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三的劍已經入鞘,隻剩下獄官在大聲慘叫著。門口的侍衛紛紛讓開,慕容無回頭看向沈雲清:“你……過來。”“嗯!”沈雲清快步跟上,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過去一年中,他都很少出現在彆人的視野中,除了一些關於他身世的傳言,她從未聽過關於他的事。這一次,他是特意來幫她的?“殿下,你這樣,會不會有麻煩?”沈雲清跟著他走進陰暗的通道,忍不住問道。“不會。”“哦。”沈雲清欲言又止,又覺得自己對他的了解並不多,多說也無益。“勿惹瘋狗。”慕容無突然回頭說道:“以前有人教過我,千萬不要去惹瘋狗,因為瘋狗不管是誰都會咬上一口,誰都怕受傷所以都不敢去惹瘋狗了。後來我想那瘋狗不就天下無敵了嗎?”沈雲清想了想,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殿下把自己比喻成瘋狗,好像不太妥當。”“是嗎?我不知道啊。”慕容無臉上罕見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沈雲清本來隻是想開個玩笑,卻沒想到慕容無反而認真起來,“人和狗有什麼區彆呢?以前我經常和狗同吃同睡……”“殿下,我們到了!”容三出聲打斷了慕容無的話。沈雲清看著一排過去的陰暗牢籠,匆匆跑過去大聲喊著沈雲容的名字。監獄的儘頭是專門關女囚的地方,沈雲容剛被抓進來,因為還沒有審理案件,所以被直接扔進了一間普通的囚房,裡頭多是一些犯了事的凶惡婦人。那些女人見沈雲容身上的衣服尚好,立即撲上來,恨不得給她扒一層皮下來。“你們彆過來,救命啊!救命!”沈雲容身上還帶著傷,掙脫不過,便隻能抱著牢門向外麵的獄卒求救,“大人,求求你們,救救我!”“她們又不會殺了你,救什麼救啊!”獄卒的目光落在了沈雲容裸露的肌膚上,眼裡立馬迸發出了淫邪的光,“不就是搶你幾件衣服嘛,你乾脆大方點兒,自己脫了唄!”“這娘們兒看起來身段還不錯,真特麼想摸一把……趕緊脫趕緊脫!”另一個獄卒站在邊上躍躍欲試,“等脫完了就讓爺爽一下!”牢裡的婦人們立馬就領會了他們的意思,一起撲上去將沈雲容的衣服往下扒。沈雲容死命地護著衣物,卻還是抵不過那些婦人的強橫,一件件衣服被撕爛,沈雲容的心也隨之沉了下去……“住手!”沈雲清衝過去奪了獄卒腰間的鑰匙,直接就往牢裡衝了進去,獄卒伸手去抓她,卻被一根鋼釘直接穿過了整個手掌,身後慕容無冷冷地看著刑具架上的刑具,眼神冷得嚇人。沈雲清將幾個婦人都狠狠地踹開,直接衝到了沈雲容的麵前。沈雲容赤裸著大半個身子,目光空洞地看著她。沈雲清立馬脫下身上的披風將她包住,“沒事了,雲容,沒事了。”沈雲容愣愣地,許久才在沈雲清的安慰下慢慢回過神兒,靠在她的懷裡開始低聲哭起來,到後麵,更是完全抑製不住地大聲痛哭。沈雲清第一次這麼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脆弱,雖然她們年紀差不多大,可是生活環境卻完全不同,沈雲容是溫室裡的花朵,經不起這般摧殘。牢外的容三已經製服了兩個獄卒,並且用繩子將他們都捆了起來。“你們是什麼人,竟敢私闖大牢,信不信梁大人砍了你們的腦袋!”一個獄卒憤恨地喊著,卻被容三踩在了腳下。“容三,那個是什麼?”慕容無指著一旁的老虎凳說道:“小多就是死在那上麵的,我都不記得怎麼用了,你給他們試試吧!”“殿下……”容三有些緊張地喊了一聲。慕容無搖搖頭,說道:“金婆婆、雲姑姑、小多、小寶、張嬤嬤、小李子,還有大黃……冷宮這樣的事情實在太正常了,死在我麵前的人也太多了,我已經習慣了。不過,看到這些我突然有些想他們了……”牢裡的沈雲清往這邊看了一眼,雖然無法對他的過去感同身受,可是卻忍不住有些心疼,他到底是怎麼長大的啊?那時候的他,應該會很害怕吧……下一秒,沈雲清卻看見他指著架子上的刑具說道:“這些,那個皮鞭、釘子、夾板,看起來都挺好玩的,都給他們用用吧!”沈雲清:這些不能用好玩來形容吧……兩個獄卒已經嚇傻了眼,連連磕頭求饒,卻被容三迅速架上了老虎凳,外麵的獄官領著刑部侍郎梁文齊跑進來的時候,就隻看到這無比慘烈的一幕。以前對付犯人的時候他們不覺得殘忍,現在看到自己人這樣被折磨,他們竟然覺得異常恐怖。“大人,他……他們……”獄官已經向梁文齊告了狀,此時捂著簡單包紮過的手,心裡滿是恨意。“什麼……他他他……這是五皇子!”梁文齊一腳將獄官踢開,然後給慕容無行禮,“殿下,息怒,息怒啊!”“你這裡挺好的,我下次還會過來玩。”慕容無說著,眼睛卻看向了牢裡的沈雲清和沈雲容。梁文齊立馬明白過來,很快就讓人送了乾淨厚實的衣物進來,還特地給沈雲容換了一間單獨的牢房。“大人,這個五皇子腦子不正常吧,竟然還說下次來這裡玩,監獄是給他玩的嗎?”獄官跟在他身後問道。“蠢貨!人家的意思是還會來這裡,你找人盯著點兒,在上頭發話之前,彆動牢裡那個女人!再說了,人家再怎麼樣也是個王爺,皇上都給了封號了,就算他要到這裡玩,我又能拿他怎麼樣?你去跟他杠,究竟是他傻還是你傻!”梁文齊為官多年,這一點自然還是看得透的,不過在他看來,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而已,麵子上過得去就行了,難不成還指望他真的聽他的?再說了,這個五皇子能活多久還不一定呢,他何必去出這個頭!從牢裡出來,沈雲清麵色有些凝重,被關在牢裡的沈雲容甚至連自己是什麼罪名都不知道。楊夫人這明顯就是想偷偷害死她不成,便給她安了這樣的一個罪名,想要光明正大地害死她。若不是慕容無來得及時,沈雲容在牢裡恐怕也活不下去。沈雲清離開監獄直奔楊府,雖然不能光明正大地進去查案,但有沈雲清安插在楊府的丫鬟——喜兒的幫助,沈雲清還是在天黑後順利進入了楊府。黑暗中,沈雲清翻過楊府的院牆,到了一個較為熟悉的院子。然後倒退衝刺翻牆,一氣嗬成,看準一棵桂花樹,縱身一躍……“哢嚓!”樹枝斷裂的聲音無比清晰。“我去!”沈雲清暗罵了一聲,然後整個人直接摔了下來,摔下來的動靜不小。沈雲清轉身趕緊跑,身後卻傳來了楊景的聲音,“這一次,你又被我發現了。”沈雲清停下了腳步。小時候他們經常玩這樣的遊戲,互相闖進對方的院子取一樣東西,不被對方抓住就算贏。儘管那時候的楊景實力比不上沈雲清,可是沈雲清每次都會被他發現,無一例外。“這一次,我沒什麼想拿的。”“不想拿證據嗎?”楊景問道。“難道你不擔心被牽連嗎?”沈雲清轉過身來,臉上滿臉都是黑灰。楊景嘴角微勾,走過去伸手替她擦掉臉上的黑灰,擦完後才覺得自己這樣的舉動不太合適,尷尬地收回手說道:“我沒什麼好怕的。倒是你,燒掉我的樹,這下遭到報應了吧!”沈雲清有些心虛地笑了笑,“我也沒想到會把你的樹燒掉。”“沒想到?沒想到怎麼會往樹上澆煤油?”沈雲清攤手,“我明明交待過的,那棵樹是你最喜歡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燒……”“萬不得已的時候就可以燒了?你知不知道那棵樹是……”“話說,燒樹之前你就應該能發現動靜才是。喜兒在你院子裡扔煙幕彈的時候,還有那些煙幕彈煙那麼大……你怎麼都沒發現呢?你當時在做什麼啊,那麼專注?”“沒……沒什麼!”楊景一改氣憤的樣子,不自在地看向了彆處,“反正,你可以找證據證明大嫂的清白,但是你如果偷偷來是想監視我母親的話我是不會同意的。”“早知道乾脆燒了你整個院子……”“但是,如果你是想要調查蘭氏死亡的真相,我倒是可以幫你。”要證明人不是沈雲容殺的倒並不難,因為沈雲容被關在柴房的時候蘭氏還活著。隻不過入夜之後蘭氏回到二房就沒再出去,而死亡時間也隻能推斷到一、兩個時辰之內,所以能證明沈雲容被關起來的時候蘭氏還活著的人並不多,而且這些人顯然已經被楊夫人處理掉了。“你的人不太方便調查這些人的下落,這件事就交給我吧!這個時候將那些人全部殺了滅口也太引人注意了,隻要他們還活著,不管是什麼地方,我的人總能找到一些線索……”“你……”楊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將心裡的疑惑說出口。現在的她,和以前似乎真的不一樣了。“喂,楊景……”沈雲清突然喊道。楊景回頭,沈雲清突然俯身湊到了他的麵前。少女身上沒有任何脂粉的味道,靠近了卻能聞到淡淡的體香,讓他不由得心神一蕩。沈雲清重重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說道:“今天謝謝你了!”說完,沈雲清便翻牆離開了,隻留下楊景一個人愣愣地站在牆角,苦笑著搖搖頭。牆外,沈雲清嘴角也浮起了一絲得意的笑,將手裡握著的東西塞進了腰間。看來這一次,楊景是抓不到她了。“姐,咱們真的要這麼做嗎?”沈雲澤睡得好好的被沈雲清抓壯丁抓來了,拿著楊景的信物直奔刑部停屍房。“不看死人的屍體,我怎麼找出她被人殺害的真相?雖然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證人,但是隻有屍體才不會說謊!”停屍房在刑部的後麵,半夜過去並不會驚動太多人。再加上有楊景的令牌在手,一般的守衛也會賣個麵子,所以沈雲清兩人很容易就見到了蘭氏的屍體。第一次這麼清楚地見到屍體沈雲澤還是有些膽怯,而且停屍房涼颼颼的,給人一種無比陰森的感覺,“姐,屍體根本就不會說話,怎麼告訴你真相啊?”身後一片寂靜,根本沒有沈雲清的聲音。“姐……姐?”沈雲澤正要轉身,一隻冰冷的手便搭上了他的脖子。然後一個腦袋在他耳邊陰測測地說道:“誰說……我不會……說話的?”沈雲澤腿一軟,不管不顧拔腿就跑,沈雲清伸腳一攔,他便直接朝邊上撲了過去,和蘭氏的屍體來了一個親密接觸。蘭氏的屍體已經完全僵硬,全身慘白,卻仍然瞪著雙眼,再加上頭上血肉模糊,看起來格外嚇人。沈雲澤嚇得大叫起來。“瞧你這點兒出息!”沈雲清將沈雲澤拉起來,走到了屍體旁邊,戴上手套,開始仔細檢查屍體。沈雲澤看著她一會兒湊近死人的腦袋盯著看半天,一會兒用手扒拉屍體的四肢檢查全身,隻覺得毛骨悚然,“姐,你不怕麼?”“怕什麼?死人而已,我見得多了。”“是跟著祖父在戰場上的時候嗎?”一直生活在長安城裡的沈雲澤想象不到她那些年在塞北的生活。“嗯,我那時還小,雖然女扮男裝,但是祖父也不會讓我上戰場,我最多也隻能在城牆上觀戰而已。戰場上死傷無數,死一、兩個人的時候我怕,死一堆人的時候我反而就不怕了。不過,你知道最恐怖的是什麼嗎?”“還有更恐怖的?”“更恐怖的不是死人,而是還活著的人,那些遍體鱗傷的傷兵,那些被酷刑折磨的敵人……都曾經在我眼前慢慢地死去,不像戰場上被一刀結果的敵人,他們都是慢慢地,由希望變成絕望,然後殘忍地痛苦地死去……”“彆說了!姐,我接受不了……”沈雲清忍不住歎了口氣,誰又是一開始就能夠接受的呢?“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必須學著去接受,而且,也一定接受得了。”沈雲澤在心裡直搖頭,再去看蘭氏的屍體時,隻覺得腦子裡揮之不去的都是那些血腥的畫麵。外頭梆子敲了三下,沈雲清也檢查完畢,正要整理好屍體離開,外頭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停屍房的門被人踢開,門外站著的人正是楊景。楊景看著站在屍體旁邊的沈雲清也嚇了一跳,“你在做什麼?”“驗屍啊,不然你以為……”沈雲清的話還沒說完,一群人就衝了進來,為首的正是刑部侍郎梁文齊,“大膽沈雲清!竟敢夜闖刑部,破壞死者遺體!來人,給我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