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屁孩兒是誰啊？跟我有仇？”沈雲清離開長安城太久，有些人還真認不出來了。“太子……就是以前的七皇子！”沈雲容小聲地提醒道：“就是以前跟你打架打輸了，哭著找母後的那個！”“哦，是他啊！”沈雲清還有點兒印象，“哪裡是打架打輸了，是被我不小心扒了褲子，不好意思說吧！”“我去，還有這事？”沈雲澤黑著臉說道：“姐，你這是給我拉仇恨啊，難怪這家夥一直跟我不對付，以前在宮學的時候就老是找我茬兒，原來都是你給鬨的！”“所以啊，你可千萬彆當官，人家可是太子，小心以後給你小鞋穿！”沈雲澤“嗯”了一聲，目光閃爍地看向了彆處。宴會很快就開始了，沈雲清和沈雲容在角落裡找了位置坐下來，而沈雲澤則去了對麵的男席那邊。沈雲清看過去剛好對上楊景的目光，她點了點頭，便錯開了目光。接下來各位皇子、公主也都入場了，慕容無在一眾氣宇軒昂的皇子裡顯得格外與眾不同，落座的時候大家也都自發離他遠一點兒。“看來自帶晦氣屬性的不止我一個人啊。”沈雲清輕聲說道。“彆亂說。”沈雲容輕輕拉了拉她的手，“我們不覺得你晦氣就行了。”大家剛坐下，便有太監大聲宣告皇上、皇後駕到，眾人齊齊起身，跪下行禮。皇帝已經步入中年，雖然穿著明黃龍袍，看起來卻有一絲頹敗之氣。旁邊的皇後倒是端莊華貴，一雙丹鳳眼說不出得淩厲。皇帝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便是榮寵無人能比的柳太傅。“柳真元……”沈雲清抬頭看了一眼，便再次低下頭去。沈家的事背後必有推手，隻是不知這個柳真元在中間起到了什麼作用。“眾位愛卿無需多禮，免禮平身！”皇帝攜皇後在主位坐下，眾人這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皇帝先舉杯與眾人同飲，一些說得上話的皇子、大臣便趁機說些祝賀的話，其他人則隻有跟著嗬嗬笑的份兒，一場宴會下來，賓主儘歡，卻也無趣至極。倒是皇後先開口提到了幾位成年皇子的婚事，引得許多人都緊張了起來。不過皇子們的婚事自然不會草率決定，說是當眾指婚，其實私下早就商量確定了，隻是找個合適的時機宣布而已。今年皇帝給四皇子和六皇子都賜了婚，卻獨獨漏掉了五皇子，眾位大臣看得清楚卻誰也沒有自找沒趣兒地提出來，畢竟誰也不願意將自家的女兒嫁給這位不受寵的皇子。“皇上，幾位皇兒的婚事都安排好了，臣妾這也就放心了。不過，臣妾覺得在座的這些孩子中也有不少好的，比如柳太傅家的大小姐珍容，臣妾一看就知道是個好姑娘，”皇後笑著指向楊景，對皇帝說道：“皇上您看，楊大人家的小楊將軍是不是和她很相配？”被點到名的楊景心裡一怔，難怪之前母親說要進宮陪皇後說話，原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可是他明明說過，他不會和柳珍容成親。母親明明知道柳珍容品性不行，為何非要如此逼他……“皇後所言甚是，就依皇後所言便是。”“哎呀，皇上，您看臣妾是糊塗了……聽說，這小楊將軍和沈家的大小姐曾有過婚約，您看這事……”沈雲清和楊景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眼，這個時候提到沈家，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沈家？”皇帝的目光從席上掃過，然後便隨意地說道：“依朕看，楊家的小子和柳家的姑娘，甚好。”皇帝這話，直接忽略了沈雲清，對於沈家來說可謂是赤裸裸地打臉，而對於沈雲清這麼一個未嫁的姑娘更是一種侮辱。沈雲澤一雙手在桌下握成了拳頭，沈雲容則在席下握緊了沈雲清的手。沈雲清朝沈雲容露出一個淡笑，讓她放心，抬頭卻剛好對上了對麵一雙平淡無波的眼眸。慕容無的眼神懵懂清澈，沈雲清一下就明白過來了，他們都是不在乎彆人眼光的人，不必因為身邊的氛圍而影響自己的心境。這麼想著，沈雲清心裡竟然有了一絲莫名的心安。柳珍容幸災樂禍地看著沈雲清，心裡滿是得意，她就知道，不管怎麼樣，沈家是鬥不過他們柳家的，沈雲清又怎麼比得過她柳珍容！柳珍容站起來，走到坐席中間，她今日一身淡紫色長裙，配上錦色的披風，看上去貴氣逼人。頭上三支垂珠的金步搖隨著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看上去格外嫋嫋動人，旁邊其他人的稱讚也讓她更加得意。柳珍容站在中間，楊景也離席快步走了過來，兩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柳珍容看著身邊俊朗不凡的楊景，內心的喜悅更甚，正要跪下謝恩，身旁的楊景卻先一步跪下：“皇上，臣與沈雲清有婚約在先，不能迎娶柳家小姐，請皇上恕罪！”什……什麼……柳珍容顧不上自己的儀容舉止，猛地轉頭看向了楊景，臉上得體的笑容也再也維持不住了，直接僵在了臉上。所有人都驚訝了，就連沈雲清都覺得十分意外。不過更加意外的是楊景的父母，楊夫人更是直接問道：“楊景，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我知道。”楊景看向皇帝，目光堅定地說道：“請皇上恕罪！”旁邊的柳珍容跪也不是走開也不是，隻好呆呆地站在楊景身邊，剛剛讓她引以為傲的眾人的目光，此時隻讓她覺得無地自容。“皇上！”楊夫人也跪下說道：“雖說我們楊家老太爺確實曾和老沈國侯口頭為兩個孩子定下過婚約，可是之後沈大小姐離開沈家，我們便作主讓我們家大少爺楊毅娶了沈家二小姐沈雲容，這沈楊兩家的婚約也算是完成了。更何況，如今這沈家二小姐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休夫，我們楊家，又如何能再與沈家結親？”“休夫？”皇帝看向皇後。皇後點頭，說道：“的確如此。”“這沈氏作為楊家婦，卻寫休書休夫，實乃不守婦道。而沈家大小姐沈雲清，毫無閨閣千金風範，拋頭露麵，經商斷案，行為舉止，粗鄙不堪！這樣的媳婦兒，我們楊家實在是要不起！”“母親！”“楊景，你若是要娶沈雲清為妻，就彆認我這個母親，今日在皇上、皇後以及眾位大臣麵前，你自己做個選擇！”“我……”楊景為難地看向楊夫人，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最終還是沈雲清出來打破了僵局，“皇上，臣女實在不忍楊將軍為難，所以臣女這個粗魯無禮的人隻能自己出來說明心中的想法了。”沈雲清從席上起身，十分淡定地走到皇帝麵前，跪下行禮。她衣著打扮都非常素雅，素色的長裙，隻在領口、袖口、裙尾這些不顯眼的地方點綴了一些淺色花紋。一頭青絲也沒有像其他女子那樣梳成複雜的發髻，隻是用一根簡單的發簪隨意地挽起，看上去有些過於樸素，可是與她身邊花枝招展的柳珍容一比，卻反而顯得更加大氣。“不愧是老沈國侯的嫡親孫女，這氣度，不是柳家那種小家子氣的姑娘能比的。”有人小聲地嘀咕道。“慎言慎言，柳家祖上沒出過三品大員，但如今得的聖寵可是長安城獨一戶，光這份本事，咱們都得自歎不如。可惜了這沈家好好的姑娘，端莊大氣又有膽識，和那小楊將軍倒是真的般配……”“皇上，臣妾覺得還是柳家小姐更適合做我們楊家的兒媳！沈家小姐實在不是我兒的良配，若不是她恬不知恥地糾纏我兒，我兒早就與柳小姐成親了！”楊夫人急忙開口請求，皇後也立馬說道：“臣妾也認為如此……”“母親！”楊景也急了，卻被一旁的柳珍容拉住了衣袖，可憐巴巴地喊了聲：“景郎……”“呃……那個，雖然我不應該這個時候打斷你們，但是……我還是‘恬不知恥’地要說一句，楊夫人你口口聲聲說我這不好那不好，一副死也不讓我進你們楊家的門的樣子，你知不知道……”沈雲清看著楊夫人，毫不掩飾臉上輕蔑的笑，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這樣，真的很蠢啊！”“你說什麼？你說……”楊夫人愣在原地，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我說你蠢啊！”沈雲清毫不退縮，繼續說道：“你口口聲聲說我不配當你的兒媳婦，你也不問問，我想不想當你的兒媳婦兒！像你這種苛待繼子，心狠手辣，專橫霸道的女人，你真以為我稀罕當你的兒媳婦兒？”楊夫人鐵青著臉，指著沈雲清，“你……你……你這個賤……”“賤什麼？楊夫人，注意場合，您這身道貌岸然、溫婉淑良的皮還得好好地披著吧？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兒了，我就當著皇上和皇後的麵說清楚，我沈家不屑與楊家結親，我沈雲清也不屑嫁進楊府！除此之外，楊府大少爺楊毅德行有虧，所以我妹妹沈雲容主動休夫，望皇上和皇後娘娘成全！”“胡鬨！本宮還沒有聽說過女子休夫的說法，這與傳統禮教不符！”“有何不符？娘娘隻是沒有聽說過而已，並不代表它就不能存在。傳統禮教也並未規定女子不能休夫，既然男子可以休妻，那麼女子在有理有據的情況下為何不能休夫？”“本宮說不行就不行……”皇後麵色已經極為不悅。沈雲清目光無懼地看向皇後，繼續說道：“娘娘身為一國之母，理應為天下百姓著想，我妹妹沈雲容是天下百姓中的一員，千千萬萬被壓迫的女子也都是愛戴娘娘的百姓。娘娘自己身為女子，難道不能設身處地為她們著想嗎？”皇後氣地一拍桌子，大喊道：“沈家大小姐出言不遜，不知禮數。來人！給本宮拉出去，杖責十大板！”“不要，娘娘，這都是我的錯，請不要怪罪雲清！”沈雲容連忙拉住沈雲清。“兩個一起拉出去！”“住手！”一道蒼老的女聲傳來，眾人都朝門口看去，隻見之前被沈雲清嚇暈的十一公主扶著皇太後緩緩走了進來。“參見太後娘娘。”眾人連忙跪下行禮。“都起來吧，哀家很久沒來過這種場合了，太熱鬨了哀家不適應。”太後走到皇帝身邊，在皇帝的攙扶下坐了下來，笑著對皇帝說道：“哀家剛剛聽了這位沈大小姐的話覺得很有道理，休夫的事情哀家也弄清楚了，本來就是楊家的小子不對，為何不能休夫？”“可是，母後，這於禮不合，以前也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皇後的話還沒說完，皇太後便揮揮手說道：“有什麼不合的？老祖宗的規矩也是可以改變的嘛。再說了，以前沒發生過，那就讓她做女子休夫的第一人，有何不可？”“既然母後這麼說了，這件事就這麼辦吧。母後難得出來一趟，不要為這種小事煩憂。”皇帝開口，便沒人敢再反對了。皇後知道這事已經沒有了回旋的餘地，隻好猶豫著開口，“皇上，那小楊將軍的婚事……”皇帝看了一旁的柳太傅一眼，說道：“兒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柳家和楊家都商議好了，小楊將軍和柳家姑娘就擇日完婚吧！”“皇上！”楊景上前一步卻被楊夫人拉住，楊景又看向沈雲清，沈雲清卻隻是微笑著說道：“楊將軍，祝賀你，賢妻美妾，羨煞旁人！”楊景的心一沉，他低下頭，不再說話。楊夫人見狀這才鬆了一口氣，拉著楊景謝恩。“可是，皇上，這對沈家姑娘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了？”皇太後再次開口。“有什麼不公平的？”一直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太子突然開口說道：“皇祖母，您要是擔心這位沈家大小姐嫁不出的話，不如現在就給她指個如意郎君得了！”沈雲清沒想到太子會出來插一腳，回頭一看，剛好就對上了太子挑釁的目光。小樣兒！竟然公報私仇！“這……不太合適吧？”皇太後有些猶豫。太子卻已經轉身衝在場的眾人喊道：“在座的還未娶親的公子、少爺們，你們有沒有人願意娶沈家大小姐為妻的，若是有願意的就站出來！”太子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太子此舉，對於一個雲英未嫁的女子來說，可是赤裸裸地羞辱啊！有幾個先反應過來的全都迅速低下了頭，先不說沈雲清是沈家的人，就在這當口，誰敢將她娶進門啊！這不是打太子和楊家的臉嗎？“沒人站出來呢，要不，沈大小姐，自己選一個？若是你選中的人不肯娶你，本殿下替你做主怎麼樣？”太子笑得更加猖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沈雲清你接招吧！沈雲容拉著沈雲清的手，全身氣得發抖，這皇家的人，都是這麼喜歡羞辱彆人的嗎？“多謝殿下好意，我家姐姐的婚事自有家中長輩安排，不必勞煩殿下操心！”天知道，沈雲容說這話的時候鼓起了多大的勇氣，牽著沈雲清的手心裡都是冷汗。沈雲清對於太子的羞辱並不太在意，可是她忘了，她不在意不代表沈雲容和沈雲澤不在意，這並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沈家人的臉麵……沈家已經倒了，又有誰會願意和他們站在一起呢？就連楊景都做不到……更何況彆人呢？“你家長輩安排？你真以為還會有人願意娶你們沈家的女子為妻嗎？”太子冷笑道：“這裡這麼多人，願意娶她的，一個都沒有……”現場一片寂靜。沒有嗎？楊景看著沈雲清的側臉，心裡不停地掙紮著……自己願意嗎？他當然願意，可是母親……不管了，不想這麼多了，至少不能讓自己後悔……“我娶她！”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所有人都驚訝地看了過去。那人再次說道：“我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