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氏雲容(1 / 1)

楊景進宮述職接受皇帝嘉獎之後便立即趕回了楊府,楊家眾人早就得了消息,這會兒都在門口等著楊景歸來。楊景是兵部尚書楊武的二公子,雖然年紀不大,卻屢立戰功,在東辰早已聲名遠揚,若是順利,成就估計會在其父楊武之上。楊夫人看著兒子被人簇擁著過來,心裡眼裡滿是喜悅,無論如何,這一回一定要將兒子留在長安。他立下的戰功已經足夠多了,而且有他父親保駕護航,即便在長安當官也不會差到哪兒去,何苦要去那西北苦寒之地,若是有個萬一……不,絕不會有這種萬一。“父親……”楊景拜過父親,便走向楊夫人,“母親,身體可還安好?”“好……好……倒是我兒,怎麼越發清瘦了?”楊夫人心疼地問道:“這一趟又吃了不少苦吧?”“能吃什麼苦,西北可是我的另一個窩,我自在著呢!”“在家就不自在了?一不注意你就給我偷跑出去,一走就是一年……”楊夫人說著眼眶就紅了。“母親,您彆這樣!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這回有三個月假期,我一定好好陪您!”“什麼三個月,讓你爹去跟聖上說說,西北如今安寧,用不著你去了!”“母親!”“無論如何,你先給我把婚事辦了!珍容可還在等你去接她呢,也不知道是造的什麼孽,要不是那沈家的賤婢,你早就和珍容成親了!讓我們楊家鬨了那麼大的笑話,還逼得你去西北待了這麼長時間,她還妄想進我們楊家的門,休想!休想!”聽到楊夫人提起這事,楊景麵色也有些不快,“母親,我知道了,過兩日,我就去沈家退婚!”“不僅要退婚,還要趕緊將珍容娶回來!”楊夫人囑咐道:“回來了休息一日,便去柳府看看人家!”“呃……剛剛才見過,不必再去了。”楊景這才想起剛剛自己似乎忘了些什麼,不過她是柳家大小姐,柳家人最愛擺排場了,她身邊下人應該不少,用不著他操心了。“真的?”柳夫人見兒子對柳珍容這麼上心,立馬就放心了,又說道:“不在的這些日子,珍容經常來陪我說話,還日日為你祈禱,心裡記掛著你,都消瘦了好多。”“沒有啊。”楊景回想了一下,肯定地說道:“我覺得她胖了。”楊夫人:“……”見過家裡的人,楊景同幾位西北回來的戰友痛快吃喝了一番,到了晚間才往自己的院子裡走去。雖然許久不曾回來,下人們卻不敢怠慢,將院子整理得乾淨整潔。剛跨進院子,一道倩影便飛奔而來撲進了楊景的懷裡。“少爺!”女子目光盈盈地看著楊景,“您終於回來了!”“輕煙,你怎麼會在這兒?”輕煙是楊夫人身邊的丫鬟,從小和楊景一起長大,楊景與她自是親密一些。“夫人擔心彆人照料不好少爺的院子,所以特意讓我過來。”輕煙跟在楊景身後,沒有告訴他,夫人已經同意讓她過來伺候楊景,她與一般丫鬟不同,模樣及才情都極好,夫人也待她格外親厚,所以過來伺候自然也不是過來當個丫鬟。“不過是個沒人住的院子,不用這麼費力。”“可是這是少爺住的院子,就算少爺不在家,輕煙也要將它照料得好好的,等著少爺回家。”楊景見輕煙認真的模樣,心裡忍不住一動。輕煙的性子他了解,善解人意,溫柔體貼,也許將她留在身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你要是願意的話,以後就留在這邊吧。”“輕煙自然願意。”輕煙心中喜悅,看向楊景的眼神也越發含情脈脈。剛說完,院子旁邊便傳來了爭吵聲。“怎麼回事?”楊景問。“沒事,是大少爺那邊鬨出的動靜,少爺您一定累了吧,要不回房歇息一會兒?”隱隱約約有哭聲傳來,楊景皺起了眉頭,“何人這樣哭鬨,怎麼沒人管管?”“少爺您歇著,輕煙這就去問問!”輕煙走到院外,一個仆婦剛被人從大少爺院裡推出來,卻仍哭喊著要見大少爺。輕煙看不上大少爺,對於那邊的事也是不屑去管,正要讓人去嗬斥仆婦,那仆婦卻突然調轉了方向朝她這邊過來,“撲通”一聲就朝她跪下了。“輕煙姑娘,二少爺是不是回來了?求求你了,讓我見見二少爺吧,真是要緊的事,是要命的事啊!”“你是大少爺房裡的人,去求二少爺做什麼?”輕煙本來就不願意和大房的人接觸,這會兒又被人打擾了自己和二少爺相處的機會,愈發覺得不快,語氣也不耐煩起來。“輕煙姑娘,大少爺已經多日沒歸家了,夫人那邊又一直為了二少爺的事忙碌著,我們小少爺病了幾日了,我們少夫人又出不了門,求輕煙姑娘幫幫忙,替我稟告二少爺,從外頭請個大夫來瞧瞧吧!”“不是瞧過幾回了麼?大夫都看不好,夫人和二少爺又有什麼辦法?”輕煙一直跟在夫人身邊,自然知道夫人不理會他們並不是因為忙,而是打心底裡不待見他們。大少爺是老爺原配生的兒子,夫人是後來進的門,之後才生了二少爺。這大少爺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比二少爺差遠了。偏偏他是正室嫡妻所生,名分上壓了二少爺一頭,讓夫人心裡始終憋著一口氣。“可是小少爺發燒了幾日,到如今已經完全迷糊了,再不請好大夫看看,隻怕……隻怕會不大好了!”仆婦伸手去拉輕煙的裙擺,輕紗製的裙擺被仆婦粗糙的手一拉立即變得一團皺巴,讓輕煙立即拉下了臉。“與我何乾,那些與我何乾,與二少爺何乾,你知不知道,這衣裳是彩雲閣定製的,我今日才穿了一回,隻是為了……為了……”“衣裳再重要如何能與人命相比?”楊景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臉色不快地對那仆婦說道:“小侄兒住在哪個屋子,你且帶我前去!”輕煙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了楊景的衣袖。對她而言什麼都不重要,她隻是為了他,為了讓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麵,這有錯嗎?楊景抽回衣袖,眼神淡漠,抬步離開。這些後宅婦人的心思啊,怎麼都這般庸俗無趣!突然間,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生死之間將稚子護在懷中,白衣勝雪,青絲如瀑,那才是真正的美人啊!楊景隨仆婦走進後院,隻見院子裡仆婦、丫鬟們亂糟糟地鬨作一團,喊的喊,罵的罵,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鬨些什麼。楊景會的是行軍打仗,麵對這些聒噪的女人還真沒什麼辦法。仆婦也傻了眼,剛剛怎麼求都求不來人,怎麼這一會兒來了這麼多人?而且這是打起來了?“二少爺,這……難不成是我們小少爺,他……他……”仆婦急得說不出話來,伏地大哭起來,讓院子裡變得更加吵鬨了。楊景皺起了眉頭,推開仆婦便走了進去。院子裡兩撥人正掐得起勁,突然進來一個人,那凶狠的婦人看也不看就一掌直接拍過去了,嘴裡還高喊著“打死你個小娼婦”!楊景臉一黑,一腳將那仆婦踢開。“你這個天殺的小娼婦!打人啦!殺人啦!”那仆婦大叫起來,壯碩的身子在撲到楊景跟前的時候硬生生地停了下來,立馬反應過來竟是自家二少爺來了,連忙在楊景跟前跪下,磕頭求饒。這邊有人一停,其他人便也跟著跪了一地,站著的就隻剩下幾個丫頭了。那幾個丫頭對抗這麼多人,倒也真是不容易了。“這是在乾什麼?成何體統!”楊景許久不來後宅,從來不知自家後宅竟會這般“熱鬨”,若是傳出去,楊家的臉就丟儘了!“去請夫人過來!”楊夫人很快便過來了,院子裡仆婦、丫鬟連忙跪下謝罪,被楊夫人身邊的管家婆子挨個數落了一通。屋裡氣氛有些尷尬,楊夫人坐在首位問清楚來龍去脈,楊景則坐在一旁聽著,滿臉的不耐煩。另一邊,楊家的大少夫人沈氏正低聲抽泣,旁邊大少爺的妾室蘭姨娘倒是一臉囂張。“純哥病了好幾日了,我這兒銀錢都拿了出去,蘭姨娘不給對牌,我們什麼都領不到,也出不去,王大夫來了兩回也沒去請了,原本隻是小病,現在拖得越發嚴重了……”“純哥可是你照看的,你自己不仔細如何怨得了彆人?”蘭姨娘在大少爺跟前比沈氏受寵,大少爺這房是蘭姨娘在當家,所以蘭姨娘便完全不把沈氏這個正妻放在眼裡,當然這也是楊夫人默許的。“蘭氏,這是你做得不對。”楊夫人雖然希望大房越亂越好,可是有關於子嗣,她也不敢做得太過明顯。“妾身是有疏忽,不過,姐姐也不該讓外人來插手咱們家裡的事。”蘭姨娘指向裡屋,裡頭隱約傳來了聲響。楊景比她們先注意到裡頭的情況,大概明白有大夫在診治,所以便沒有進去。這會兒聽裡頭的動靜,像是已經診治完要出來了。“母親,兒媳這也是沒有辦法啊,純哥的情況不容樂觀,我家姐姐也是好意……”姐姐?楊景記得,大哥這個夫人似乎是沈國侯府的庶女,她的姐姐不就是……沈雲清?沈雲清好意?簡直可笑!果真是愚昧婦人,病急亂投醫!一個丫頭和大夫一齊從內室出來,直接走到了楊夫人的麵前,不卑不亢地行禮,“夫人,小少爺情況很糟糕,需要好的環境調養,請允許我們帶小少爺回沈國侯府。”“放肆!你們沈家是什麼意思?是看不起我們楊家嗎?我們楊家的孩子自己管不得,要你們沈家來管?”楊夫人氣得摔了手中的茶盞。大房這邊在家裡再怎麼鬨那也是自家的事,在外人麵前,她怎麼能讓人打臉?“夫人莫生氣,這不是我們府裡的梅姨娘思念女兒和外孫,憂思成疾,老太君才讓我們來接人的。”“接人?我看是搶人還差不多吧!”楊夫人指著一地的下人,罵道:“沈國侯府現在長進了啊,竟敢到這兒來搶人!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嗎?來人,給我把這些賤婢都打出去!”“慢著!”楊景突然開口,看向阿茸:“你說沈家讓你們來接人,總該有人出麵吧,難不成你一個丫鬟可以代替沈國侯?”“當然不是!”阿茸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了汗,雖然小姐讓她不用怕,還給她挑了這麼多個靈活的丫頭,可是獨自麵對楊夫人的時候,她還是沒有多少底氣,“我們小侯爺和小姐就在門口等著,親自來迎接雲容小姐和小少爺!”沈家的拜貼楊家是不會收的,而沈雲清更是早就上了楊家的黑名單,若是像這些丫鬟一樣直接從大房的側門進來就顯得不夠正式,所以隻能在大門口等著,讓丫鬟先帶人進來。沈家人禮數做到了,若是他們楊家真將人扔了出去,倒顯得他們太無禮了。“哼,將人請進來,我倒要看看他們有什麼好說的!”楊家的大門終於被打開,門口的沈雲清從馬車上下來,跟著她一起來的,還有沈國侯府的小侯爺沈雲澤。沈雲澤今年不過十五歲,比沈雲清還要小兩歲,身量與沈雲清差不多高,看上去瘦弱不堪,絲毫沒有身為沈國侯該有的威嚴。“下來!”沈雲清冷聲說道。“姐姐,可不可以不去?”沈雲澤可憐兮兮地看著她,自從祖父和父親過世後他便不願去權貴人家走動,一是祖母擔心他被欺負不常讓他出門,二是他自己看多了冷眼所以不願意與他們來往。平日裡,他多是與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玩,對這些有錢有勢的人家敬而遠之。他害怕彆人叫他“小侯爺”,那是一種赤裸裸的嘲諷。什麼狗屁沈國侯府,什麼狗屁小侯爺,明明都已經被皇帝厭惡,卻因為先帝的遺旨而不得不保留爵位。在上位者不高興時還要送上去被人打臉,時時擔憂會惹到那些貴人,像條狗一樣卑微地活著,這狗屁爵位,還不如沒有!“下來!”沈雲清再次說道。她站在寒風中看著沈雲澤,目光比風雪還要犀利。沈雲澤隻好慢吞吞地下車,和沈雲清一起走進楊家大門。沈雲容站在楊夫人身邊,心裡擔憂不已。好不容易嫁進楊家,還一舉得男,卻依然不受待見。她怨過,也恨過,怨沈國侯府的敗落,恨沈雲清大鬨二少爺的婚禮讓楊夫人嫉恨於她,可其實她心裡比什麼都明白,楊家不看重她,自己的夫君楊毅的心也不在自己身上。娘家落敗,夫家又是如此,她的未來該依靠誰?當初姨娘為她選的這條路,真的是正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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