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的過去(1 / 1)

遠洋支行會議室,新走馬上任的支行長潘衛正在召開會議。“下麵咱們說一下全年任務。”按照往年慣例,宏達銀行北京分行給遠洋支行分配的各項指標(包括存款指標、貸款指標、利潤指標等),由支行長完成60%,客戶經理各自完成10%,每人的指標與各自的收入、職位成正比。然而潘衛卻簡單粗暴地把宏達銀行北京分行給遠洋支行分配的各項指標分解給了在座的客戶經理,而他自己卻不負責完成任何指標。“任何人完成不了任務,扣發全年工資的50%。有沒有問題?”當然有問題啊!!!憑什麼啊!!!所有人都在心裡咆哮,但由於槍打出頭鳥,潘衛又是新官上任,火氣正旺,所以沒有人敢在此時公然反對,隻能眼觀鼻鼻觀心。“你們都同意了是吧?若誰有問題,立刻收拾東西去人力資源部報道。”潘衛扔下這句話和一屋子噤若寒蟬的客戶經理,離開了會議室。“搞什麼?!以為他是土皇帝嗎?!”會議結束後,客戶經理全部聚集在蕭楚生的工位前集體吐槽。“還讓我們去人力資源部報道,他以為他一支行長有多大權力啊?!”職場上有官大壓死人,也有虎落平陽被犬欺,遠洋支行在座的都是有年頭的客戶經理,雖表麵上沒有公開反駁,但誰都不喜歡潘衛拿腔拿調的樣子。逼急了,狗急跳牆,或者架空潘衛,都不無可能。潘彤懶洋洋地說:“我打聽過,潘衛的工作履曆很簡單。22歲本科畢業,進入宏達銀行北京分行,工作15年,從行政部的普通員工升為處室負責人,再升為部門副經理,由於政治立場站錯隊,被下派到支行。”“怪不得,都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我看潘衛如此分解任務,隻有一個原因——他並沒有任何資源,也沒有能力去完成支行的存款、利潤等任務。所以隻能通過壓榨我們的方式,試圖不要死得那麼難看。”範茜附和著。“就算新官上任三把火,潘衛也不能把整個支行的任務全部分解給我們啊。如果我們都能完成,那要他做什麼?派任務嗎?如果領導這麼好當,那連打掃衛生的大媽都可以當領導了。”曹樹的話說得毫不客氣。一個共同的“敵人”竟能讓原本不甚和睦的公司客戶部變得空前團結。敵人的力量真是偉大。但是誰不服潘衛都可以,唯獨莫雅晴不可以。眼下她的身份最為尷尬,崗位還是櫃員崗,乾的工作卻是客戶經理的工作。也不知道高陽走的時候有沒有向潘衛交代過她的情況,她可不想回櫃台。待潘衛有空的時候,莫雅晴來到潘衛的辦公室。“潘總,我是莫雅晴,高行長在任期間,我一直從事公司客戶經理的工作,因為高行長臨時調動,我的轉崗尚未完成,這裡是轉崗審批單,您看您是否可以簽字?”潘衛盯著審批單,緩緩開口:“公司部加上段萌萌已經滿編,櫃台現在有6名櫃員,每一名櫃員都想轉崗到公司客戶經理。我為什麼要轉你的崗位?你能為支行帶來多少存款,創造多少利潤?”潘衛的言下之意是讓莫雅晴重回櫃台。可是時過境遷,此時的莫雅晴已經不是剛入職的愣頭青了,她不想回去。在任何一個行業、一家公司,一定要從事最核心的工作,所有邊緣性的工作隨時都有可能被取代,更有可能因為行業的變遷,整個部門都被裁掉。她必須留在支行最創利、最核心的部門。看準了潘衛是唯業績論的領導,莫雅晴抓住一線生機,主動請纓,“領導,我可以和其他客戶經理一樣,完成同樣的存款規模和利潤。”“就憑你?一個櫃員?”“是的,領導,”莫雅晴咬咬牙,此時此刻一定要給潘衛一劑強心針,無論行或者不行,緩兵之計都不失為良策,“一年為期,若我無法完成同等的任務,我願意回櫃台,並永遠不再申請轉崗。”“你就是那個在整個北京轄區都沒有額度的情況下,為平遠醫療爭取到額度的人吧?”潘衛眼神上挑,琢磨著,無論成敗與否,他都不會有任何損失,倒不如看看她究竟有多少能耐,“就給你這個機會。”領著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莫雅晴剛從辦公室出來,蕭楚生主動上前,關切地問:“怎麼樣?”“為了轉崗,我承諾完成和你們同樣的任務。”“那怎麼可能!彆說你,遠洋支行任何一個客戶經理都不可能完成潘衛定的任務!你怎麼這麼傻,怎麼能輕易答應?!”“是我主動要求的。”“你瘋了嗎?!”“沒有辦法,如果不這樣,我現在就要滾回櫃台了。”蕭楚生看著從潘衛那裡主動請纓的莫雅晴,既讚歎她的果敢,又為她誇下的海口捏了一把汗。畢竟潘衛分解的任務,真的難如登天。“潘衛製定的任務如果所有人都完不成,那他怎麼辦?要把所有人都辭退,或者把每個人的獎金都扣光?”“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是靠著拚命乾活才能在支行立足嗎?”“那不然呢?”蕭楚生看著莫雅晴像個職場小學生,緩緩解釋道:“首先說範茜,家底殷厚,家族關係網絡深入醫療行業的許多公司。“若她想完成任務,隻需要去求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嬸嬸。但是人情欠了是需要還的,她犯不著為了一時的工作任務去蹭臉,畢竟她來上班,隻是為了找件事做。若是潘衛真的把她逼急了,她開上一年半載的病假條也不是不可能。“其次是潘彤,她是前前任行長馮冠的心腹。聽說馮冠跳槽去了宏達銀行的競爭對手中望銀行,據了解,潘彤正在積極運作,沒準哪一日也就辭職去中望銀行了。“至於曹樹,他是團隊裡最精明的人,善於韜光養晦、明哲保身,他既不會做出頭鳥,也不會做拖尾羊。曹樹用不著真的完成任務,隻要比範茜、潘彤做得好就夠了。”“所以大家並沒有打算完成潘衛分配的任務?”尾大不掉的現象在每個企業中都存在。“大家出來工作,犯不著和獎金作對,每個人雖心有不服,但還不至於撒手不乾。況且潘衛有可能隱藏了自己的實力,畢竟若所有人都擺爛,遠洋支行的業績一落千丈,遠洋支行在全轄區的排名大幅下降,各位客戶經理最多扣發獎金,而潘衛有可能被免職。”“所以這像是一場博弈?潘衛在賭所有人會為了50%的獎金拚命完成任務,其他人在賭潘衛會為了保住烏紗帽而不讓遠洋支行這條船沉底?”“孺子可教啊。”“那是蕭總教得好。”“那段萌萌呢?她有什麼特彆的背景嗎?”按照宏達銀行的招聘計劃,大部分入職的員工都從櫃員做起,表現優秀者酌情轉崗。而段萌萌一來就被潘衛欽點為公司客戶經理,可見背景不凡。“聽說段萌萌的父親在財政局任職,人脈廣,潘衛也是通過彆人牽線搭橋,借著為段萌萌解決工作,才攀上了她父親這條人脈。”職場中最屢見不鮮的就是資源互換。企業的源動力是利潤最大化,個人的源動力是收益最大化,所以不會有無源頭的幫助和照拂。職場人要麼命壯有個好爸爸,要麼能力出眾不可替代,否則危困來臨之時,隻能被犧牲淘汰。莫雅晴自問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好爸爸,凡事隻能靠自己,看清了局勢後,她迅速製定工作計劃。首先,發動高校畢業生的優勢。搜羅清北大學過去10年畢業的師兄、師姐目前的工作單位和部門,把和財務、資金相關的都重點標注出來,以組織金融校友會的名義和師兄師姐逐步接觸,以此尋求突破。其次,對市場上知名、不知名的券商、基金、信托等金融機構,進行掃樓式陌生拜訪,希望能有所收獲。通過一個月的不懈努力,莫雅晴不僅存款業務開張了,而且有了意外收獲——她發現沈鬆竟然也是清北大學的,還和她念同樣的專業,有同樣的導師。沈鬆竟然是她的同門師兄!天啊!這麼重要的信息她竟然不知道。她立刻撥通了導師的電話,“劉老師,您這周有空嗎?我想去看看您,周四嗎?好呀好呀,那到時見。”周四,莫雅晴準時來到導師的辦公室,一開門,給了導師一個熱烈的擁抱,“老師,我好想你呀!”“乖孩子,工作順利嗎?職場不像學校吧?你那莽撞的性格可得改改啊!”莫雅晴摸著鼻子笑了笑,向劉老師彙報了畢業後的工作情況,然後假裝無意,隨口提到:“我聽說沈鬆也是您的學生?”劉老師立刻說:“那個孩子我記得!是那一屆最優秀的畢業生!還沒畢業就被宏達銀行提前錄取,畢業時還在外地出差,連畢業照都錯過了!工作後經常來學校營銷信用卡,連我都被營銷了。”“哦,是嗎?”莫雅晴心中一震。那一晚的男人也在營銷信用卡,而且是宏達銀行的信用卡!可是僅憑這個還不能確認吧?“那孩子頭腦特靈,一早就看出高校畢業生是未來消費主力,為了搶占客戶,特意與學校協調溝通,能在清北大學營銷信用卡的,隻有宏達銀行,並且隻有宏達銀行的沈鬆團隊。我記得,就在清北大學的西門口,那孩子每天親自督戰,最後一個離開。”清北大學,西門口,最後一個收攤的男人,和記憶中完全一致。莫雅晴心中一陣激動。那個和她意外接吻的男人,除了沈鬆,不可能是彆人。突然想起在KTV門口被沈鬆意外擁抱後,他說“又想故伎重演”“又想推開逃跑”,他也想起了7年前的雪夜?!他早已認出了她?!傳說在初雪時接吻的人會在一起,是真的嗎?一片紅暈爬上莫雅晴的臉龐,心中有如小鹿亂撞。原來那個奪走她初吻的人是他呀,是優秀的他呀。一度擔心會不會是個不思進取混日子的男人呢,一度因為初吻不在而對景陽內疚許久,一度惱怒自己怎麼那麼不當心,連初吻都能弄丟。可是當發現那個人是沈鬆時,有一種兜兜轉轉,緣來是你的感覺。“不會錯的,我記得那個孩子,特彆不容易啊。聽說沈鬆小時候家庭條件不錯,但是一場意外的大火奪走了他父母的生命。著火時他被困在電梯裡,連父母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真是可憐,那時他才7歲啊,從此靠著親戚捐贈和勤工儉學完成學業。”聽著導師講到沈鬆的身世,莫雅晴的心被揪了一下。沒想到他小小年紀遭受了這樣的打擊,怪不得總是那麼高冷,是故意用冷漠在保護自己吧?“那孩子雖然性格有些孤冷,但是好在為人正直,頭腦聰穎,學業和工作都不錯,而且長得也不賴。沈鬆讀書時,喜歡他的小女生可多了!”劉老師不僅醉心學術,而且非常關心同學們的個人情感問題和家庭生活,是同學們公認的活八卦。“梁倩昕就是其中一個!廳長的女兒,從中文係追到財政學院,大家都在猜測沈鬆會不會攀著梁倩昕做鳳凰男,但我覺得那孩子和梁倩昕不合適。”梁倩昕?莫雅晴猜測,就是那個時常出現在沈鬆身邊的女人吧。“為什麼不合適?是身份地位的差彆嗎?”“老師都這把年紀了,身份地位這種差彆早都看淡了,是那兩個孩子性格不合。“你彆看沈鬆高冷驕傲,總是拒人於千裡之外,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人。離校這些年,每年教師節都記得回來。沈鬆是個內心敏感、情感豐盈,並且很戀舊的孩子。“而梁倩昕從小被捧著長大,看起來禮貌、精致,但其實脾氣大著呢,是個不好伺候的小公主。”莫雅晴心中仿佛有一塊非常柔軟的地方被戳了戳。他一定走過煎熬難捱的日子,才能成長為如今這樣優秀的模樣。莫雅晴無法想象,如果自己被困在著火的電梯裡會是怎樣,相比於他慘烈的童年,莫雅晴反倒覺得自己的童年,沒有那麼黑暗了。突然好想抱抱他,想要溫暖他,想要補償他過去那些孤獨的日子。從導師那裡出來,莫雅晴一陣唏噓,不知不覺走到了宏達銀行大廈。今天是周末,沈鬆不可能在這裡的,可是她還是習慣性地望向他的辦公室。辦公室黑著燈,莫雅晴望了良久,望得脖子都酸了,才收回了目光。一轉頭,隻見沈鬆提著公文包行色匆匆從遠方走來。她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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