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查完房，王倩坐下來寫病曆報告。每個產婦每天的狀況都要做常規監護，這些都是重要數據。“誒，你們知道嗎？急診新來了一個主任，可帥了！”“好像是，剛才我急診的同學給我發照片來，帥得不要不要的！”“聽說還是單身！”“……”聽著護士站幾個小護士在那裡八卦，王倩想起來早上見到的那個叫戚元東的男人了，大概就是她們口中“帥得不要不要的”主任吧。“王大夫，院長找你去他辦公室。”“哦，好的，我這就來。”王倩一邊收拾病例一邊心裡嘀咕，院長找她乾什麼？自己雖然戴著鐲子，可怎麼說也就是一個普通的主治醫師，而且自己的工作也從未出現過什麼紕漏。這麼琢磨著，王倩敲開了院長辦公室。“院長，您找我啊？”“嗯，來，小王，坐。”院長從文件裡抬起頭來，摘下眼鏡指著旁邊的沙發讓她坐下。這時候王倩才發現院長辦公室裡還有一個人。戚元東。王倩皺了皺眉，坐在了沙發上。“小王，叫你來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調到急診室去？”院長說話很溫柔，對誰都如此。王倩愣了一下，然後看看戚元東，後者若無其事地喝著茶。一定是這家夥搞的鬼，王倩心裡憤憤地想。院長似乎看出來了什麼，“哈哈，沒什麼，我也沒有強迫你的意思，知道你在產科乾得很出色。但是院裡決定把急診做好，這不，元東剛從美國回來，就找我要各個科室的精英，擴充一下急診的隊伍。”“可是院長，我不能離開產科。”王倩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鐲子。院長愣了一下，鐲子的規矩和秘密他是從老院長哪裡聽來的，你要說他不信，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要讓他完全信，也是有點難度。“這樣吧，你不需要來急診坐診，跟在產科一樣，我隻要你處理棘手的問題。”戚元東放下茶杯，轉過頭來看著王倩，真摯而懇切，“我們真的很需要你。”“可是我隻是個產科大夫啊，沒有急診的經驗。”“我看過你這兩年來處理的病患，很多即使讓一流產科專家來坐診，也沒有母子平安的把握，而你卻可以。你有豐富的處理棘手問題的經驗，而這正是我們急診最需要的。”戚元東站起來，盯著王倩的眼睛，“我們需要這樣一個人在隊伍裡，不僅可以傳授給其他人經驗，而且可以成為隊伍的精神支柱。畢竟，你是全院，不，甚至全國，唯一一個零失敗的醫生。”“可……可這都是……”王倩突然間語塞起來，她不知道該不該說這一切都是鐲子的作用，她作為一個醫生不是靠自己的醫術而是依靠一個鐲子，這實在是有些可笑。“你可以拿急診和產科的雙份工資，隻需要急診出現棘手問題的時候你能到場就好。”戚元東那真誠的眼神和語氣，讓王倩感覺渾身不自在。“我想，我得問問老師……”王倩口中的老師就是將鐲子傳給她的人。院長點了點頭，“嗯，去問問柳大夫的意見也好。順便幫我給她帶個好。”“那，院長，我先出去了……”王倩急忙逃離了院長辦公室，這屋裡的空氣不僅讓她感到壓抑，還有些惡心。看著王倩關上了辦公室的門，院長戴上眼鏡繼續看文件。“元東啊，你為什麼一定要她呢？”戚元東坐下來繼續喝他的茶，“伯父，她可是嵐海唯一一個零失誤的醫生。“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管不了，不過我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這個姑娘可是現在產科的台柱子，你可不能給我捅什麼婁子。”“伯父，難道說，那鐲子的事情是真的？”“真真假假，我隻知道那個鐲子在產科，然而產科從來沒出過問題。”戚元東不再答話，笑著端起了茶杯。中午從食堂回來，王倩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發呆。戚元東的話讓她有些混亂，沒錯，自己確實是一個從醫以來全院唯一一個“零失誤”的醫生。雖然她成為主治醫師沒有太久的時間，但從她手上走過的病人，無一不是極度凶險，甚至是命懸一線。哪怕是再有經驗的產科醫生，麵對這些病患也不可能說是萬無一失。而王倩卻把每一個病人和她們的孩子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這簡直是奇跡了。然而，這些奇跡都是自己創造的嗎？王倩抬起手腕，那根通體碧綠的鐲子在她白皙的皮膚映襯下顯得更加通透。王倩輕撫著那根鐲子，“難道，真的是這根鐲子的功勞？而我……不過是一個媒介，一個普通的醫生……”隨著王倩指尖在鐲子上劃過，隱隱有一道光華在鐲子中一閃而過。“恐怕，他也是看中了這根鐲子才讓我去急診的吧。”王倩的目光黯淡下來，她心中出現了深深的自我懷疑。自從她從老師手中接過這根鐲子之後，她時常會有這樣的想法，每一場手術，每一次臨危受命，都愈發加重她這種懷疑。然而她一直在麻醉自己，不論在產科受到什麼樣的冷眼和歧視，背地裡被中傷多少次，她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論如何都要在產科待下去，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些時刻都可能踏入鬼門關的產婦們。這種使命感，讓她暫時忘記了鐲子的事情，可當戚元東提出來要將她調往急診的時候，王倩隱約感覺，她給自己編織的盾牌瀕臨瓦解。戚元東要的不是她，而是鐲子。那根能解決一切棘手問題的鐲子。王倩第一次切實感覺到了自己真正的價值——承載這根鐲子的價值。而作為醫生的她，一文不值。王倩覺得胃裡一陣翻騰，本來就不怎麼合胃口的飯菜拚命掙紮著想要逃離她的胃。然而當她衝到衛生間的時候，卻又什麼都吐不出來。恍惚之間，王倩覺得這就是她當前的處境。她一方麵相信著鐲子能幫助她的病人脫離險境，一方麵又因鐲子而陷入深刻的自我懷疑之中。這種矛盾糾纏撕扯著王倩，讓她在自己的人生路上進退維穀。重新坐回了電腦前，洗了一把臉的王倩重新恢複了平時的精神。“下午還有一堆的病例要處理……還有好幾個病人要問診……你可沒有什麼時間在這裡矯情。”王倩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電腦處理工作。是啊，與其在那裡感歎命運的捉弄，不如靜下心來做點實事。王倩終於處理完了所有的工作，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準備下班。她謀劃著明天該如何去老師那裡，柳大夫退休之後就搬去了郊區，坐車還是有點距離。王倩拿起手機胡亂地翻著微信，夏長風那個奇怪的頭像躍入眼中。王倩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夏師傅，能預約周六早上的車嗎？”夏長風並沒有回複，王倩等了兩分鐘，心想這個人脾氣這麼怪，乾嗎要約他的車呢？晚上看看有沒有專車吧。這麼想著，拎起手包準備下班。“叮咚”，手機傳來一條信息提示。王倩隨手打開，夏長風那個奇怪的頭像旁邊顯示著兩個字：“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