾個人竟然是自己的仆人!看到宇文承,幾個人都流下了喜悅的淚水,口中的唔唔聲也變成了欣喜的聲調。“你們怎麼在這裡?”宇文承放下手中的棍子,上前扯掉他們口中的破布。“少爺……”仆人才一開口,已經哭了出來,仿佛有天大的委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宇文承俯下身去給他們解繩索,卻被身後一個聲音製止:“你不想去聽劍問道了嗎?”“誰在那裡!”宇文承回身將棍子扔出,卻見一道寒光一閃,棍子淩空斷做兩節。一把長劍在黑暗中閃著令人膽寒的光。森森劍氣讓宇文承感覺那把長劍不是在屋角,而是頂在自己的咽喉上。這種感覺似曾相識。是了!那夜在後院,也是一樣的長劍,也是一樣的森森劍氣!宇文承的手抖了起來。不受控製的那種。恐懼充斥著他身體的每一塊肌肉,他僵在原地,渾身上下隻有手能動。“你不想去聽劍問道了嗎?”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如同咒語一般,宇文承的定身法被解除了,他渾身一震,舔了舔嘴唇問到:“你這話什麼意思?”麵具人從黑影中飄出來,反手將祭劍遞到宇文承的手裡:“你若想成為聽劍問道的入室弟子,就殺了他們。”冷峻的目光從麵具上兩個黑洞中射出,穿過宇文承落在他身後的幾個仆人身上。宇文承看了看手中的祭劍,又看了看麵具人那張詭異的麵具,喉嚨發緊。幾個仆人聽到了麵具人的話,嚇得一邊哭天搶地地哀求宇文承放了他們,一邊不停地扭動著身體,想要掙脫繩索的束縛。看宇文承站在那裡沒有動,麵具人發出一聲冷笑:“怎麼?舍不得?”“不……不是……”“那就殺了他們,我送你進聽劍問道。否則,宇文家上上下下三十七口……滅門。”宇文承打了一個寒顫,三十七口,這是宇文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數量。當然也包括他宇文承。宇文承明白過來了,他清楚地知道麵具人想要碾死自己就像碾死一隻螞蟻,而眼下他除了聽話似乎沒有彆的路能走。宇文承轉過身,手持祭劍向著仆人們走來。他咬著牙,臉上露出了猙獰的表情。祭劍的劍尖在地上劃過,竄出一串火星,就像一根燃著的引線。幾個仆人知道,那是他們生命的倒計時。他們看著麵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少爺,柴房裡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騷臭味。宇文承雙手持劍,緩緩舉過頭頂:“你說到做到?”“說到做到。”那把祭劍鋒利無比,幾個仆人的人頭如同熟透了的果子一般滾落在地。可那脖頸的斷口處卻沒有鮮血噴出,一團乳白色的煙霧般的東西緩緩飄出,在半空中凝結成一個光球。宇文承看著這奇怪的光球,感覺有些眼熟,像是師叔剛剛煉化長生丹時的景象。那團光球逐漸變小,時不時傳來陣陣淒厲的呼喊聲:“是他……”“對,就是他!”“是他啊!”“沒錯,是他!”光球中依次變幻出一張張人臉,雖然有些模糊,但宇文承認出了那是幾個被他砍殺的仆人的臉。那光球不是彆的,正是幾人死後的魂魄凝結而成!宇文承吃了一驚,回身看時,那麵具人手指光球,嘴裡不知道念著什麼。那光球越變越小,顏色也從乳白色變成猩紅色。裡麵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淒厲,那一張張人臉也越來越猙獰。一時間,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和紅光充斥著整個柴房。“這……這是什麼!”宇文承有點害怕了,他想到了師叔開始煉製長生丹的時候,將妖族用囚神鎖困了,整個地扔到大鼎之中。而那時的長生丹便如同這個光球一般,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就在宇文承晃神之時,那個光球已經變成了核桃大小,裡麵的人臉已經無法分辨,但慘叫聲卻一直不絕於耳。麵具人手一抖,那光球一下撞入宇文承的胸膛。宇文承隻覺胸口被烙鐵燙傷一般,痛得在地上不住打滾。“去了聽劍問道,要好好聽話,不然這些被你殺死冤魂不會放過你的。”麵具人手一招,祭劍飛入手中。“你隻管去聽劍問道,方劍寧會收你為入室弟子。記住,方家的一切都要告訴我,事無巨細。”麵具人一邊說著,一邊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