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雅晴對於自己千鈞一發之際乍現的智慧表示非常佩服。反正這種事情加了修飾性詞彙,任誰都無法考證。宋旗不好貿然行事,但也不想放棄,轉念一想,提議:“我給你講一講接下來的工作,去你房間方便嗎?”真是一條老狐狸。這個借口似乎讓人無從拒絕。兩個人離開了餐廳,搭乘電梯前往莫雅晴的房間。莫雅晴手心捏了一把汗,頗有一種引狼入室的感覺。怎麼辦,得想個借口甩掉他。電梯裡隻有他們兩個人,莫雅晴覺得宋旗的呼吸就在自己耳旁,耳朵上像爬著數以千計的螞蟻。“叮”,電梯門開了,隻要走過前麵的拐彎處,就是房間了,莫雅晴拚命想著拖延、拒絕的理由。“宋哥,我的手包似乎忘在樓下了。”“小莫,我幫你拿了。”“宋哥,我突然有些口渴,不然我們再去吧台喝杯果汁?”“房間的冰箱裡一應俱全。”“宋哥,我好像忘記了晚上有一個重要的電話會議要參加,似乎已經開始了。”“小莫,你的手機一晚上都在你手裡,從來沒有響過,你不會是不想讓我給你交待接下來的工作吧?”“宋哥,您多想了,怎麼會呢?”莫雅晴尷尬地笑了笑。兩個人一左一右並排向前,剛過拐彎處就碰上了樓層清潔車,宋旗“哎”一聲倒向了莫雅晴,兩隻手抱住莫雅晴的胳膊。莫雅晴本能地抬起腳,細長的高跟鞋不留情麵地踩在宋旗的皮鞋上,宋旗“嗷嗷”叫出了聲。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沒想到這小蹄子竟然敢反抗,宋旗向莫雅晴投去惡狠狠的目光。“蟑螂,蟑螂!”莫雅晴完全無視宋旗,跳著腳大喊。對付宋旗這種好色的大尾巴狼,就應該拖出去剁了喂狗,彆仗著是甲方爸爸就想為非作歹。莫雅晴恨不得踩斷他的腳趾頭,一抬眼撞上沈鬆冰冷的神色。他怎麼會在這裡?剛才的經過他都看到了?他會責備她還是支持她?在這種情況下,她應不應該反擊?當宋旗的鹹豬手摸上來的時候,她的身份到底是宏達銀行客戶經理還是一個女孩子?他會不會站在自己這邊?會不會在她的各項罪狀裡又加一條,然後再次抨擊她不適合做公司客戶經理?!腦袋亂成一團,舌頭擰巴了起來,莫雅晴頗尷尬地介紹:“沈總,這位是平遠醫療北京總部的財務宋經理,宋哥,這位是宏達銀行分行的沈總。”“平遠醫療訂的酒店怎麼會有蟑螂?回京後我和鄭鵬煊反映一下,下次出差給宋經理提高一下住宿級彆。”“不用不用,剛才可能是一場誤會。”宋旗見沈鬆把自己的領導都搬了出來,明顯是在警告,如同吃癟一般滿臉尬紅。“誤會?”沈鬆詢問似的看向莫雅晴。莫雅晴看著一旁點頭如搗蒜的宋旗,心想以後和宋旗打交道的時間還很長,這次沈鬆對宋旗打了臉,估計宋旗也學了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說:“沈總,可能確實是我看錯了。”宋旗聽到莫雅晴如此說,舒了一口氣,很識相地快速告辭。剛轉身,就聽見沈鬆的聲音:“我聯係不上你,所以在這裡等你。”雖然聲音很輕,但還是落在宋旗的耳朵裡。沈鬆和莫雅晴肯定有一腿!不然沈鬆怎麼會深夜在房門口等莫雅晴?不然說話的聲音怎麼會這麼溫柔?不然怎麼沈鬆看宋旗的眼神淩厲猶如彎刀?宋旗動了不該動的人,不由渾身一個顫栗,若不是吊著一口氣,隻怕會腿軟栽個跟頭。莫雅晴看著宋旗夾著尾巴倉皇離開的背影,知道又是沈鬆幫自己解了困局。阻止她進入宏達銀行的是沈鬆,說她不適合做公司客戶經理的是沈鬆,可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搭順風車的是沈鬆,幫她打宋旗臉的也是沈鬆。雖然他總是黑著臉,高冷而淡漠,但是他總是帶著強大氣場,一次又一次,解了她的困境。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她抬著頭有些發愣地看著他。“沈總,你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宋旗會在這裡?”兩個人同時問出口。“宋旗說要去我的房間講工作安排。”“我來拿我的房卡。”兩個人再次異口同聲地回答。空氣中滿是尷尬般的曖昧。“房卡?”莫雅晴忙從手包裡找出沈鬆的身份證和房卡,雙手奉上。眼神偷偷瞄他,為什麼他看上去那麼高冷,卻讓她感到難得的溫柔?拿卡時,他的指尖滑過她的手心,癢癢的。“沈總,謝謝你。”沒有任何表情,他隻是轉身離開。看著他的背影,莫雅晴捉摸不透,他為什麼這樣奇怪。“沈總!”他沒有再回頭。沈鬆也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奇怪。任何事情隻要和她沾邊就會變得有些失控。阻止她進宏達,認為她不適合客戶經理,卻讓她搭車,帶她午餐,命令她代辦酒店入住手續。最誇張的是看見彆人欺負她,就忍不住出手。真是要瘋了。似乎她的周圍有一種奇怪的磁場,理性的他想要遠離,而感性的他卻想越靠越近。她讓他覺得自己好危險。第二天,莫雅晴吃完早飯退房趕往下一個城市時,沈鬆已經離開了。本以為自己一天一個城市的行程已經很緊湊了,沒有想到沈鬆的節奏更快。在莫雅晴剛畢業、初入職場的認知中,衝鋒打仗都是一線士兵的任務,領導隻需要坐鎮後方,運籌帷幄,揮斥方遒。如果項目出了問題,找一個初級員工出來背鍋;如果項目有了成績,那自然都是領導的功勞。沈鬆的勤奮讓莫雅晴有些詫異,又有些敬佩。莫雅晴對沈鬆的敵意消減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好感和崇拜。一個人要怎樣勤奮,才能完成彆人不可能完成的業績,才能在短短七年裡,做到宏達銀行北京分行最大職能部門的一把手。她也想要像他一樣,熠熠生輝。在接下來的三個星期中,莫雅晴跟著宋旗跑了廣州、珠海、貴陽、武漢、南京等許多城市,保持著一天一個城市的攻艱節奏,用最短的時間收集了平遠醫療全國主要子公司的情況,並利用晚上的時間把收集到的材料進行歸納整理。返回北京的路上,莫雅晴接到了研究生班長的電話:“雅晴,今天晚上澎湖飯店畢業聚餐,7點整,你可彆忘了啊!景陽特意拜托我叮囑你,一定要來!”天啊!畢業聚餐!莫雅晴已經忙暈了,早都把這件事拋諸腦後。竟然已經實習快4個月的時間,轉眼就要畢業了。細數這些沒黑沒白拚命工作的日子,她似乎很久沒有想起景陽了。“尊敬的乘客您好,我們抱歉地通知,您乘坐的CY4530號航班起飛時間變更為19點30分,由於飛機晚點給您帶來的不便,我們深表歉意。”CY4530正是莫雅晴搭乘的航班。晚點了,趕不上畢業聚餐了,也趕不上和景陽見最後一麵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莫雅晴的手機屏幕一次一次亮起,是那個爛熟於心卻再也不想接起的號碼。並沒有十分傷心,隻是萬分悲涼。大學時代多麼美好而純潔的愛情,多麼堅貞的七年長跑,都敵不過畢業之後各奔東西。飛機抵達首都機場時已經晚上10點了,莫雅晴拎著行李,心裡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即將開始獨自北漂了,沒有景陽,她也一定可以好好的。坐在出租車上,看著車外熟悉的景觀,記憶不斷翻湧。這家老北京涮肉特彆有名,是景陽帶她來的,裡麵的芝麻醬和燒餅好吃到停不下來;這個動物園的門票超便宜,學生卡可以半價,和景陽的第一次約會就是在這裡,兩個人坐在猴山旁的木椅上吃著自備的小零食;還有最酷炫的歡樂穀,坐過山車的時候,景陽牽了莫雅晴的手。她到現在都記得那時她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不是因為緊張害怕,而是因為那個人是景陽。景陽,這個戀愛了7年的男孩,說要同甘共苦一起奮鬥的男孩,卻在走出象牙塔、人生轉折之際,拋下了她。趕到聚餐現場時,莫雅晴看到景陽被老板娘趕出餐廳,“我們已經關門了!要發酒瘋到彆的地方去!”班長攙扶著景陽,景陽喊著:“讓我進去,讓我進去,雅晴還沒來呢,雅晴來了要找不到我了,讓我進去!”景陽使勁地拍著餐廳的門,因為喝多了酒,他已經站不穩了。班長接了個電話的空當,景陽就躺在了餐廳門口,邊哭邊拍門,“求求你,讓我進去,雅晴還在等我呢。”看見這幅畫麵,莫雅晴的心被蹂破了,踩碎了。她走到景陽身邊,蹲下來看著他倔強、委屈的麵孔,忍不住用手擦去他眼角的淚水。景陽一把抓住她的手,再也不肯鬆開,哭著求她:“雅晴,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七年的感情,說丟就丟,說放就放,要離開的人並不是她啊!從胃裡湧出的酸楚,一點一點漫到鼻腔,“你留下來,我們就在一起。”景陽從嚶嚶哭泣,轉為嚎啕大哭。他們都知道,早在宏達銀行麵試那天,他們就已分道揚鑣,越走越遠,再也回不到過去。景陽的背叛像一把刀插在莫雅晴的心頭,拔不出會痛,拔出了會留下愈合不了的傷疤。“你忘了嗎?當初是你追的我啊!你不愛我了嗎?你怎麼能和我分手呢!”“景陽,是我追的你,但這並不代表我會沒有原則地愛著你,縱容你。”她有多麼大的勇氣熱烈地追求他,就有多麼強的毅力頭也不回地離開他。無論心有多痛,都不能低到塵埃裡。“景陽,道路是你選的,既然選擇了,就不要回頭,也不要貪圖另外一條路上的風景。”景陽幾次哭到差點背過氣去,懊悔的話說了幾籮筐,但從來不包括“我願意為了你,留在這裡”。他隻是拚命喊著:“莫雅晴!我一定不會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