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薔薇:第7章 最後一份口供(1 / 1)

民國女法醫 澹台鏡 1590 字 4天前

法醫的職責就是讓屍體開口說話,並像尊重生命一樣尊重它。這會兒工夫,冉飛就坐在辦公室,等著最後一份口供,他翻閱著手裡的卷宗,裡麵有肖寒提交的那份屍檢報告,寫得詳細而專業,不愧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高才生。另外,還有好幾份筆錄。整個案件牽涉了辰陽女中的學生、園丁、門衛,還有大上海的師爺以及那個名叫“彪哥”的人。按照筆錄推斷:死者魏婭娟為漢中道人,自小被作為童養媳收養,一直求學在外。在大上海工作至少三月有餘,曾與彪哥發生衝突,且被傳與宋三爺有過關係……問題的關鍵是,這些筆錄裡麵還有一些不確定的地方比如關於童養媳……想到這裡,冉飛合上案宗,再次踏步進了關押陳老漢的地方。許是沒有煙抽的緣故,陳老漢整個人蔫了吧唧地半倒在椅子上,也就兩個時辰左右的光景,他的眼角已布滿血絲。見冉飛大咧咧地坐到審訊桌前,他急切地問:“冉探長,是不是可以放我回去了?”“想回去?”冉飛慢條斯理地回道:“我這案子還沒破呢。”冉飛說完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既不說話也不看陳老漢,而是一如既往地翻閱著手裡的卷宗。他頭頂上的燈發出柔弱的光,順著審訊室中間隔著的鐵質窗格在地上形成一些淡淡的光暈,陳老漢就焦急地坐在裡麵。見冉飛不理他,他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整個人就坐在凳子上細細地摩擦著。隔壁,宋三爺卻鎮靜得多,就連坐姿都沒發生什麼變化,身板如剛進來時那般筆直,話音沉穩有力,對肖寒的提問也是有問必答。肖寒記得,他剛坐下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對於辰陽女中發生的案子,在下一定竭儘所能協助破案。對於他知道這件案子肖寒並不吃驚,大上海從上到下那麼多人,有幾個眼線並不奇怪,如果在這動蕩的時局下都不能保持警惕的話,那就真的是豬了。海天當然不是豬,他是一方豪強,是在上海灘數一數二的人物,甚至連手下人都這麼處變不驚,這著實讓人意外。宋三主動問道:“小姐想問什麼?問吧,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肖寒的脖頸微微一揚:“我不是什麼小姐,請喊我肖法醫。”“好,肖法醫。”“嗯,關於你和魏婭娟,說說吧?”“她是我的情人,當然……是在一個禮拜以前。”宋三冷靜地說道。肖寒見他並不避諱自己和魏婭娟的身份,甚至還說得這麼風輕雲淡,這讓肖寒顰眉,但她並沒有岔開他的話題,而是靜靜地等著……果然,沉默了一會兒後,宋三繼續說下去:“我第一次見時就挺喜歡她的,人長得漂亮性子也比較直。她說自己沒錢,但希望用美貌換取金錢和權力……說話如此爽直的姑娘,自然有人恨也有人愛,而我一向喜歡不做作的女人,所以我答應了她的條件,我們是各取所需。”宋三的語氣很平,沒有任何波瀾,似乎在敘述彆人家的事情:“但她很隨意,就像一隻被困許久的喜鵲,走進大上海後就性情大開,整日裡嘻嘻哈哈,陪著各色各樣的客人。不過我倒是不太在乎,我給錢,她陪我。這樣看下來,我們之間和嫖娼無異,但隻要她高興,我也沒什麼精神負擔,倒也是相安無事。“不過,在一起時間久了,自然也生出一些感情來。比如來大上海玩兒的人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有時候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我會時不時地幫她擋一擋,這時間長了也得罪了一些客人,因為影響了她的收入,她自然有些不高興。為此,她還找我鬨過幾回。直至前幾日,我們倆吵了起來,她一氣之下回了學校,並死活不肯理我,之後我便再也沒見過她。”等他敘述完了,肖寒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認識彪哥嗎?”“認識,青幫堂口下的一個堂主,有過交集但是不多。就上次,我替牡丹出頭的時候彪哥不太高興,但我們之間的事兒一般都按道兒上的規矩解決,他不會傻到去動牡丹。”“那你和我說說,‘醉七步’是怎麼回事兒?”“這是上海灘場子裡剛興起的一種玩兒法,準確地說屬於情色走秀,踩醉七步,每踩一步得丟掉自己身上的一樣東西,也許是帽子,也許是衣襪,也許是皮,也許是尊嚴……”看宋三的表情裡不帶一絲波動,肖寒繼續問道:“那當初彪哥為何會叫牡丹去踩醉七步?”“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會將自己的優越感淩駕在彆人的尊嚴之上,比如阿彪。”“前幾日你在辰陽女中門口與人發生過衝突,這又是為何?”“我當時想進去找牡丹好好談談,可是那位大爺不讓我進去,加之剛和牡丹吵完架,我說話不免就衝了些。”“前幾日,也就是初九至今日早上,你都在哪裡?”宋三回道:“至那日從辰陽女中回來後,我一直跟在老板身邊,這個大上海很多兄弟都可以做證。”“你對牡丹的身世了解多少?”“不多。我對她的過去不感興趣,我喜歡的隻是她的現在。”肖寒雙手抱胸,認真地看了宋三兩眼,這個家夥的回答如行雲流水般隨意,卻也沒有絲毫破綻。不過,根據宋三的陳述,說明死者魏婭娟的私生活極其糜亂,可是誰才是真凶?吳麗娜說,魏婭娟是彆人的童養媳,那有沒有可能……?關中……漢中道……同鄉……案件似乎又迂了回來。肖寒想起屍檢時魏婭娟那破碎的下體,忍不住多說了一句:“你知不知道,牡丹臨死之前曾被奸汙過?”“你說什麼?”宋三忽然提高的聲音讓肖寒不禁側目,她看見他的拳頭緊握,手背上的青筋暴露,這個男人的臉色終於變了。肖寒疑惑道:“你很驚訝?”宋三深呼一口氣,這才慢慢說道:“雖然牡丹陪過各種男人,但她一直賣藝不賣身,而我是她……唯一的男人。”這是宋三今晚唯一的一次動容。沉默片刻,肖寒不禁眯了眯眼:“牡丹是有丈夫的,她是彆人的童養媳,你知道嗎?”這次,宋三隻是呆愣地搖搖頭。肖寒繼續說下去:“她自小被賣給彆家做了童養媳,對方見她聰明,便許她一直在外求學。對了,你與她的事兒,還有多少人知道?”宋三抬起頭:“應該有不少人知道。”說完這話,他又補了一句:“她的最初……最初是給我的,之後我們一直在一起。我想,童養媳隻是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罷了,我不在乎。”“這樣啊……”肖寒邊思索邊用右手指敲擊著桌麵,“咚咚”的聲音在安靜的審訊室裡聽得格外清晰。大概一炷香過後,她才說道:“謝謝你的配合。不過,我暫時還不能放你回去,希望理解。”見宋三點頭,肖寒這才走出審訊室。辦公室裡沒見到冉飛,肖寒便問談天:“探長呢?”談天指了指關押陳老漢的那間審訊室,撇嘴道:“頭兒在裡麵較勁呢,今天估計得弄很晚。”肖寒顰眉:“公董局也是,沒說多派幾個人下來幫忙。”“那是,最近轄區發生了多起案件,我們小東門巡捕房的人手都派出去了,辰陽女中的案件隻能由探長親自抓了。肖法醫,你說這公董局是不是偏心?憑什麼給彆的巡捕房加派人手,就不給咱們小東門巡捕房撥人,我看啊,咱們真是後媽養的孩子,沒人疼沒人愛啊!”“就你嘴貧。”肖寒嗔了一句談天,轉身說道,“我進去看看。”審訊室內,冉飛一如既往地端坐在那裡,而陳老漢也繼續沉默著,但能看出他非常緊張,額角沁出的細汗越來越多……肖寒掃了陳老漢一眼後走到桌邊,冉飛給她挪了半邊位置,她就勢坐在了旁邊。冉飛扭頭:“那邊處理完了?”肖寒點頭。冉飛再問:“怎麼樣?”肖寒回道:“就等你這裡了。”冉飛沒再說話,他故意吭了一聲,將椅子上陳老漢的思緒拉了回來:“怎麼樣?想清楚了嗎?”陳老漢訥訥地張了下嘴巴,說道:“真不關我的事兒啊,探長!”這老頭,翻來覆去就這麼一句話,這讓冉飛有些氣結。肖寒學過心理學,她知道當大腦轉換成假裝模式時,就會有下意識的信號可以被抓住,而通過這些細微的表象,就能抓住說謊者的口實。其中最重要的幾個表現是:說謊者不敢看你的眼睛。如果注意觀察說謊者的眼睛,就會注意到他們的眼球開始乾燥,並且說話時會更多地眨眼,而這就是個致命的信息泄露……說明此人在說謊!並且,說謊時聲音還會不自覺地拔高,並且說謊的人會觸摸自己……以上這些特質,陳老漢全都具備。肖寒認為陳老漢在說謊,他一定是隱瞞了什麼。稍一思量,肖寒將冉飛手中的筆和紙拉過來,並在上麵寫了幾個字——放線、撒網、釣魚。見她如此肯定,冉飛沉默片刻後點頭答應。他站起身,麵帶微笑地對陳老漢說道:“現在沒事了,你可以走了。還有,記得帶上你的東西。”“是是,謝……謝謝探長!”陳老漢激動得差點帶著椅子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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