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唱著軍歌下了山,約定好集合的地點,便四散開來。韓城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跟弄玉獨處說話的機會,也不忙著打獵,隻跟弄玉在馬上說話。兩人說著話,韓城驅馬向前走,忽然瞧見前麵有一個身影,韓城對弄玉笑道:“你先下馬,我讓你瞧瞧我的手段。”弄玉不解,韓城已經跳下馬,把弄玉抱了下來,臉上浮現出捉弄的神色:“今天小任油嘴滑舌地輕薄你,我要給他點兒教訓!”說著又重新翻身上馬,從馬背上的箭筒裡取出一支箭,瞄準了前麵那個身影。弄玉嚇了一跳,急忙吩咐道:“玩笑歸玩笑,你可彆傷了他,傷了兄弟和氣!”“噓……”韓城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弄玉隻好安靜下來。韓城騎在馬上,身體繃得筆挺,雙手將弓拉滿,一動不動地瞄準前方。弄玉看著他的身姿,忍不住緊張起來,瞧瞧屏住了呼吸,他的神態像極了狩獵的猛獸,正潛伏在草叢中等待著獵物逐漸進入自己的圈套,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然發動進攻。弄玉握緊雙拳,仰著頭,瞧著韓城,心一點一點收緊。猛然間空氣中爆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叫聲,尖銳而淒厲,弄玉瞧見一道白光從韓城手上飛出,疾如閃電。弄玉急忙追尋著那道白光看去,見白光正朝一支羽箭追去,兩支箭同時朝著一頭鹿射去。雖然羽箭距離獵物的距離更短,但白光去勢更猛,後發先至,竟然徑直越過羽箭率先射中獵物,它的勢頭未歇,徑直穿過獵物的身體,“砰!”的一聲釘在了獵物身後的一棵樹乾上。羽箭此時方射到鹿身上,那頭鹿摔倒在地。這一係列變故來得太快,任立政轉過頭來看向他們時,臉上還掛著不明所以的驚慌。等他看見韓城一臉得意的笑,這才明白前因後果,想要罵韓城搶走了他的獵物,可獵物又是韓城先射中的,打獵的規矩向來是先到先得,被搶走獵物隻能承認是自己技不如人,丟人還來不及,更彆說抱怨了。他又急又氣,指著韓城罵道:“你這豎子真是無恥!”韓城笑得得意,一雙眼睛都眯了起來:“到底誰無恥,誰心裡知道!這頭鹿一會兒會有人來取吧?你快把鹿身上的箭拔了,不然一會兒大夥兒可都知道你搶我獵物的事了!”任立政憤憤地跳下馬,拔出鹿身上的箭,一折為二,摔到地上,不服氣地叫道:“我不服,咱們再重新比過!”韓城笑道:“小任,彆耍脾氣,這次我再也不搶你風頭了,你快去給自己打隻野雞當晚餐吧!”任立政不耐煩地說:“你囉嗦什麼,到底比不比?”韓城故意沉吟道:“我跟人家比箭向來都是要彩頭的!”任立政應道:“我知道規矩!這次要什麼彩頭?”韓城眼中精光一閃,露出一抹得逞的神色,笑著一指任立政馬背上的箭筒,說道:“就賭你那支羽箭。”任立政道:“我隻要我的鹿!”韓城問:“射什麼?”任立政朝頭頂一指道:“射天!”韓城笑道:“你小子瘋了!當我是後羿呢?還射天!”任立政道:“天上有什麼咱們就射什麼。”韓城低頭對弄玉笑道:“今天的晚霞不錯,不如我給你射下一朵來玩玩?”弄玉紅著臉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少這副輕鬆的樣子,我的晚餐可都指望你了!要是丟了晚餐,你看我怎麼整治你!”韓城俯下身來,貼著弄玉的耳邊說:“不會輸的。我贏了,也是要你的彩頭的。”弄玉看見他眼中的曖昧,連忙後退了幾步,臉更紅了,低聲嗬斥道:“小任還在這裡呢!你少不正經!”任立政催促道:“韓城,你磨磨唧唧做什麼?到底比不比?”韓城這才重新坐好,對任立政說:“我的弓十五石,你的隻有十二石,算來是我占你便宜了。這次我讓你先射。”任立政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韓城的弓力道大,速度比自己的箭快,如果他不讓著自己,隻怕剛才射鹿的事又要重演,說完也不再推辭,專心致誌地瞄準起來。韓城瞬間也褪去了剛才的輕鬆,表情變得嚴肅凝重起來,仿佛剛才與任立政調侃,與弄玉調笑的人並不是他。雨後的夕陽溫暖柔和,透過濃密的樹林照在三人身上,在身上撒下一塊塊金黃的光芒。微風拂動,隱隱傳來其他人的歡聲笑語,但他們之間卻靜得出奇,弄玉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道刺破空氣的呼嘯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靜謐,任立政率先發難,一箭朝著天空射了出去。那箭的去勢極快,弄玉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啪!”的一聲輕響,隨後一隻受驚的小鳥撲棱棱飛進樹叢中不見了。任立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韓城笑得狡黠,臉上卻裝作吃驚的樣子,問:“咦?原來還有飛鳥啊?我隻道天上除了你的箭再也沒有飛物了呢!”弄玉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任立政想射飛鳥,韓城卻計算好了兩人射出的箭速,在任立政射中飛鳥以前,把他的箭射了下來。射飛箭比飛鳥更難。想來任立政也明白這個道理,他願賭服輸,跳下馬來,掣出箭筒裡的最後一支羽箭,遞給了韓城:“給你。”韓城笑著接過來,“哢嚓!”一聲把箭從中間折斷,丟到地上,說:“你輕薄我們家小玉兒,我這是給你小懲薄戒,讓你晚上餓一頓,以後見了阿嫂就知道放尊重了!”弄玉哭笑不得,沒想到任立政說了幾句調笑自己的話,讓韓城記到現在,這個男人醋意真是非凡。可一想到韓城對自己如此在乎,又忍不住心裡暗自開心。韓城把她拉上馬,兩人朝著叢林深處走去。直到看不見任立政,弄玉才問:“你這樣對他,會不會太折損他的顏麵了?再說晚上餓著他總不好。”韓城道:“我為何這麼做,他心裡清楚。以前他時常這樣,蘇家阿嫂,還有流素,幸而都是自己人,不與他計較。要是我再不給他改改這毛病,早晚得罪了人,他自己還不知道。說到晚餐,這麼一頭鹿,你還真當咱們能吃得完?”弄玉道:“雖說如此,但總覺得你今日太咄咄逼人了。明明就是你下套讓他鑽,一激怒他,他果然就進去了,你不厚道。”韓城笑道:“我倒是想厚道,讓他在你跟前展現出翩翩風姿,你瞧上他了怎麼辦?”弄玉輕輕打了他一下,嗔道:“又胡說!你明知道我……”韓城又笑道:“是,是,我知道。現在小任的彩頭已經給了,是不是該你了?”弄玉垂下頭,訥訥地說:“我沒有羽箭。”韓城笑道:“我不要羽箭。”韓城伸手攬緊弄玉的腰,弄玉背靠在韓城懷裡,隻覺得他胸膛火熱,燙得自己熾熱難耐。她感覺到韓城撥開她肩上的頭發,在她的後頸上印下了一吻,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韓城低聲笑起來。正在此時,忽然聽見有女子說道:“韓校尉原來也到了!怎麼不快過去?大夥兒現在就等你們了!”弄玉羞得垂下頭,不知道她和韓城剛才的舉動有沒有被趙臨月瞧見,多半她是看見了。韓城跳下馬來,把弄玉也抱了下來,弄玉疑心剛才兩人的舉止被趙臨月看見了,羞得臉通紅,一句話也不說。韓城倒是神情自若,問臨月道:“大家都齊了嗎?”臨月笑道:“都齊了,也有射到的,也有沒射到的,左不過是些山雞野兔,隻有韓校尉獵的一頭好鹿!今晚我可要討韓校尉的鹿肉了。”韓城把弄玉推到趙臨月麵前,笑道:“鹿雖然是我射的,但分肉卻不歸我管,你要是想吃,得先問她討才是!”弄玉見他在趙臨月麵前大方承認了兩人關係,知道他是在變相讓自己安心,心中感動,也不再害羞推辭,笑著接話道:“我一定給女公子留一塊上好的鹿肉!”趙臨月臉色微變,隨即便笑吟吟地拉住弄玉的手,親熱地說:“其實少卿也獵了一頭獐子,隻是他心善,並沒有取這獐子的性命,現在還活著呢,我帶你去看!”說著就拉住弄玉往林子裡走,弄玉回頭看了一眼韓城,韓城笑道:“你去看吧,仔細腳下!這林子裡蟲蛇多得很!”弄玉答應了,便跟趙臨月去看李陵射的獐子。兩人穿過這一片叢林,眼前豁然開闊,麵前是一個碧綠色的湖泊,湖邊搭了一座茅草亭,想來是給垂釣的人遮陽避雨所用,隻是現在那亭子裡忙忙碌碌都是此次打獵隨行的侍從,他們正忙著處理韓城等人獵獲的野味,剝皮、清洗、燒烤,忙得熱火朝天。趙臨月見了,將臉一扭,嗔道:“這血腥氣太濃了!”說著扯了弄玉快步走過。兩人沒走多時,就見一棵樹上果然拴著一隻獐子,它原本正低頭吃樹下的草,可聽見有動靜,它忽然驚恐起來,惶惶不安地看著兩人。臨月湊過去,伸手輕輕摸了它一下,獐子受了驚,猛然後退了幾步,可它脖子上又套著繩索,掙脫不掉,在原地轉了幾圈,又回到了兩人身邊。臨月笑道:“真有趣。”說完又去伸手摸,她一邊摸,一邊招呼弄玉:“你也摸摸看。”弄玉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那獐子嚇得顫抖了一下,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剛才她在韓城懷裡也是被韓城嚇得發抖,兩下對比,忍不住也笑了起來。那獐子見兩人並沒有進一步傷害它的舉動,也逐漸不再害怕,任由兩人撫摸,又低下頭吃起草來。臨月手上摸著獐子,眼睛卻看著弄玉,說:“李陵倒是很照顧你。”弄玉心道,果然她把自己叫過來是有事要說,雖然不知道她是什麼目的,但心中並不擔憂,坦然說道:“是,他是韓城的兄長,自然願意照顧我。”臨月又笑道:“我給你說一個事,就當閒話聽罷了。”弄玉知道她說的自然不會是閒話,卻不動聲色地瞧著她,等她說下去。就聽趙臨月說道:“前些日子,我和方婕妤在甘泉山上起了衝突,你可還記得?”弄玉自然記得,要不是韓城救了她,此時趙臨月也根本不會站在弄玉麵前說話。見弄玉點頭,趙臨月又問:“你可知道我為何沒有隨皇帝陛下的車駕一同前往,而是耽擱了幾日來到的嗎?”弄玉皺眉:“我哪裡知道這個。”趙臨月臉上依然掛著笑,但那笑容此時在夕陽餘暉的照耀下竟然透出了一絲陰森森的寒意,她緩緩說道:“因為我的兄長與李陵比劍,被刺傷了。李陵下手也狠,那劍離我兄長的心相距不盈一寸,險些救不回來!”說著她眼中露出凶光,原本輕柔撫摸那頭安靜吃草的獐子的手猛然間發狠扯住了那獐子的耳朵,那頭獐子發出了淒厲的慘叫,在她手中拚命掙脫。她說話的語氣變得尖銳起來:“你看見了嗎?李陵是一個心軟的人,他連一頭獐子都舍不得殺,卻對我的兄長下了毒手!你說,他們之間是有多大的仇恨!”弄玉被這個消息嚇得臉色蒼白,在漢朝,從高祖劉邦攻破秦朝入關時,就跟百姓約法三章,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殺人者死。”這成為了後來大漢法律的基礎,殺了人,必須要償命,不管你是平民百姓,還是王侯公卿。弄玉不信李陵會如此衝動魯莽,便說道:“倘若李陵真的刺傷了你兄長,那你為什麼還要跟他親近?”她想起下雨的那天,趙臨月來找李陵,說要找李陵說話,那眼神和表情任誰看去都是飽含深情,倘若李陵真的刺傷了趙安國,她怎麼還會用這種眼神看李陵,讓外人看不出一點兒破綻呢?趙臨月嘲諷地看著她,終於放開了那頭慘叫的獐子,說道:“這種事情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兄長丟不起這人,要瞞著;我還想嫁給李陵,自然也要瞞著!況且對他的恨,隻有在就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才能露出來,這樣才有趣!你想不想看?”弄玉心煩意亂,總覺得自己似乎遺漏掉了什麼,猛然間意識到,趙臨月開門見山地拋出了李陵刺傷趙安國的事,弄玉關心則亂,自動默認了趙臨月是在說自己被趙安國綁架,李陵去找趙安國報仇的事。但是這件事,趙臨月到底知不知道呢?趙安國到底有沒有泄露自己的身份呢?目前她最關心的應該是這些事。她快速梳理了一下兩人的對話,發現趙臨月似乎是不知道綁架的事,但她不敢大意,裝作毫不在意地說:“李陵待你不好,你兄長為你出氣也是應該的。隻是比劍就太傷和氣了,以後畢竟都是一家人,何苦現在反目呢?”趙臨月冷笑道:“你把自己撇得的倒是乾淨!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被李家老太婆趕出李府!為了嫁給李陵,我連太子的正妃都瞧不上眼,誰知道在李家,倒不被當人看!你一進李府,天上還下著那麼大的雨呢,就把我趕出來!我哥哥去找李陵理論,卻被李陵重傷,這筆賬,我們浞野侯府不會罷休!”趙臨月果然不知道綁架的事,弄玉鬆了一口氣。可隨即想到自己把趙安國險些侮辱自己的委屈都忍下來了,就是不想讓李陵與浞野侯府為敵,可如今李陵居然刺傷了趙安國,他不應該是這樣一個行事魯莽的人啊,為什麼就不能委曲求全呢?趙臨月瞧著她的臉,問道:“怎麼,心疼李陵了?”弄玉知道以趙臨月的精明,自己現在否認反而會被她瞧不起,索性大方承認道:“是。”趙臨月忽然笑了起來,似乎弄玉的回答讓她很滿意,她低聲悄悄對弄玉說:“他還有讓人更心疼的事呢,你還想不想聽?”她忽然住了口,就見一個少年朝著她們跑了過來,原來是蘇季來叫她們赴宴,兩人便停止了談話。跟著蘇季來到湖的另一側,原本打獵烤肉是每人跟前生一堆火,自己烤,自己吃的。但他們都嫌天氣太熱,生火更熱,便把獵物交給隨從處置。眾人鋪好蒲草編成的粗席,又在粗席上鋪了一張細竹席簟,團團圍著,席地而坐。眾人圍坐的空地上擺著十壇烏程美酒和十幾盞陶豆,內盛醬、鹽、飴(即糖)、豉、曲、椒、蜜、韭、梅等各種調料。每人跟前都擺著一隻酒杯,一柄小刀,三個小巧的紅漆雕花的食盒和一大張翠綠新鮮的荷葉,烤好的肉由仆人切好了直接放到每個人麵前的荷葉上。眾人正圍坐在一起飲酒,聽韓城講邊塞見聞。此時李陵正在空地上拿著一柄長匕分發醬料,他見蘇季把弄玉和臨月叫回來了,便出聲招呼道:“肉已經烤好了,你們快些歸座吧。”弄玉坐到韓城身邊,韓城低聲問道:“可是遇到什麼了?你臉色不好。”弄玉勉強笑道,搖搖頭說:“我沒事,大約是天熱,著了些暑氣,等太陽落了山就好了。”上官桀聽韓城講見聞聽得入迷,見他住了口,便性急地催問道:“阿城,你快講下去!你到底進城沒有?”他一說這話,眾人都笑了。韓城也就繼續講他到底有沒有進城的故事。弄玉瞧著李陵,見他把調好的醬汁仔細地放到每一個人麵前,體貼得就像是他們大家的兄長。大概他們到現在也不知道,在這之前,這位溫和善良的兄長險些犯下殺人之罪,與他們陰陽兩隔。他身上背負了多少委屈、隱忍甚至痛苦,他從來沒有說過,他們也都不曉得。李陵一隻手撿起弄玉麵前的一個食盒,倒入了一匙潔白細粒的食鹽,他把鹽盒放好,又撿起第二隻食盒,眉目溫和,口氣亦甚是溫和:“要什麼醬料?”弄玉鼻子一酸,說:“梅汁。”李陵道:“這不是蜜漬梅,是鹽漬的,酸得很,我再給你添些蜜汁,拌勻了澆到鹿肉上味道還好。”說著他就動手給弄玉調酸汁,弄玉輕聲對李陵說:“我都知道了。我息事寧人就是不想你前途受阻,浞野侯不會放過你的。”這些天以來李陵對她的照顧就像兄長一樣,她不願意李陵因為她涉險,所以她寧肯放過趙安國。可是她沒有想到,這被辱之仇李陵還是替她報了。哪怕是得罪浞野侯府,甚至加深與衛氏的仇恨,他都不介意。她想到李陵的前途,心中難過,眼淚滾下來,可又怕人看見,急忙伸手擦了。李陵安慰她道:“彆擔心,我不怕。”韓城正說在興頭上,並沒有聽見他們說的什麼,隻是覺得氛圍有些不對,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正想開口問,卻見蘇季跑過來笑嘻嘻地說:“郭姊姊,我要跟你坐!”弄玉急忙收拾起感傷的情緒,往邊上挪了挪,讓蘇季坐下。一個仆人又往她的荷葉上添了些肉,她問:“鹿肉烤了多少了?”那人回道:“隻有三成熟,怕誤了夫人和校尉吃,這才每次先上烤熟的來。”弄玉吩咐道:“給在座席上每位都添一塊上好的鹿肉!”緩了一緩,她又說:“下剩的,就給你們這些庖廚裡的人添菜吧!”那人一愣,“噗通!”一聲便給弄玉跪下叩首道:“小人謝夫人賞!”任立政也站起身來,朝著弄玉遙遙一揖,笑道:“謝嫂夫人賞!”說完又對韓城抱怨道:“三哥,你就是太較真,你看嫂夫人這處事的胸襟,是不是比你更有氣度?不但連我們這些沒獵到野味的人都照顧到了,連那些庖廚裡的人都算進去了!”韓城笑著摟住弄玉說道:“我們兩人一心,我照顧不周的地方,她心思細,就替我照顧到了。”趙臨月也笑道:“可是呢,將來娶了郭姑娘的人可是好大的福氣!”說著她隻管瞅著李陵笑。蘇武正拿著杯子飲酒,聽見她說這話,手中的杯子沒拿穩,“砰!”摔到簟席上,濺了周圍人一身。上官桀跳起來,罵道:“你發昏啦!連杯酒都端不穩!”蘇武站起來給他擦拭,頭卻忍不住轉向李陵,疑惑而又惶恐地看著他。任立政不明所以,疑惑地問道:“你們都瞧陵哥做什麼?”趙臨月笑道:“少卿藏了寶貝,你也瞧著他,一會兒他就會拿出來!”席上諸人驚疑不定,卻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李陵。李陵見眾人都看向自己,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你們瞧我做什麼?我能藏什麼寶貝,你們彆聽趙姑娘胡言!”臨月那雙美豔的雙眼一翻,嗔了李陵一眼,嬌媚無限。她又笑道:“既然不在你這裡,那必定是在郭姑娘那裡!郭姑娘,你就彆藏著了,拿出來吧!”弄玉皺眉道:“你這還沒飲酒呢,就先醉了!在那裡瘋瘋癲癲說的什麼?”臨月笑著搖搖頭說:“我這可不是瘋話胡話,剛才我在席上都看見了。郭姑娘對著咱們李都尉悄悄抹眼淚,哭得那個委屈啊!”說著她嘖嘖歎了兩聲,再次將臉轉向弄玉,在火光的照映下,她麵色燦爛如桃花,她繼續問道:“剛才是不是看著郭姑娘哭,李都尉不忍心就把這寶貝給了郭姑娘?”眾人聽她說這話,臉上都浮現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一會兒看看李陵,一會兒瞧瞧弄玉。蘇武臉上的驚疑之色更是濃厚,想到那天在未央宮裡與李陵同行的那個女子,忍不住開口說道:“少卿,那天是郭姑?”他還沒說完,猛然間瞧見霍光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猛然間明白自己說錯了話,大囧失色,乾咳了幾聲,說道:“小三兒怎麼去了這麼久?我去看看!”說完飛一般地逃走了。弄玉道:“早就聞趙家女公子甚是仰慕李都尉,甚至不顧惜女兒家的身份在無人為媒時搬進李府。今日看來,這些傳聞都是當不得真!”弄玉的言外之意是諷刺趙臨月在席麵上絲毫不顧忌李陵的臉麵,給他難堪。臨月像是根本沒有聽懂她的諷刺,笑道:“自然當不得真。”說著她站起身來,舉起手中的酒杯對韓城說道:“韓校尉,多謝你當日的救命之恩。我很是佩服你的氣度!”韓城目光沉沉,嘴角含笑,對臨月笑得甚是斯文有禮,也像是沒有聽懂她口中的暗諷,說道:“趙姑娘太過客氣了,那一日我隻是心情好,想救人而已。要是趕上心情不好,時常也做壁上觀,看著旁人硬生生被苦痛折磨,不願意施以援手的。”趙臨月一愣,沒料到韓城不但沒有被她激怒,反而讓她碰了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但她卻成功把席上諸人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韓城身上,熟悉韓城脾氣的人都知道,雖然現在他笑得斯文有禮,實際上卻已經動怒了。弄玉原本想再回幾句嘴,頂趙臨月幾句,但李陵遙遙地示意她不要再開口,她隻好閉了嘴。恰好此時負責烹飪的幾位庖廚走來謝韓城和弄玉賞他們鹿肉,韓城伸手一擋,並不受他們的禮,冷冷地說道:“這是郭姑娘賞你們的,隻謝她便是!”席上諸人麵麵相覷,不管是了解韓城的,還是不了解韓城的,見他當眾給弄玉難堪,此刻都反應過來韓城這是生氣了。隻是李陵、韓城、弄玉、臨月這幾個人是什麼關係,他們為什麼鬥嘴,席上諸人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心裡各自猜測,麵上表情各異。弄玉壓下心頭的委屈,對幾人說道:“這裡沒你們的事了,你們還是去看看肉何時能上席吧。”那幾人不知所措,嚇得急忙退開。弄玉站起身,卻不想自己的衣帶被韓城壓住了,她起得猛了,衣帶被硬生生撕成了兩半,一個踉蹌向旁邊倒去。韓城一驚,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她,弄玉卻避開了他的手,後退幾步,才堪堪站住。她強笑道:“一飲酒就上頭,請諸位原諒我失禮吧。我去湖邊醒醒酒,少陪。”臨月卻也輕快地站起身來,親熱地說:“我也頭暈,不如一起去吧,還好結個伴,不至於讓韓校尉擔心。”韓城的手還尷尬地停在半空,保持著抓的姿勢。席上氛圍頓時尷尬起來,大家這次連大氣也不敢喘了,沒想到看上去溫柔和善的郭姑娘性格竟然如此剛烈,當眾也給了韓城一個不大不小的難堪。霍光急忙上來打圓場道:“天黑路滑,你們彆走太遠。”趙臨月臉上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我曉得。”編者注:很多讀者說本文更新太慢啦,作者小白瘋狂趕稿中,一旦存稿充裕,我們會考慮本文改成日更的!今天的文末,我們會進行一個小活動,截止明天晚上21:00,假如本章評論數超過50,轉發超過30,我們明天將會加更一章!其中一章,有萬字哦~期望加更的盆友們,請動起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