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雅晴握著手機，杜冰的那一句“老沈真的喜歡你”回響在耳邊。一直都隱隱感覺他一定也喜歡她，一直在捕風捉影地猜測，可是一直都沒有確鑿的證據。“如果他真的喜歡我，為什麼他從來不承認？”“大概是因為他還不知道這就是喜歡吧。”杜冰總是一語中的，“你告訴過我，老沈從小生長的環境冷漠，父母強勢，隻有一個癡笨的保姆照顧老沈。老沈恐怕不僅僅是缺愛，他可能連愛是什麼都不知道。不然也不會那麼多女人追老沈，他卻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哎，老沈也是個可憐人。”杜冰眼神毒辣，男女之事她向來不會看錯。“你說老沈會不會還是個雛兒？”杜冰突然一陣咋呼，“你撿到寶了哎！”莫雅晴對著空氣翻了一陣白眼。“他的身材那麼好！！！”“喂！不準你再想他！”“瞧你著急的，趕緊撲倒彆墨跡了！姐姐我繼續辦正經事去了！”啪，電話被掛了。莫雅晴坐在辦公桌前怔怔發愣。如果他真的喜歡她，那他怎麼會和梁倩昕約會呢？一顆心被扯得好遠好遠。回過神來才發現，對著黑屏的電腦靜坐了一個多小時。思緒萬千，不知從何整理。索性敲著鍵盤，寫起了中新鋁業的貸款報告。肩部僵硬，眼睛酸腫，可是仍不想停下來。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就會想沈鬆。咦，怎麼是他？眼花了嗎？她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他！他此刻不應該正和梁倩昕花前月下地約會嗎？ “沈總？您怎麼回來了？”“嗯。”因為路過遠洋支行，看見燈還亮著，就忍不住上來瞧一瞧，“你怎麼還沒走？”“我剛完成了中新鋁業的貸款報告。”“拿來給我。”果然是加班狂，鑒定完畢。約莫過了1個小時，莫雅晴來到沈鬆辦公室，沒想到他的手還握著筆，但是已經睡著了。一定是，太累了吧。約會太累了吧。這麼累就回家睡覺啊，乾嗎還來支行？這時沈鬆的手機震了起來，是梁倩昕的信息，莫雅晴不想去偷看，但是信息內容明晃晃地顯示在手機屏幕上。就看一眼，隻是看一眼，莫雅晴掙紮了一小下，然後把目光挪向手機——“今晚徐總對你的方案很滿意。改天再約一次，深入溝通細節吧。”徐總？莫雅晴仔細搜索了記憶，並沒有想起某個叫徐總的人，也許是新客戶？所以他們今天晚上不是去約會，而是見客戶？就像失而複得的寶貝，莫雅晴的心充滿了小小的歡喜。他果真很勤奮！時刻記掛工作啊！才不是和梁倩昕去約會了啊！莫雅晴躡手躡腳把椅背上的外套披在他的肩上，低頭看見他的睫毛那麼軟那麼長，鼻尖翹翹的像一個娃娃，嘴唇薄薄的抿在一起，睡著的表情嚴肅，卻透著一絲絲可愛。整個辦公室裡隻有他和她，曖昧的氣息充滿整個空氣。莫雅晴心突突跳，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挺拔的鼻尖，薄薄的嘴唇，癢酥酥的感覺竄過心頭。七年前的那個吻浮現在腦海。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呼喚她。好想再吻一次。時間如同靜止，她低頭，噙住了他的嘴唇。軟軟的，甜甜的，醉人的。突然辦公室外麵傳來了桌椅碰撞的聲音，莫雅晴驚嚇彈開，宏達銀行不允許員工戀愛，若是被人看到她偷吻沈鬆，就完蛋了。莫雅晴快步來到辦公區，看見陳欣正在工位收拾東西，張明在門口等她。“雅晴姐，我忘帶材料了，回來取一下，沒想到你還在加班。”陳欣說話時眼睛不時瞄向張明。晚上11點，男員工陪女員工回辦公室取材料，確實很容易很讓人產生聯想。“你們剛才……”“我們什麼都沒有做。”陳欣吐了吐舌頭，扭頭看著張明，像是被抓到了小秘密。陳欣來到莫雅晴身邊，拉了拉莫雅晴的手，“雅晴姐，這是咱們的秘密哦，千萬不要告訴彆人哦。”然後羞著臉，輕快地跑掉了。莫雅晴心頭一震，“咱們的秘密”，陳欣說的是她和張明？陳欣怎麼會主動暗示，陳欣和張明有情況？莫雅晴一陣心慌，陳欣不會是看到她偷吻沈鬆吧？一陣懊惱，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匆匆收拾了中新鋁業的貸款報告，準備第二天提交。次日，莫雅晴提交的中新鋁業15億元的貸款申請，不到半日就被駁回，理由是“中新鋁業的現金流無法支撐15億元的貸款規模”。針對駁回理由，莫雅晴寫了一份非常詳儘的現金流測算，親自送給風險審核員。所謂現金流測算，是建立在對未來收入、支出預測的基礎上，對比收入減去支出的結餘和貸款本息，看結餘是否可以覆蓋貸款本息。“你這預算太誇張了！一點可信度都沒有！”風險審核員瞄了幾眼，隨手把測算表格扔到一旁。“我每一個數據都有依據，怎麼誇張了？”“你這預測太過樂觀，根本不可取。” 既然未來的數據是建立在“預測”的基礎上，那麼“預測”可以是樂觀的，也可以是悲觀的。風險審核員持審慎悲觀的觀點做預測，莫雅晴持積極樂觀的觀點做預測，二者的結果大相徑庭。簡直是屁股決定腦袋，工作崗位決定工作思路。風險審核員因為要把控風險，所以態度謹慎。雙方關於貸款規模進行了多次討價還價之後，風險審核員的最後一絲耐心耗儘了，把中新鋁業的貸款申請報告甩在了地上，“到底你是風險審核員還是我是？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整個辦公區安靜了三秒鐘，所有人都探出腦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隨即發現沒什麼新鮮事，大家對這種情況早已見怪不怪。畢竟每天來爭取貸款額度的客戶經理不在少數，有耐心、有毅力天天磨額度的客戶經理也不在少數。但是沒用，通通沒用。因為話語權掌握在風險審核員手中。風險審核員正等著莫雅晴默默撿起地上的貸款申請報告，然後趁早滾蛋。莫雅晴對風險審核員已是好臉用儘、好話說儘，內心如同火山爆發。她撿起了貸款申請報告，重重地摔在風險審核員的桌上，“你以為你的意見就是最終意見嗎？你以為你有一票否決權嗎？不要忘了你的上麵還有風險總監，難道你要替領導做決策嗎？！”宏達銀行的風險審核製度是由風險審核員出具審核意見，然後在風險總監的主持下，由風險委員會投票表決：同意，或者是否決。“你若堅持否決，那我們就讓領導裁決。”在職場中，有一招很好用但也很忌諱的必勝法則，就是找領導。無論在哪裡遇到了什麼樣的困難，被誰耽誤了工作，都可以找對方的領導。若能得到對方領導的支持，就好比拿到尚方寶劍，無往不利；但如果找了對方的領導，但卻吃了閉門羹，那從此之後隻怕業務會越做越難。所有的員工都怕彆人給自己的領導告小狀。風險審核員的麵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態度立刻有些慫，“你敢！”“15億，我們要定了。”“領導不會同意的！”“那我們走著瞧。”找領導非常有效，卻也是雙刃劍。如果莫雅晴成功了，那她無疑樹立了威信；如果失敗了，不僅是自己打臉，更是公開結了梁子。莫雅晴把貸款申請報告推到風險審核員的眼前，然後提著包包走向電梯間。“真有氣勢！”“蕭總！”在電梯間的蕭楚生全程圍觀了莫雅晴霸氣側漏的一麵，“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蕭總你彆笑我啊！我也是業務所迫！這些辦事人員總是看人下菜，得讓他們知道，不要在其位不謀其政，隻想著拿雞毛當令箭，刁難我們這些客戶經理。”“你被業務所迫？你現在負責的平遠醫療、煙草局，再加上自主開發營銷的一些七七八八的小戶，足夠超額完成全年任務吧？”“話是這麼說，但是支行的業績還不理想。”“支行自有支行長扛大旗，你不用替支行長操心。況且現在沈鬆被貶，未來發展如何還不一定，你這樣旗幟鮮明地站隊，也不理智。”“唔。”若換作彆的支行長，莫雅晴也許會不管不問，但那個人是沈鬆呀，她要為他拚命。無論他是被貶，還是主動下放，她都希望他官複原職，甚至再升一級。“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蕭楚生建議，“附近新開了一家粵菜館，應該符合你的口味。”這時電梯門打開，段萌萌從裡麵走了出來。“蕭哥哥，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怎麼都不接？晚上一起吃飯好不好？”“我已經約人了。”自煙草局事件後，蕭楚生已經看透了段萌萌的為人，更是刻意與她保持距離。段萌萌看見了站在蕭楚生身後的莫雅晴，開口就來：“蕭哥哥，你是約了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嗎？”“段萌萌，你說誰？”“蕭哥哥，你不要被莫雅晴欺騙了！她是個有手段的騙子！她不要臉！要不是她，廖叔叔也不會提前退休！”“廖局長應該下半年退休，怎麼他提前退了嗎？”蕭楚生有些驚訝。“都怪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哦，是嗎？”莫雅晴絲毫不懼，眼睛裡透出淩厲的光，“廖局長為什麼會提前退休，恐怕要問你吧？” “整個煙草局誰不知道是你勾搭了張處長，與張處長進行了不正當交易，才讓張處長堅持煙草局與宏達銀行合作！”“你有證據嗎？你看見我勾引張處長了，還是看見我賄賂張處長了？況且這和廖局長提前退休有什麼關係呢？”莫雅晴是私下見過張處長，送過孤本字畫，甚至用過苦肉計，但這和勾引、賄賂相差還遠著呢。“都說張處長匿名舉報了廖叔叔工作中的諸多紕漏，以及資金部趙處長、財務部劉處長收受賄賂的情況，拉他們全部下馬，他才上位的。”“既然是匿名舉報，你怎麼知道是張處長？”“不是他還能有誰？！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廖局長、趙處長、劉處長若自身乾淨，又怎會被舉報？我勸你如果沒有證據不要亂說。煙草局目前在位的領導是張處長，也是張局長，這些話若傳到張局長那裡，也許他會建議宏達銀行炒了你呢！”“你！”段萌萌氣結，“蕭哥哥你要相信我，不要被這個女人騙了！”“基於你在煙草局營銷過程中的種種行為，我不會相信你的。”蕭楚生立場堅定地站隊。電梯門在段萌萌麵前緩緩關上。蕭楚生對莫雅晴說：“你彆往心裡去。”莫雅晴翻了一個大白眼，“我為什麼要往心裡去？我又沒有做虧心事。”“那，你知道張處長為什麼會成為最後殺出來的黑馬嗎？”蕭楚生看似不經意地隨口問，但是掩蓋不住他心裡的一絲絲疑問，段萌萌說的是真的嗎？“職場中浮浮沉沉，勾心鬥角，你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