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塞卷:第3章 營救弄玉(1 / 1)

出塞曲 白玉京 2524 字 4天前

趙臨月擦乾淨手上的血跡,這才發現對麵的人不再有動靜,疑惑道:“死了?”心裡竟然生出一絲惋惜,就這麼讓她死了,似乎有些便宜她。她正想要上前查看,忽然聽見門外傳來細微的響動,她剛一回頭,一柄明晃晃的劍已經抵在了她的咽喉處。舉劍的人是一個陌生女子,身姿挺拔,眉目冷淡。“你是誰?”趙臨月喝問道。女子不答,目光越過她,看向了她身後的人,眼中竟然出現了一絲擔憂。趙臨月看著她的目光,心中大致也明白了:“你是來救郭弄玉的?”門口的動靜更大,腳步雜遝,像是來了許多人,趙臨月心中產生了一種恐懼,大聲叫道:“來人!快來人啊!”“你的那些守衛已經被我殺了——”女子的聲音清冷,一開口就有種凜冽的氣質,“你要是再亂喊亂叫,我可不能保證,我能控製住自己手上的劍!”趙臨月就覺得脖子一陣刺痛,有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那種粘膩的感覺,讓她惡心得汗毛幾乎都豎起來了!大門被用力地撞開,衛伉第一個衝進來:“小縭!小縭!”他踉踉蹌蹌地衝到刑具前抱起了弄玉的身體,招呼後來的人:“快來幫忙啊!”“先給她止血!”“醫者呢?快點讓醫者過來!”“弄玉,弄玉,你醒醒!”趙臨月被女子用劍抵著,無法回頭,看不到身後發生了什麼事,隻能聽見各種擔憂、驚懼、抽泣複雜混亂的聲音。女子看著趙臨月,臉上帶著諷刺的笑:“誰能想到浞野侯家的女公子,能如此心狠手辣呢?要是讓韓城知道,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要你!”一提到韓城,趙臨月一凜:絕對不能讓韓城知道。倘若韓城知道郭弄玉被她弄成這樣,他絕對不會原諒她的,彆說娶她了,隻怕他會殺了她!女子玩味地看著趙臨月臉上的恐懼,笑道:“沒想到趙家女公子還有害怕的時候。”此時醫者已經替弄玉止住了血,一個年輕的男子抱起裹在裘衣中的弄玉大步往外走,衛伉緊跟其後,走到趙臨月跟前,他看了女子一眼,推開了她指向趙臨月的劍:“鵑兒姑娘,你放開她吧。我有幾句話跟她說。”這個一馬當先闖進囚室裡救弄玉的女子,正是一直以來跟在方天河身邊保護她的鵑兒。而那個年輕男子則是原本該離開長安躲避風頭的方鑒。原來,當初弄玉被關進詔獄,方天河就想把她救出來,便派鵑兒去打探消息。而一直在弄玉手下辦事的阿璟也在想辦法來救弄玉。恰好方鑒兩撥人都認識,便在中間為他們穿針引線,兩夥人達成了同盟,想共同把弄玉救出來。誰料忽然起了一把大火,傳說弄玉被遊俠劫走。阿璟本稍稍放下心來,卻不料方天河派方鑒告知她真相——弄玉竟是被趙臨月膽大包天地囚禁起來!此時,阿璟又遇到買醉的衛伉,留神聽去,才發現衛伉竟然是弄玉的父親,三撥人這才聯起手來,找到了趙臨月關押弄玉的地方,救出了弄玉。鵑兒也不願意與趙臨月過多糾纏,飛身去追方鑒。衛伉看著趙臨月,她身上血跡斑斑,下顎上還有一小塊指甲大小的血跡沒有擦乾淨,那是弄玉濺到她身上的,一念及此,衛伉怒火上湧,想也不想抬手就狠狠摑了趙臨月一記耳光。趙臨月沒防備,被他一打,直直地摔倒在地,她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趙臨月從小到大被衛伉捧在手心裡,不管她闖了多大的禍事,衛伉從來沒舍得打過她,沒想到今天竟然為了郭弄玉打她。衛伉看著她憤恨委屈的眼神,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受:“月兒,父親疼了你這麼多年。除了沒給你衛家千金的身份,你想要的,父親想儘辦法都給你辦到了。就連你跟韓城的婚事,當日皇後不同意,也是父親去說的,你還不滿足嗎?”趙臨月啞然失笑,追問道:“你補償了我?我明明是衛氏的女兒,卻被你送到彆人家裡去,寄人籬下,你的補償夠嗎?”“這事是父親對不起你。可這跟清縭有什麼關係?她可是你的親妹妹啊——”說到後來,衛伉的聲音已經哽咽了,“你怎麼能下得去手?”“她不是我妹妹!她搶走我愛的男人,現在又來搶我的父親!我恨她!我恨她!”趙臨月朝著衛伉大吼道,“衛伉,你隻有我這一個女兒!我一定會把那個賤女人生的女兒弄死!”衛伉看著趙臨月因為嫉恨猩紅了雙眼,心腸也逐漸冷了下來:“倘若讓我知道你再去害小縭,你彆怪父親絕情!”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趙臨月看著衛伉消失的身影,嗬嗬笑起來,她該一刀就殺了郭弄玉,就因為想要折辱她,反而錯過了殺她的機會,不過也不著急,反正想要殺她,還有的是機會。衛伉是瞞著家裡來救弄玉,自然也不敢把弄玉直接帶回衛府,就直接把她送到一個外官孝敬他的一所宅子裡。這宅子雖然離衛府甚遠,但好在幽靜,可以掩人耳目,正適合療傷。現在想起來都有些後怕,如果當時他們再晚一刻鐘,那弄玉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了。一想到這裡,衛伉就心有餘悸。隻是弄玉在詔獄被折磨了這麼多天,又被趙臨月折騰,早已經傷痕累累,千瘡百孔,生死未卜。衛伉為了救她,可謂費儘心機,全京城的名醫都請來了,還有求神禱告的巫醫神嫗,人參靈芝、符水禱祝,敷藥針灸,隻要是能想到的法子,全都拿來試了,好歹把她的命保住了。但她身上的傷實在太多了,臉上刀壑縱橫,身上傷痕累累,手腕處更因為磨損,傷口深可見骨,就連手上的指甲都被人硬生生拔掉了。除了這些傷口,弄玉每天都會發作蠱毒,全身浮腫,痛癢難忍,痛不欲生。就連一想以清冷無情自詡的方天河悄悄來探望她的時候,看到她這滿身的傷痛,也忍不住掉淚,恨道:“我以為自己已經夠心狠了,卻沒想到天底下竟然還會有這麼狠毒的人!我不會放過她的,這仇,我一定替弄玉報!”再後來,衛伉想辦法給她找到了解毒的藥,原本是泡在藥浴中解毒的,但她身上還有彆的傷口,怕一沾會中毒,隻能有阿璟她們幾個人用蘸了藥水的帕子,一點一點替她擦拭。起初弄玉一直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將養了一個多月,這才慢慢清醒過來,隻是每天依然虛弱得很,沒有彆人攙扶竟連床也起不來。沈渠和阿璟在這段時間裡,衣不解帶的照顧她,衛伉也是天天來看她,陪她說說話,有時候,天晚了,趕上宵禁,他就在這裡住下。弄玉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求證郭氏滅族消息的真假。雖然他們都沒有告訴弄玉實話,但她那麼聰明,隻看大夥閃躲的眼神,心裡就明白了。眼錯不見,她便劃破自己的手腕自戕。等到她們發現的時候,她躺的床榻上已經到處都是鮮血。險些再一次喪命,還是衛伉拿來一支千年人參煎了給她服下吊命。為這,她們再也不敢離開她半步了,生怕她再出一點意外。沒事的時候,她們這些人會說些玩笑話來逗弄玉開心。但弄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眼淚都不流,眼睛隻是空洞洞地看著半空,不喜不悲,已經跟活死人沒什麼區彆。方天河現在被囚禁,也不能經常來看她,便派方鑒時常過來。聽說她自殺未遂,方天河讓方鑒帶來了一句話:“大仇未得報,何能殘此身?”她明白了方天河的意思,果然不再尋死,整日整日安靜地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下過幾場春雨,春天已經遙遙來臨了。杏花是最先感受到春意的,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枝頭便開滿了繁爍的杏花,潔白如雪,柔軟如月色凝成。杏花凋謝後不久,桃花又開了,不同於杏花的清淡素雅,桃花開得熱烈輝煌,那灼灼的顏色像是醉酒少女臉上的朵朵緋紅雲霞。今年的春天似乎來得格外早,天氣也格外溫暖,伴隨著桃花的盛開,樹木也開始抽出嫩綠的新芽。轉瞬間,便進入了三月。從二月下旬開始,衛伉來看弄玉的時間每天都推到很晚。每次來,都是一副很疲倦勞累的模樣,有一次跟弄玉說著話,竟然打起瞌睡來。進入三月,衛伉更是忙碌,有時候在弄玉跟前待一小會兒,就又風風火火的走了。對於衛伉為何變得如此忙碌,府中諸人心知肚明,但沒有人敢在弄玉跟前提起,弄玉也隻當不知道。這天夜裡,衛伉過來的時候,弄玉已經睡下了。阿璟問道:“衛將軍,今夜你要留宿府中嗎?”衛伉歎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我待一會兒就走。等過了明天就好了,我也可以歇一歇,多陪陪清縭。”阿璟看了一眼在床上熟睡的弄玉,也壓低聲音哀求道:“將軍,他們真打算成婚嗎?你明知道韓城是弄玉的心上人,就不能成全他們嗎?韓城要娶的不過是能庇護他們的王孫貴女,橫豎現在弄玉都是你們衛家的姑娘,娶趙臨月也是娶,娶弄玉不一樣嗎——”想到弄玉還在忍受傷痛的折磨,韓城卻另娶旁人,阿璟心中難受,撲簌撲簌滾下淚來:“這些天,她雖然不說話,可我知道她心裡都知道。”衛伉看著弄玉臉上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歎息道:“韓城配不上清縭。再說了,韓城娶臨月,分明就是看中了臨月背後的權勢,隻可惜月兒明知道韓城的心思卻還是執迷不悟,早晚有後悔的一天。我不能讓清縭重蹈覆轍。”衛伉猛然閉上了嘴,阿璟還在抹眼淚,見衛伉不說話了,疑惑地抬頭看向他,就見他正直勾勾地看著床榻上,臉色變得很難看。阿璟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把頭轉向床榻,果然看見弄玉已經清醒過來了,正睜著眼睛看著衛伉,問道:“明天就是婚禮了,你今晚該十分忙碌才是,怎麼有空來?”衛伉笑得有些窘迫,像是正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人逮個正著:“是我們說話聲音太大,把你吵醒了吧?我來看看你,一會兒就走了!”弄玉低頭看著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雙手,好像手上有什麼東西一樣。衛伉見她不說話,隻管盯著自己的手腕出神,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衛伉猜不透她的心事,求助地看向阿璟,阿璟微不可查地搖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房間裡的三個人一時相對無言,衛伉如芒在背,坐立不安,臉上的笑容也逐漸變得難看。“你說韓城配不上我是嗎?那他怎麼就配得上趙臨月了?明明跟韓城有婚約的人是我,最後跟他成婚的卻是我同父異母的姊姊,我的生父還幫著她張羅婚禮,讓我親眼看著我愛的男人變成我姊姊的丈夫。衛伉,你說我該如何感謝你?”衛伉見她說話帶著諷刺,有些難堪地搓著手:“小縭,父親這樣做是為你好。咱們衛氏跟李氏原本是有世仇的,韓城雖然姓韓,可也是李家養出來的孩子……一旦他知道你是衛家的孩子,他不會娶你的。就算是他娶了你,日後你在李家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當初素素就是這樣……她跟李陵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李陵一聽說了素素是咱們衛家的孩子……做了很多絕情的事,傷透了素素的心。素素也因此流落在外,再也不肯回來。到現在生死不知。”“我們衛家的兩個女兒,一個已經毀在了李陵手裡,我不能讓另一個再毀在韓城手裡。不錯,當初是我表兄霍去病殺了李敢,是咱們衛氏對不起他們李氏。可後來表兄不是也自殺償命了嗎?說起來當年讓匈奴聞風喪膽的驃騎將軍霍去病不是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大漢的勾心鬥角裡。饒是如此,還不夠嗎?還要我們衛家的兩個女兒繼續還債嗎?我們衛氏欠他們李氏的債到底怎麼樣才能還清?難道真得到衛氏滅族的那一天嗎?”衛伉越說越激動,眼中已經有了淚光。弄玉安靜地聽他說完,這才開口問道:“那趙臨月呢?為什麼她嫁給韓城就可以?她不是衛家的女兒嗎?你不願意把我推進火坑裡,怎麼還把她推進去了呢?”“臨月和你不一樣。”說到趙臨月,衛伉依然有些愧疚,“我答應了皇後,永遠也不會承認她是衛氏的女兒。外人不會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她不過是趙家的女兒——”“我也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己是衛氏的女兒。那我是不是就能嫁給他了?”弄玉冷笑著打斷了衛伉的話。衛伉哀傷地看著她,想要說些什麼話,可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隻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你好好睡一覺,等過了明天就好了。我先走了。”弄玉原本想利用衛伉對自己的愧疚,破壞這場婚禮,沒想到衛伉心裡始終更偏愛趙臨月,見弄玉發火,招架不了,竟然想要一走了之。弄玉這一拳打出去,就像是打在了水裡,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殺傷力,不禁怒火攻心,抄起食案上的一隻藥碗朝著衛伉砸過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衛伉的額頭上!尖銳的碎片劃破了衛伉的額頭,登時血流如注。衛伉伸手按住傷口,再看向弄玉時,神色變得複雜起來,聲音也有些陰晦不明:“清縭,彆仗著父親寵愛你,便為所欲為。父親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弄玉見自己這一砸,他便露出了本來麵目,挑釁地看著他:“現在後悔救我了?不如你再把我送回詔獄裡去?”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在黑夜中卻有著說不出的悲愴。衛伉看了阿璟一眼,吩咐道:“你們好好照看她。彆再讓她有什麼差池!我明日再來。”說完便按著額頭上的傷口,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這些天衛伉到底對弄玉有多用心,阿璟也都看在了眼裡,原本以為他對弄玉當成眼珠子來寵。可是剛才他對弄玉說話的口氣,根本就不是一個父親對女兒說出來的,心中有些不安。她想安慰弄玉幾句,可又不知道話該從何說起,便長長歎了口氣,不再言語。弄玉笑岔了氣,伏在床上咳嗽,阿璟走過來給她順氣,歎息道:“你又何苦去惹惱他?”弄玉咳嗽了許久才平靜下來,抬眼看著她:“你還沒有明白嗎?他口口聲聲說,我是他的女兒,可我在他心中也不過如此!他心裡最寵的還是趙臨月,我連趙臨月的一個小指頭都比不上!我能指望他什麼呢?我隻能靠我自己。”生存要靠自己,報仇也隻能靠自己,什麼父女親情全都是假的!她根本就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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