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城一聽，立即收斂了原本的指責，態度變得嚴肅起來：“他去了多久了？”弄玉搖頭：“我不知道。”韓城略一沉吟，便說道：“你先回家等我，我去接應他！”弄玉拉住韓城的衣襟，想要說句什麼話。可她能說什麼呢？求他把二哥安全帶回來？還是求他不要以身犯險，明哲保身最要緊？她什麼也說不出來。韓城掙脫她的手，安撫道：“你先回去，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韓城，你……”韓城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惡狠狠地說道：“郭羽好歹也救過我，我最討厭欠彆人人情！我救他一次，就跟他扯平了！至於你騙我這筆帳，還沒有算清楚，你彆想賴！”弄玉放開他的衣襟，鄭重地說道：“我等你回來。倘若……我絕不獨自活著。”韓城用力擁抱她，在她耳邊低聲承諾道：“你放心。”說著便朝左賢王的匈奴王邸而來。快到王邸時，韓城猛然看到自己身上穿著繁瑣複雜的深衣，行動有所不便，便把外麵的寬袖袍服統統脫下來，包好，安置在一條巷子的牆頭，露出裡麵穿的勁裝，這是為了教趙家小公子騎射時穿的衣服。之後他又撕下一塊衣料把臉包起來，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平息掉心頭紛亂複雜的思緒，朝著左賢王的匈奴邸而來。來到匈奴邸，遠遠地就看見整個府邸燈火通明，裡麵更是喧鬨不絕。韓城貼著牆角悄悄摸過去，一個翻身，翻到了牆角上。這一翻上去，他不禁大吃一驚！隻見滿院子裡都是密密麻麻的匈奴衛兵，最外麵一層站在高處，都搭弓引箭對準了人群中的郭羽，而裡麵的人則手執長矛、盾牌和各種兵刃在與郭羽酣鬥。郭羽渾身是血，早已經殺紅了眼，地上躺著一堆死屍。韓城悄悄摸到一名弓箭手身邊，拔出匕首迅速抹斷了他的脖子，將他悄無聲息地放倒，奪了他的弓箭在手，一拉弓弩，發現太輕了，跟自己素日用的根本沒法比。但是情況緊急，也顧不得了。他拿了弓箭往左右看看，借著朦朧的火光，站在高處的弓箭手們都斂氣凝神，聚精會神地看著場上的打鬥，隻等一聲令下，就將郭羽射殺。韓城眼睛在場上四處逡巡，尋找目標，伸手去摸箭筒，大體估摸出箭的數量，隨後他撚起一支鳴鏑箭用匈奴語大聲叫道：“有殺手，保護大王！”這鳴鏑箭原本是匈奴的冒頓單於所造，箭頭有孔，射手射出羽箭後，空氣透過箭孔會發出淒厲而尖銳的嘯聲，如同人吹出的哨音一般。這種鳴鏑箭通常是用作攻擊和示警。如今韓城鳴鏑箭一出，眾人聽見呼聲，都是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見站在人群中指揮的一名軍官中箭，慘叫一聲，撲倒在地。韓城又大叫一聲：“保護大王！”說完又射出一箭，又是一名指揮官慘叫著撲倒。他射箭的速度極快，一箭連著一箭，箭箭首尾相連，他不過才叫了三五聲，場上已經倒下數十名指揮者。人群中登時大亂，韓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弓箭，又盤算了一下，對著場內大聲叫道：“郭羽，你沒事吧？”郭羽回道：“死不了！”韓城道：“那好，我幫你乾掉這幾個人，你快上來！”他口中說著話，手上的動作不停，轉瞬之間已經射翻了郭羽身邊的幾個匈奴人。郭羽笑道：“你身手不錯！但今夜我卻不能領你這份情了，你快些走吧。那個左賢王還在內院，我要去殺了他，不能隨你走！”他們這問答之間，有人已經發現了韓城的位置，於是弓箭手紛紛調轉方向，箭頭朝著韓城射過來。韓城咒罵了一聲，跳入院中人群之間，順手奪了一個衛兵的刀，反手將他砍倒。弓箭手見韓城跳入人群，生怕誤傷了自己人，也不敢再射箭，依舊凝神靜氣地觀戰。郭羽見韓城不但沒有逃走，反而跳入人群中，生怕他出什麼意外，急忙往他的方向殺過來，想要與他彙合。匈奴人自然知道他的企圖，攻勢更加猛烈，拚命阻止他們彙合。韓城原本就是軍人出身，沙場對敵經驗豐富，是以他的武藝雖然不如郭羽，但是勝在有經驗，在他虛虛實實的兵法指揮下，兩人果然殺到了內院。內院比起外院，小了很多，內門狹窄，兩人將門口守住，守在院外的人一時之間竟然攻不進來，郭羽守著院門，韓城把內院裡的匈奴士兵解決了，對郭羽一笑，說道：“共敵不如分敵，你先放幾十個人進來！”郭羽立即明白了韓城的意思，果然假意抵抗不住，讓十幾個匈奴兵攻了進來，隨後郭羽重新振作精神，把門口又重新堵住，韓城便在院中將這些人全都解決了。郭羽又要放人進來，韓城急忙製止道：“彆再放人了，咱們要是這麼殺下去，殺到天亮也殺不完。得想個法子擺脫他們的糾纏才好！”一個匈奴兵刺過一根長矛，郭羽側身避過，順勢拉住長矛將那人拖到近前，不等他反身抵抗，便一劍刺穿他的身體，又反踢一腳，將他踢回敵人中間。韓城道：“你這樣太耗費體力了，殺不到一個時辰，就會累得不行，到時候連劍都會提不起來，你看我的！”說著提著刀擋在郭羽之前，敵人攻過來，韓城伸出右手掣住幾根長矛的槍杆，不等他們發力扯回，早順著槍杆一個側身轉動，將幾根槍的矛頭死死夾在腋下，隨後單膝跪倒，左手使刀，由遠及近，鋒利的刀刃劃過他們的雙腿。那幾個敵人腿上中刀，紛紛慘叫著跪倒在地，韓城卻一個鷂子翻身，迅速站起身來，重複著剛才劃上他們雙腿的動作，隻不過這次因為他們都是跪倒的，刀鋒劃過的是他們的脖子，幾具死屍登時氣絕身亡，撲倒在地。匈奴人這個長矛陣原本正是對付使用刀劍的敵人的。畢竟長矛比刀劍長出許多，使用刀劍的人武器還沒有遞到近前，他們的長矛卻已經能刺到敵人的身體了。因此在戰場上，這個陣法對於殺敵十分有效。但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後來衝進來的這個刺客竟然知道如何破解此陣法，心中又急又怒。此時指揮陣法的將領已經被韓城射殺殆儘，有一個漏網之魚躲在人群中，看到此情此景，嘶吼了一聲，使用長矛的匈奴人紛紛退去。韓城驚叫道：“壞了，壞了，這些孫子要放箭了。郭羽，你知道左賢王的宅院在哪裡嗎？”郭羽應道：“知道！”韓城對郭羽道：“你先在這裡頂一會兒，我去想個辦法！”說完就朝內堂奔去。羽箭果然紛紛射來，郭羽舞動起手中的劍，形成了一個劍網，打落從東南西北射來的亂箭。韓城的聲音遠遠傳來：“他們的弓箭是一撥一撥地射，中間會有片刻的間歇，你隻要利用這間歇衝到他們陣中，他們就不敢再射了！”郭羽罵道：“媽的，說道理誰不會！他們現在都拿著盾牌防範著我，我還沒過去就被長矛刺成肉泥了！”韓城在內院也罵道：“老子以身犯險來救你，你倒反過來罵我！那你就等著被他們射成刺蝟好了！”兩人對罵了幾句，韓城忽然興衝衝地跑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火把。他躲到郭羽身後，對郭羽道：“等下我一射箭，你就抓緊往左賢王的內室跑！”說著將火把用力擲了出去。他擲火把的力道極大，一下子就將火把扔到了人群裡！熊熊燃燒的火把沾衣即著，人群中立即有不少人身上著火了，在人群中翻騰慘叫起來。趁著人群混亂，韓城從地上抓起一把羽箭，摸出背上背著的弓，搭箭拉弓，動作一氣嗬成，十幾支羽箭朝著那些弓箭手們射去，他射箭的速度極快，雖然有的箭射中了，有的箭沒中，但弓箭手們迫於他的氣勢，紛紛四散躲避，有不少人失足從屋頂上滾落了下來。韓城如法炮製，對著另一麵房頂又射了十幾支箭。兩麵房頂上的弓箭手打亂，韓城叫道：“快走！”郭羽便拉了韓城，穿堂過戶，直奔左賢王內室而來！匈奴衛兵大部分兵力都在前院圍捕郭羽，沒想到韓城一出現，打亂了他們的圍捕計劃。而左賢王的內室兵力空虛，倘若被他們衝進去，隻怕左賢王凶多吉少了。是以當他們看見郭羽和韓城飛速往左賢王住處來，便在後麵緊追不舍。追兵剛轉了個彎，正要穿過一條長廊，忽然聽得“哢嚓！”一聲斷裂的聲音，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見走廊一頭的柱子已經夾雜著衝天的火烈斷裂開來，恰好阻斷了他們的路，有幾個人躲避不及，被柱子壓倒在地，熊熊燃燒的烈火迅速吞沒了他們，烈焰之中，聽見他們發出一聲聲慘叫。燃燒的大火暫時阻斷了追兵的去路，郭羽鬆了口氣，對韓城道：“沒看出來，你辦法倒是挺多。”韓城笑得得意：“我在戰場上天天琢磨這個，自然有經驗。”兩人說著話，已經來到了左賢王的住處。借著衝天的火光，遠遠地就看見左賢王門口站著一個人。這人穿著匈奴將軍的鎧甲，片片鐵甲在火光映照下閃爍著清冷的光，他傲然站在那裡，衝天的火焰照在他那張淡然的臉上，絲毫不為周圍的呻吟和哀嚎聲所乾擾。韓城越看那人的身影越覺得熟悉，等到他看到他手上的弓弩，看到弓弩兩頭雕琢的那兩隻鴻雁，猛然間叫道：“我說怎麼覺得這人似曾相識呢！我想起來了，他就是匈奴鼎鼎有名的‘飛將軍’！”這“飛將軍”的名號原本是形容一個人箭法了得，武藝高強，當年李陵的祖父李廣在世之時，箭法出神入化，匈奴人聽見李廣的名號就聞風喪膽，是以送給他一個外號，稱之為“大漢的飛將軍”。沒想到李廣死後的十幾年後，匈奴人中倒出現了一名神箭手，被匈奴人尊稱為“匈奴的飛將軍”。而令郭羽沒想到的是，這位匈奴鼎鼎有名的“飛將軍”，竟然是過去幾個月內與他把酒言歡、稱兄道弟的趙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