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25章 奪位(1 / 1)

食妖記 無韻先生 2671 字 4天前

方海生離開段家半個時辰之前。赤昆城南,紅豆巷。傳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老林頭把老伴推醒:“快把羽兒藏起來!”說罷披上衣服,點起一盞油燈,那拍門聲一陣高過一陣。老伴鑽進裡屋,連哄帶拽地拉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往碗櫃後麵的一個暗格塞去。那年輕人身材瘦長,卻是一副童稚的表情,眼睛一隻全黑一隻全白,看起來十分駭人。一隻手被林老太拉著,一隻手裡抱著一個布偶,嘴裡嘟囔著:“羽兒要睡覺,羽兒不要躲貓貓……”一邊說著一邊往後縮,可又拽不過林老太。“羽兒乖,躲一下就好,乖啊,一會兒出來給你吃糖人。不許出聲啊!”林老太好說歹說,總算把他塞進了暗格裡,對著林老頭點了點頭。林老頭前去開門,卻看到了段盛彥那張臭臉:“怎麼回事兒!林叔,現在才開門?”“睡了……睡了……彥公子,這麼晚了……”林老頭說著卻被段盛彥一把推開,踏進屋裡來。環視四周,這個屋子雖然乾淨,卻仍然清貧,林老太縮著手站在廚房門口。“人呢?”段盛彥厲聲問到。“什……什麼人?”“少給我裝傻!”段盛彥一把拉住老林頭領子,把他頂到牆上,“我那可愛的堂弟呢?”“彥……彥公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咳……咳……”林老頭手裡的油燈滾落在地,燈油濺出瞬間被火苗點著,引燃了段盛彥的衣擺,立馬怪叫一聲跳出屋去,卻撞到一個人身上。“北墨大人?”段盛彥裝上的不是彆人,正是王大人身邊的那個侍衛,北墨潯。看到段盛彥著火的衣衫,北墨潯手一揮,竟將那一截衣擺淩空斬短。段盛彥驚訝之餘急忙去踩滅那團火。“鳳凰是不怕火的你知道嗎?”北墨潯看著屋裡的老林頭在想辦法撲滅那一小團火苗,平平地伸出手去,“再大的火,也奈何不了她們。”隨著他的動作,屋裡的火焰突然炸開,段盛彥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那間屋子轉眼間被火焰吞沒,熱浪一波波地烤在段盛彥臉上。“不是說好了……隻是……”他話音未落,一隻巨大的火鳥衝上天空,旋即落在地上,翅翼展開,將兩個昏迷的人放在地上,正是老林頭夫婦倆。羽翼扇動,火光中羽兒那一黑一白的雙眼泛著恨意:“為何……為何要燒……爺爺奶奶……的房子!”雖是一個成年人,可他的語氣神情,都像一個年幼的孩子。北墨潯抽出腰刀,幾個侍衛也出現在巷口。“帶著彥公子先走!”北墨潯把段盛彥扔給兩名侍衛,“速去通知方家劍主,紅豆巷有妖物出沒。” “我問你……為何要燒掉爺爺奶奶的房子!”羽兒的雙翼再次燃起火焰,向著北墨潯衝來!北墨潯舉刀相迎,卻見十一道金色的劍氣在他身前結陣。羽兒看那劍盾非比尋常,雙翼一震,轟出兩道火光,借勢拔身而起。“劍誌十一·甲臨!”兩道火光與劍盾相撞,發出一聲巨響,氣浪在北墨潯身前炸開,他將腰刀插進地麵,才能強穩住身形。待氣浪散去,北墨潯的帽子已經被吹飛,一頭灰白的長發飄散開來:“方家劍主來的真是快啊。”方劍寧站在北墨潯身後,手捏劍訣:“你來的不是更快?”抬頭看到在天上盤旋的羽兒,方劍寧心道果然有妖物在赤昆作祟,看那形態,與當日襲擊自己的妖物應是一夥。又看了一眼正在著火的房子和地上昏迷的老林頭夫婦。方劍寧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剛才他是感受到這邊有一股妖氣,但是跟眼前這隻妖物的妖氣卻又完全不同。“看來這赤昆城裡不隻有一夥妖物啊。”方劍寧不由得暗中提神戒備。“方家劍主,這裡就暫且交給你了,我擔心王大人,現在要趕回段府。”北墨潯撤到方劍寧身旁,“若這城裡還有其他妖物,恐怕要中了聲東擊西之計。”方劍寧點了點頭,北墨潯本就是王大人的貼身侍衛,他隻好說:“這裡交給我,北墨大人速速趕回段府吧。這與我在驛館碰到的乃是同一種妖物,不難對付。”北墨潯對他行禮,收起腰刀揮了揮手,跟幾個侍衛向段府跑去。“彆想走!”羽兒大吼一聲,雙翅一震,略過方劍寧頭頂,向北墨潯撲去。飛至半空,身子卻僵住,再不得前進一寸。回頭看時,一道紅色的劍氣纏住自己的腳踝,另一端捏在方劍寧手裡。“劍誌十五·混天綾!”方劍寧用力一扯,羽兒隻覺身子不受控製,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圓,重重地跌在大火之中。劍氣散去,方劍寧麵前的大火越燒越旺,木梁燃燒的劈啪聲伴著熱浪撲麵而來,那火焰之中一道火柱衝天而起,一隻渾身浴火的火鳥從火中飛出。“有意思。”阿徹不在,方劍寧有心要試試蓬萊劍誌跟百式劍到底哪個更強。麵對同樣的妖物,方劍寧有心要一擊必殺!眉間燃起一團青炎,方劍寧滑步後撤,手捏劍訣,周身浮現數十道劍氣。“劍誌三十一·百荒牙!”劍氣由四方上下疾馳而出,如同百頭荒原野狼交錯奔襲,勢要將火鳥撕成碎片!羽兒在半空卻是不閃不避,雙翅一展伴著攝人心魄的鳳鳴之聲,無數火焰從翅膀上飛出,針鋒相對地頂上方劍寧百荒牙的每道劍氣。方劍寧眉目一凜,雙手換捏劍訣:“劍誌之六·泰阿!”一把純紅色的長劍現形,方劍寧一把握住劍柄,竟將那道劍氣所凝的泰阿擎在手中!反手負劍於身後,左手一指,四道紫青色劍氣打出。“劍誌二十一·猿獠!”四道劍氣穿過百荒牙與火焰對峙的界限,羽兒在空中猛然擰身一避,卻瞟到方劍寧已經衝到他的側後方。避讓猿獠之勢剛起,去勢又急,現在已再無餘力調整身體的位置。方劍寧正是看準了這一點,他的距離與羽兒不到十步,右手將泰阿甩出。噗——!鮮血飛濺到空中立馬燃燒起來,落地之時已成大大小小的紅色石頭,在火光的照映下閃閃發光。羽兒拚命避讓,卻還是被泰阿穿透了右翼。那泰阿劍乃是劍氣所化,卻凝而不散,此刻紮在羽兒的翅膀中便如烙鐵如水,嘶嘶作響。劇痛之下,羽兒身體失衡,從空中摔落下來。劍食百妖,泰阿劍的傷口不斷冒出黑色的妖氣,羽兒趴在地上向著林老頭夫婦爬去。方劍寧手捏劍訣,一把巨大的玄黃色巨劍出現在羽兒頭頂。“劍誌之十·純鈞!”這就是那日在京城一招斬開豬妖頭顱的招式。豬妖鬣毛堅硬,皮糙肉厚,仍被這一劍斬作兩節。沒想到百荒牙一招竟然被妖物擋下,方劍寧心中不禁有些氣惱。眼中殺意已起,決心要把眼前的妖物斬殺。手捏劍訣一揮,純鈞劍直落而下,眼看就要把羽兒斬成兩半!“劍誌三十六·天城!“無數道藍色的劍氣交織成一道城牆,千鈞一發之際,硬生生頂住了純鈞劍!方海生半跪在天城之下,一隻手捏成劍訣維持天城,一隻手將羽兒右翼上的泰阿劍折斷。泰阿劍消散,羽兒身上的痛苦大減,急忙向老林頭夫婦爬去。方海生站起身來一揮手,純鈞劍與天城同時消散。方劍寧挑了挑眉毛:“你竟然在這裡?”“劍寧……”方海生向前走了一步,“你已經中了他們圈套,不要一錯再錯!”“圈套?”方劍寧冷笑一聲,“既然你來了,我們就好好談談。告訴我’化骨‘的方法,我便準許你回到方家。畢竟方家隻剩我們兩個劍仙了,你若是能回來我可以不計前嫌。”“不計前嫌?““是的,不計你私自帶走劍脊、不計你勾結劍宗、不計你勾結妖族。”方海生聽到方劍寧這麼說,不禁悲從中來,痛心疾首道:“劍寧,這世上沒有無本之木,亦沒有無因之果。你所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相。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我會將這一件件一樁樁詳細說給你聽……”“夠了!我不想再聽你的那些花言巧語!”方劍寧厲喝一聲,右手戟指方海生,“方海生啊方海生,我敬你是長輩,對你一再忍讓。可沒想到你如此沒有擔當,自己當年做下的事,到了今天卻不敢認麼!”“我從來都沒有不敢認,一人做事一人當,當年我帶走方家最後的劍脊,是為了保全方家。”“方家就因了你這個‘保全’,二十幾年來龜縮在蓬萊山,不得涉世一步!我們數次探訪你的下落,卻是多有死傷。無奈之下,父親叔伯們開始靠著當年留下的唯一一把祭劍嘗試……“方劍寧的眉間的青焰不停地抖了起來,雙手握拳,仿佛想到了什麼不堪回首的事情,“你不提此事也就罷了,既然提起來了,那我便替父親叔伯們,討!個!公!道!”方劍寧的青焰變大了一倍有餘,突然發難!“劍誌十六·穿雲箭!”兩道穿雲箭飛出,方海生早有防備,可穿雲箭實在太快,就算方海生及時後跳,左肩仍然被打出一道傷口。未及站穩,方劍寧雙手持一把純鈞劍淩空躍起,眼中帶著殺氣和恨意,照著方海生麵門直劈下去!“劍誌之十·純鈞!”方海生側身而立,右手劍訣一抬,三道紅色劍氣衝起。“劍誌十七·鳳起!”鳳起的劍氣在半空中交錯架住了純鈞劍,但方劍寧這一劍悲怒之下力大無比,略微一頓,便將鳳起三道劍氣絞碎。可也就是這麼一頓的功夫,方海生手裡多了一枚赤紅色的石頭,在手中用力一握,火焰由指縫散出。“羽化·劍誌十七·鳳起!”三隻巨大的火焰鳳凰從方海生手中飛出,熾熱的熱浪瞬間將純鈞劍化為無形。方劍寧輕輕落在地上,愣愣地看著方海生右手散出的幾絲妖氣。“你……你竟然……借用妖族的力量催動劍誌!?”方劍寧眼神落寞,“方海生,我真是沒看錯你……”方海生滿頭大汗,站在那裡喘著粗氣:“劍寧……你聽我說……”“有什麼話,下地府對我父親說吧!”方劍寧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眉間的那團青焰瞬間縮小,變成之前的十分之一大,但那火焰變得又長又細,仿若從方劍寧的眉間直通天際。方海生看著他雙眼殺意漸濃,周身的氣場愈來愈強大,除了苦笑不知還能怎樣。十方斷虎去了劍塚,如今他體內隻有一小部分的力量,根本無法與擁有一整根劍脊的方劍寧抗衡。“你連青焰都不借,是不是太看不起人了?”方劍寧看著方海生沒有任何動作,不禁有些氣惱。方海生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他無數次的在跟妖族的戰鬥中看見過鬼門關,可他永遠都不會想到自己將死在蓬萊劍誌之下。方劍寧手捏劍訣,二十五道金色的劍氣在身後浮現。“劍誌二十五·瑤光!”二十五道劍氣如同二十五道流星,耀眼的光華瞬間照亮了天際!可就在方海生身前炸開了更加耀眼的火焰!當那火光散去,羽兒站在方海生身前,整個右邊的翅膀已經不見了。“恩人……有難,羽兒不能……坐視不理……”妖氣不斷地從斷翼的傷口處湧出,“那人……很危險……恩人……快走……”方海生苦笑著,明明他是來保護羽兒的,但是沒想到到頭來被保護的卻是自己。方劍寧眯起眼睛,沒想到自己全力一擊竟然隻能打掉這妖物的一隻翅膀,看來蓬萊劍誌與百式劍的威力確實有極大的差距。方海生跪倒在地,大口地吸食著羽兒身後散出的妖氣。“恩人……恩人……”羽兒轉身看到方海生這個模樣,嚇了一跳,不知道該怎麼做。方海生猛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紅光,身體猛然如炮彈般射出。左臂被黑色妖氣纏繞,右手探入那團妖氣之中,竟然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祭劍!“百式劍·生離戒!”一道弧形劍氣閃現,化作一個巨大的戒輪飛向方劍寧。隨著這一劍的揮出,方海生的身體栽倒在地,手中的祭劍也化作飛灰消失不見。方劍寧沒想到他竟然使出百式劍!看來阿徹說的沒錯,方家很多的秘密他並不知道,但是眼下不是思考秘密的時候!方劍寧雙手憑空抽出兩把純鈞劍,呈十字斬向生離戒。氣浪伴著巨響將雙方吹飛,方海生重重砸在羽兒身上,方劍寧則直接將一座屋子打成一堆廢墟。方劍寧從瓦礫中跳出,沉著臉走向方海生和羽兒。此時羽兒緊緊地將幾乎不省人事的方海生抱在懷裡:“不能……不能傷害恩人……”“你自身都泥菩薩過江了,還有心思想彆人?”方劍寧冷笑著舉起了手,“先殺了你這妖物,我要打斷他的手腳帶回蓬萊去。”就在方劍寧準備動手之時,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何況是同宗同門……”方劍寧驚愕地轉身,一個乾瘦的老太太站在他的身後。眉間青焰抖了一抖:“你是什麼人?”老太太看了看地上的方海生和抱著他的羽兒,歎了口氣,伴著這一歎息,一對靚麗的附滿了橙黃色羽毛的翅膀從老太太身後展開。“羽族族長。”方劍寧一愣,旋即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妖族?那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去哪裡找你們呢!”與此同時,段家正廳。段盛彥手裡拿著一把沾血的短劍,渾身不住地發抖。段家家主段塵思坐在一片血泊之中,雙唇慘白:“盛彥……盛彥……”“不是我啊大伯……是……是他們啊!”段盛彥扔掉手中的短劍 ,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哀嚎。王大人一腳把他踹到在地:“彆他媽的嚎了,快帶我們去拿炎玉髓!”段盛彥癱倒在地,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來。“孽畜……孽畜……咳咳咳……”段塵思雖然被重傷,但仍然沒有死,瞪眼看著段盛彥,口中仍罵個不停。“太吵了,阿徹,把他舌頭割了!”北墨潯對著段塵思揚了揚下巴。生殺劍出鞘,一坨血紅的東西落在地上,段塵思的身體抖了一抖,便徹底不動了。“帶我們去找炎玉髓的礦脈!”王大人踢了幾腳倒在地上的段盛彥,“聽見了沒有!段家家主!”段盛彥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回頭地往外走去,大伯的屍體仍然半躺在地上,雙目直勾勾地盯著地麵。段塵思死不瞑目。段盛彥帶著王大人一行人走過了長長的礦洞,在礦洞的儘頭,是滿洞的紅光。一塊巨大的炎玉髓靜靜地坐在礦洞中央的石座上,有鮮紅的液體,一滴一滴地緩緩地滴在那塊炎玉髓上。眾人目光隨著那液體而上,隻見在高高的洞頂,懸掛著一隻大鳥的屍體,那紅色的液體就是從大鳥嘴中滴下的血。王大人對著手下揮了揮手:“把這塊炎玉髓搬走!”幾個手下上來七手八腳地搬動那塊炎玉髓。北墨潯卻指了指洞頂懸掛的那隻大鳥:“把那隻鳳凰的屍體也一並帶走!”王大人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這赤昆真的……”“這赤昆當然有鳳凰,而且還不止一隻。”“那我們抓一隻鳳凰回去……”“你以為鳳凰那麼好抓?”北墨潯瞪了王大人一眼,“恐怕方家劍主此刻正吃儘了苦頭呢。”赤昆南門,紅豆巷。方劍寧狼狽地從廢墟中爬了出來,身上多處受傷,看著空曠而千瘡百孔的街道,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在地上。“方海生,算你狠,下次再見,絕不會這麼便宜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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