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連綿起伏的山巒,在朝陽的映照下,仿佛籠罩著一層光暈,一下子鮮活起來,猶如一張現實版的水墨山水畫。周圍鳥鳴蟲叫,溪水潺潺,肖寒忍不住感慨,怪不得老館長要住在這兒,果然是一處天然的世外桃源。“肖法醫,昨晚休息得怎麼樣?”老館長做好了早餐出來打招呼,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乍看之下,很像當年的爺爺,那也是一個慈祥的老頭。肖寒心中湧過一陣溫暖,急忙點點頭:“這裡環境很好,住著也舒適,謝謝老館長款待。”“哈哈,款待談不上,粗茶淡飯總是能填飽肚子!肖法醫,這出去的山路不怎麼好走,我們帶點乾糧,邊走邊吃,這樣也能節省點時間。”老館長的提議正合肖寒的心意,她感激地看了老館長一眼,點點頭表示讚同。約莫一炷香之後,三人收拾妥當,離開了老館長的家。而那隻老狼,則消失在了密林深處,沒有跟過來。在出山的路上,老館長向肖寒講了關於那隻狼的故事……二十年前的某個夜晚,當時是冬天,大雪紛飛。嗬,那還真是一場罕見的大雪啊!整個山巒被大雪覆蓋,而通往山外的小路也完全淹沒在了白雪下。不過,幸虧老館長早有準備,他準備了一個冬天的糧食儲存在屋裡,每天煮酒喝茶,倒也是輕鬆愜意。一切的改變,來自於大雪封山後的第五天,或許真是餓紅了眼,老館長的家竟然被兩隻狼給盯上了。它們瞪著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日夜嘶嚎,恨不得連同老館長都吞到肚子裡。更為可怕的是,兩隻狼對小木屋展開了有組織的進攻,它們用爪子當作利器,希望能衝破這道防線。剛開始老館長還沒太在意,一直等到木屋的門板搖搖欲墜的時候,他才慌了起來。最重要的是,更多的食物還儲存在屋外的地窖中,現在有兩頭狼在外麵守著,屋裡已經沒有存糧,情況一下變得危急起來。又僵持了三日後,老館長準備拿根棍子和外麵的狼決一死戰,但剛剛衝出去就被其中一頭狼咬傷了胳膊!當時情況萬分緊急,幸虧老館長反應靈敏,及時逃進屋裡後,並拚命關上了房門。事後想想都後怕,還好當時隻是胳膊受傷,要是被撲倒,後果不堪想象。兩頭餓狼在外麵虎視眈眈,屋內彈儘糧絕,最要命的是胳膊還被撕了個大口子,流血不止,如果得不到救治的話,也會有生命之憂。就在老館長絕望之際,事情卻有了轉機,卻聽得外麵“砰砰”兩聲槍響。老館長忍不住透過窗戶望去,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個人,竟然是川子!當時林忘川先用槍打死了公狼,正準備射殺母狼的時候,未承想隻打到了狼腿上,那隻母狼見勢不妙,倉皇而逃。林忘川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追了過去。老館長不放心他,和他一道追進了山裡。當時大雪下得很厚,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但也極其容易留下痕跡,母狼的血跡滴了一路,看著很是醒目,就像一朵朵寒梅……靠著這些血梅,林忘川沒費多少力氣就找到了狼窩。狼窩裡有四隻嗷嗷待哺的小狼,林忘川沒有絲毫猶豫,一口氣殺死了三隻。最後,那隻母狼像瘋了似的撲向川子,為保護狼崽也倒在了血泊中。當老館長趕到的時候,狼窩裡隻剩下了一隻幼崽。川子又舉起了槍,卻被老館長給製止了:“它們全家都死了,就剩下這一隻小狼了,彆殺了。”“義父,現在不殺這個小畜生會後患無窮,等它長大後會找你報仇的!”“沒事,報仇不怕,它能不能長大還說不定哩。”這樣說的時候,老館長抱起小狼崽並塞進了懷裡。老館長將狼崽抱回木屋撫養,這一眨眼就是20年了。說到這兒,老館長笑笑:“肖法醫,這頭狼已經老了,說不定哪天,嘿,就和我一樣,也要埋入黃土了。”沒想到這頭狼身上還有這麼曲折的故事。讓肖寒感到意外的是林忘川,下起手來真夠狠的,不但獵殺了公狼和母狼,甚至連幼崽都不放過……他們三人邊走邊聊,大約日上三竿的時候來到了昨日車子拋錨的地方。“小夏,你怎麼還在這兒?”看到車子停到旁邊,肖寒趕緊跑了過去。“肖法醫,車子昨晚終於修好了,我本想進山去接你們,但山路不好走,我也不識路,隻好在這兒等你們回來。”小夏摸摸自己的頭發,不好意思地解釋。“謝謝,真是太感謝了。”肖寒感激地看了小夏一眼,這才和老館長他們一起上了車子。汽車掉轉車頭,朝市區開去。窗外的山川樹木越來越遠,飛速掠動,肖寒的腦海中卻一直縈繞著一個人影,那青澀的臉龐,平淡的眼神……林忘川。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北平,寬巷子5號。這裡有一棟二層小樓,掩映在樹木中,由於年久失修,牆壁外麵長滿了爬山虎,此時已經是深秋,樹葉略顯凋零,半黃半綠的樹葉隨時都會飄落枝頭。大門上掛著一把鎖,已經鏽跡斑斑。老館長走過去摸摸鎖頭,鼻子一陣發酸,他想起了小時候的往事,那時他和堂兄一起玩耍,無憂無慮,這樣的情景已經成為曆史,卻讓人難忘。可惜啊,身體硬朗的堂兄竟先他一步而去了。唏噓了好一會兒,老館長才挪到一塊石頭旁,探出手在裡麵一陣摸索,並摸出個油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後,從裡麵掉出來一串鑰匙。拿出鑰匙,開了半天鎖,這才好不容易打開鎖頭。推開大門,老館長領著肖寒走了進去。長期無人居住,院子裡長滿了雜草,不時地有蚱蜢從草窠中蹦出來,憑空增添了許多野趣。院子中央還有座假山,假山建在一個小池塘中,池中有魚,它們悠閒自得地暢遊著,獨自擁有這世間的一片寧靜。穿過院子,老館長打開了屋門。推開房門,曾經的客廳映入眼簾,桌椅板凳擺放得依舊整齊,不過上麵已經落滿了灰塵,犄角旮旯掛滿了蜘蛛網。老魏和老館長一言不發地站在客廳中央,氣氛有些壓抑。避免老館長睹物傷情,肖寒主動提議:“兩位老人家,你們先到院子裡轉轉,要是有需要,我再喊你,這屋子裡常年不通風,空氣比較渾濁。”這個提議正合兩位老人的心意,他們點點頭走了出去。肖寒緊了緊身上的風衣,從口袋裡掏出一次性手套戴上,拾階而上,緩緩上了二樓。一樓主要是客廳和廚房,還有一個小餐廳,二樓才是這位變臉大師的臥室和工作間。樓上總共有三間房,推開第一間房,肖寒發現這是臥室。臥室裡麵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個櫃子,僅此而已。拉開櫃門,肖寒在裡麵看到了許多戲服。嗯,估計這是當年變臉大師登台表演時所穿的衣物。用手輕輕拂過這些衣服,隻感覺綿軟溫存,似乎它們還在等著自己的主人……歸來。離開臥室,肖寒來到了第二間房,這是書房。這個書房很彆致,牆壁四周全都是書架,呈現出一個巨大的橢圓形,上麵擺著各種各樣的書籍,從書脊上的書名來看,大多都是一些醫學書籍和戲曲文獻專著。隨便抽出一本翻來看看,果然如此。在書房轉了一圈後,肖寒推開了最後一個房間。當房門推開的刹那,肖寒感到了一絲詫異,整個房間被粉刷成了白色,地板也是由淺色的地磚鋪設而成,顯得和其他房間截然不同,其他房間都是暗色係為主。最引人注意的是,在房間的正中間擺放著一個大型實驗台,上麵擺放著許多的瓶瓶罐罐。其中,有個很大的廣口瓶,引起了肖寒的注意,湊到近前一看,裡麵的液體中竟然浸泡著一張……人臉!肖寒彎下腰,伸手從廣口瓶中把那東西給取了出來。可能是時間久了,也可能容器中的液體本來就是揮發性的,隻剩下一個瓶子底。靠著這些不知名的液體,這張酷似人臉的皮成功地保存了下來。用手輕輕一扯,臉皮變成了另外一個形狀,但並沒有破。“這是用什麼材質做的?簡直和人的皮膚一模一樣,柔軟有彈性。”肖寒喃喃自語。她從口袋中掏出一個證物袋,將這張“人臉”塞了進去,又單獨用小瓶把廣口瓶中的液體也裝了一點,也塞進證物袋。等回到上海,讓公董局檢驗一下,這究竟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說不定是真的人皮。肖寒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自嘲地笑了笑,繼續查看。在一張長條桌上,肖寒發現了一本手繪畫冊。這些人像都是用鉛筆勾勒出來的,線條雖然不是很流暢,但每個人的神情卻勾勒得惟妙惟肖。數了數,總共有17個人。奇怪的是,這些人像全是男人,沒有一個女人。肖寒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一張畫像上,這是第十七張畫像,怎麼看都覺得似曾相識……眯著眼睛想了想,肖寒終於想了起來,這不就是學校照片上的林忘川嗎?沒錯,最後一個人居然是——林忘川!看來,林忘川還真到過這裡。還真是一個奇怪的手繪冊,變臉大師為什麼畫這些?難道每次給彆人換臉都會保留他原來的樣子?帶著滿腦子的疑問,肖寒小心翼翼地將證物袋收了起來,貼身藏好。又轉了一圈,沒有什麼新的發現,肖寒又四下裡看了看,準備離開。也就在轉身的刹那,突然看到擺放在大實驗台上的廣口瓶發生了一些變化……在瓶中,肖寒似乎看到一個身穿戲服的人在掙紮,他的身影很虛幻,但那種痛苦的神情卻展露無遺。肖寒一驚,定定地看著瓶子!過了一會兒,身影又開始不斷變化,甚至連臉部都開始變化起來,並慢慢變淡,就在肖寒以為它就要消失的時候,瓶中的圖像水波似的一陣抖動,呈現出一張清晰無比的臉。最讓人感到恐懼萬分的是,這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沒有臉皮!那雙暴突的眼球,正直愣愣地看著肖寒!肖寒不由自主後退了幾步,“啊”地驚叫出聲,瓶中的幻象也隨之消失了。再揉揉眼睛,瓶中什麼都沒有,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窗外,陽光正耀眼,肖寒滿腹心事地離開了這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