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女人。顧盼頭一次知道，就算不是中文，也能把這句話說得如此霸道。可能是那人的氣場太過強大，蝙蝠俠不滿地瞪了他一會兒，終於敗下陣來，舉起雙手投降：“Okay，okay.I’msorry.”倒退幾步，躥進舞池不見蹤影。氣氛一時陷入僵局，兩秒鐘後，顧盼不滿地發聲：“你把我的舞伴趕走了。”“舞伴？你認識他？”身後那位聲音帶著不小的怒氣。“不認識啊。”顧盼搖頭。“不認識你就跟他跳舞？我不過放你走了幾天，你就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那人猛地把她拉到自己的胸口，在看清楚她的裝扮時，墨黑的眸子驟然一縮，女仆裝？！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裡一字一字地蹦出來：“還喝了這麼多酒，嗯？”然而顧盼這會兒除了傻笑，根本聽不進去一句話，隻能感覺到有人用力晃她的肩膀，在她的耳邊吼道：“顧盼，看著我！”顧盼被晃得頭暈腦脹，倒是稍微清醒了一些，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一副“我是誰，你是誰，我在哪兒”的形容，醉眼迷離地看了會兒眼前的男人，“夜……夜禮服假麵？”……如果這時候出現的是一個王子，那顧盼可能隻是天天打掃壁爐的灰姑娘。但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夜禮服假麵，也就是說，她顧盼，是一個美少女戰士！美少女顧盼有點兒高興，拉起夜禮服假麵的手就往舞池裡躥，“帥哥，跟我跳舞嗎？”滿臉怒意的黎大校長任由她牽著，看她在舞池裡手舞足蹈，心裡的氣竟然也一點一點消了。曾經他想，如果擁有毀滅萬物的能力，他一定會拉全世界為她陪葬。可如今，她就完完整整地站在他身前，對他鬨，對他笑，哪怕她不是他的，他還有什麼不滿足？雙臂護在她周圍，生怕彆人撞到她，“你不高興？”他在重重的音響前問，“為什麼？”“因為……我被人騙了啊。”像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顧盼就真的咯咯笑起來，“我從小被人騙到大，我媽還說我單純。嗤，什麼單純，那就是傻啊。沒想到，連她也騙我，還和我爸合夥來騙我，那是我最親的人啊……”“伯父伯母合夥騙你？”摟在她肩上的手臂驀然僵住，黑眸中像掀起狂風暴雨，最終又歸於一片死寂，“所以他們才會告訴我你已經……所以這麼多年，我連你活著的半點消息都沒收到，隻是因為……他們不想讓我找到你？”“所以，他們隻是不想讓我找到你？”紅橙黃綠的燈漸次閃過，顧盼隻聽清了後半句。“找我？哦，對，他們為什麼不找我？”她一拍貓耳朵，想起來確實有這麼回事兒，“一個說是我老公，一個說是我兒子的爹。我最難的那三年，這兩個人一個都沒有出現，在我以為生活就要平淡地下去的時候，他們一個接一個跳出來了！你說他們是不是很過分？”“我手術差點失去一條腿，又失憶，他們怎麼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乾脆消失得無影無蹤。你說奇不奇怪，如果我真的跟一個人結婚，那一定很愛他。那我為什麼又會跟彆人生下孩子？而且我還把這些事情通通忘記了……為什麼我記得墨菲定律，記得破窗效應，記得卡耐基的每一本書，偏偏忘了我最愛的人。”她把左右兩根手指伸出來，反複在眼前比劃，“是黎恕，還是秦裴南？秦裴南，還是黎恕？”兩根手指被一隻手掌包起來，熱烈的燈光，層層疊疊的人群，喧囂的舞曲都變成背景，他在舞池的正中央抱住她，“是我來晚了。”“還不算太晚。”她把麵具推到額頭上，害羞地摸了摸貓耳朵，“你現在來，正好可以跟我一起拯救世界。”後退兩步，她伸出貓爪子，做出邀請的姿勢，“英雄，來嗎？”一瞬間，萬籟俱寂。他緩緩牽住她的手，恍惚間像是回到幾年前，那時候她也跟他說了相似的話。天堂地獄，她都陪他一起走下去。……顧盼有點記不清自己是怎麼躺到床上的，等她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被什麼人壓在了身下。她的貓爪子不見了，麵具也不見了，渾身隻剩一雙耳朵證明她是隻貓。夜禮服假麵一瞬間變成了高冷腹黑的黎大校長，此時正壓在她身上，性感的薄唇掃過她的額頭，她的睫毛，她的鼻尖，最後在她的唇邊停了一會兒，接著，含住了她的唇瓣。灼痛，濕熱。顧盼反應了一會兒，兩條腿開始亂蹬，“唔，這樣不對……我不能……”“不對？那你以前沒少和我不對。”她覺得頭上一輕，伸手一摸，耳朵沒了。接著是身上一涼，又一摸，圍裙沒了。什麼都沒了，隻剩下她自己，任憑同樣什麼都沒了的黎校長在她身上為所欲為。身上有點涼，還有點熱，顧盼的手無意識地搭上男人光潔的後背，手指一屈，惹得男人“嘶”的一聲。“還是這麼喜歡抓人啊。”他在她耳邊低笑，“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想像這樣——”動作突然隨著話語大幅進攻，“把你狠狠弄哭。”浮浮沉沉間，顧盼迷糊地想，他們第一次見麵，好像是在警察局吧？……熹微的日光衝破雲層，遮光窗簾透出一絲光亮。顧盼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她用了起碼一分鐘恢複意識。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頭像被誰狠狠敲過，裂開一樣地疼。身上也像被人打過一樣，重點是……腰上搭了一隻手。她愣了愣，緩緩把自己的兩隻手舉起來看了看。她的兩隻手都在，那腰上的手是誰的？她慢慢地、慢慢地轉過頭，就對上黎恕一雙若有所思的眼。顧盼從床上跳起來了。跳完之後發現自己沒穿衣服，又立馬躺了回去。這回她都不用問有沒有，一地亂七八糟的衣服，淩亂的床單和枕套，兩個人都全裸著，沒有才見鬼了！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沒有人教過她，這種時候應該表什麼情才能做到自然且不做作。她想了好半天，想出一句似乎是還是電視劇裡的台詞：“那什麼，這是個意外……”“錯一次是意外，錯第二次就是必然。”黎校長替他把淩亂的頭發彆在耳後，“你不用再拿以前的事情當作借口，因為今天之後，你都隻能是我一個人的。”一大清早的，黎大校長這番表白讓顧盼有點兒吃不消。她急了，“你彆亂說，哪兒有第一次？”溫熱的氣息陡然逼近，不過瞬間黎恕的臉就放大了兩圈，危險地眯起雙眸，“忘了，嗯？”顧盼向後仰了仰身子，順便極力回憶，這才想起來七夕在彆墅的那一晚，似乎也是酒醉，然後第二天……“難道那天我們也……”黎恕不置可否。單從黎校長的表情上實在很難判斷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就現在而言，身體的每一寸酸困都告訴她，昨天晚上他們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是不爭的事實。顧盼癱平了躺回床頭，大有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想了一會兒，也想不出什麼。總歸事情是發生了，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還是歲數不小的成年人，以前都能跟“非老公”的男人生一個兒子，還有什麼事兒是她接受不了的？轉過頭，她問：“你怎麼來美國了？”被子搭在腰間、仿佛大衛雕像的黎校長麵無表情，“怎麼，我不能來嗎？還是說，我打擾到你跟彆人的二人世界了？”黎校長亂吃飛醋，顧盼早就見怪不怪，揉了揉太陽穴，扯緊被子坐起來，思考怎麼才能在最不尷尬的情況下把衣服穿好，“我要回去了，今天下午還有一節公共課……”話還沒說完，被身後涼涼的聲音打斷：“現在難道不是聖誕假期？”顧盼差點兒朝自己腦門拍了一巴掌，她怎麼就忘了黎恕也在美國待過來著？沒給他繼續尷尬的機會，黎校長起身起得倒是毫不扭捏，衝過澡，他穿好褲子，一邊係襯衣紐扣一邊對仍然在愣神的顧盼說道：“走吧，我帶你出去逛逛。”這句話成功地喚回了顧盼的沉思，她看了眼被扔了滿地的貓爪子貓耳朵，困惑地問：“但我現在隻有這身衣服，怎麼出門？”然而黎校長連個白眼都懶得給她，“昨晚都敢穿到派對上，今天有什麼不敢出門的？”還好黎恕住的酒店就在市中心，附近有不少商場。聖誕節前夕，商場人滿為患，大家像置辦年貨似的穿梭在各式各樣的商店中。跟在黎恕身後，顧盼才真像一隻寵物貓，就差給她脖子上套個項圈了。在不少國際友人詫異又驚喜的目光中，她默默從包裡摸出一個麵具，才剛想帶上，前麵那人像長了後眼似的，回頭，涼涼一瞥，“乾什麼？摘了。”顧盼深刻覺得，黎恕是在故意懲罰她。隨便挑了身成熟風的風衣長褲，換上之後，顧盼覺得自己輕了二十斤，連走路都帶風。導購貼心地替她剪掉吊牌，顧盼拿在手裡一看，想讓導購再把吊牌給她掛回去。然而等她忍著肉疼，握著卡去結賬時，收銀台小姐貼心地表示：“那位先生已經結過了。”顧盼看了眼靠在一旁冷眼打量她的男人，默默把卡也收起來。整座商場都貼滿了打折的標簽，顧盼光看著就有點走不動路。但看了看黎恕，還是決定淡定一點。隻看，不買。一樓是一排化妝品專櫃，有她認識的有她不認識的，Dior，EL，YSL，Givenchy……各色大牌晃得她眼暈。她隨便溜達到一個專櫃前，打開一個口紅，又去看標價，最後在心裡換算成人民幣，“唔，這個，是比國內便宜來著。”又擰開一個粉底，再在手上試了試，“這個新品，國內還沒上市呢。”沈舒微壘到櫃頂的時尚雜誌，可不是白借她看的。又轉悠了一會兒，剛送走一位客人的導購小姐才滿臉微笑地走過來，“小姐，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顧盼也笑，笑著搖了搖頭，“我就是看看而已，謝謝。”連續逛了幾個專櫃，眼看還有再轉下去的趨勢，黎校長有點憋不住，在她要擰開一瓶香水蓋之前扶額問：“你在乾什麼？”顧盼把蓋子放在鼻端聞了聞，“逛街啊。”黎恕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雙手，“買東西了？”顧盼把蓋子扣好，在導購小姐過來之前走出櫃台，“不是你說的，逛逛嗎？”黎大校長的臉色沉了一分，“所以你是覺得，我隻讓你逛，不讓你買？”顧盼表示不解：“逛街，就一定要買東西？”“你以前不是說……”他極力回想起那個荒謬的理論，“打折就等於不要錢？”“打折是好啊，打折促進消費，增加國家GDP。”她走出幾步，雙手背後轉過身來，又開始倒著走，“但我們怎麼能把錢花在美帝呢？要建設也要回去建設我們的大祖國啊你說是不是？”逛完化妝品，顧盼又到各大奢侈品店鋪轉悠了一圈，對當季新品一一進行點評，然後依然空手出店。黎校長忍著情緒跟在顧盼身後，然而不出片刻，他忽然站定在剛路過的一家店前，笑得意味深長，“不進去看看嗎？”顧盼應聲回頭。那是一家富麗堂皇的……內衣店。內衣店裝成這個樣子，顧盼其實很有心思去看一看。但看黎恕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總有種不大好的預感。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小姐您好，進來看看嗎？店裡來了很多新款，都特彆適合您。”一位中國導購站在門口，正滿臉期待地看著她。然而話雖然是對顧盼說的，但導購的目光卻一直往黎恕身上瞥。顧盼也順便看了一眼，然後有點明白了。就黎恕這個樣子，怎麼看怎麼像個能揮金如土的中國土豪，腦門上寫了明晃晃的六個大字：人傻，錢多，好騙。“先生，這位是您女朋友嗎？長得真漂亮，跟您好配啊。”果然，小姐姐把“矛頭”轉向了掏錢的那位。這句話說得黎校長很受用，他輕輕扯了扯嘴角，對顧盼揚了揚下巴，“孩兒他媽，進去看看。”導購傻了。顧盼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