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起過年(1 / 1)

最差的結果也就是胡鬆拓擺臉色給她看,既然都過了,杜款款就當沒這回事,該化妝化妝,該上台上台。Lance昨天才在高雄開演唱會,來不了,所以點映禮上最大的咖就是杜款款。導演不善言辭,基本上都是杜款款在跟主持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些插科打諢的話。走到座位上覺得嗓子都冒煙了,她拿起礦泉水一口氣喝下大半瓶。接下來是電影的放映,第一排留給劇組人員,杜款款坐最中間,其實是最遭罪的位置,看了三分之一她就覺得脖子疼,想睡覺又怕被拍下來,覺得什麼姿勢都不自在。純商業的喜劇片,找她和Lance拉人氣,剩下的配角基本上都是讚助商塞進來的。她接這戲純粹是HBC在還製片公司的情。她看得挺沒勁的,本來笑話聽第二遍就不好笑了,更何況她在電影裡扮相還慘兮兮的。正演到來了追兵,她心一橫決定和Lance殉情,跳下懸崖結果被倒吊在樹杈上,跟Lance大眼瞪小眼。現場觀眾大樂,她看在心裡長歎一聲,想再過十年,這些就都是她的黑曆史。這時候身邊來了一個人貓著腰坐下。她一看,嚇了一跳:“你人不是在高雄嗎?”Lance一身黑衣黑褲,帽簷壓得很低,頭發軟趴趴地搭在額頭上,像個大學生似的。他笑眯眯的:“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到機場了,因為想跟你一起看第一場。”杜款款腦子裡瞬間飛過幾百個念頭,怎麼都覺得這話有些曖昧,她一時語塞,拿起水欲蓋彌彰地貼在嘴邊。Lance完全沒感覺,探出頭跟左右的工作人員小聲問好。可能是南方人天生愛浪漫。杜款款想。Lance專心地看電影,不一會爆笑:“你看你,頭發散下來,好像個拖把哦。”杜款款被這比喻逗樂,手一抖,把剩下的水全灑在了裙子上。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拿紙巾擦,Lance不住地道歉。她撇撇嘴:“乾脆你承認自己幸災樂禍就得了,忍著多辛苦。”他摸著口袋,強忍住笑意:“抱歉抱歉……這時候要有個拖把來擦乾就好了。”結果到了影片結束也沒全乾,還是能看見隱隱約約的一團深色,身邊的工作人員都站起來了,主持人也招呼她上台。她愣了半秒鐘,膝上瞬間被扔下一件外套。Lance裡麵隻穿了一件夏季的短袖衫,顯出很好看的肌肉線條,他攬著她站起來,微微熨燙的手掌虛扣住她肩頭。她愣了一下,把外套搭在手上,正好擋住水跡。她感激地一笑,Lance沒看她,拉著她轉了個身對觀眾揮手。整個現場都沸騰了,燈一關一開就多了個Lance,徹底不虛此行,一群女飯直接跳了起來,高喊著他的名字,跺得地板“咚咚咚”響。Lance對現場比著愛心手勢。杜款款餘光裡看著他,一瞬間有點恍惚。她發誓她隻有那麼一瞬間想到了胡鬆拓。今年是她出道第十二年,國內小花旦能拿到的獎她都拿了,也走過不少國外電影節的紅毯,拿過亞洲電影節的影後,甚至歐洲幾個重量級獎項她也提名過。她不認為自己有拿最高獎的天分,按部就班地演公司決定的戲,再沒有彆的野心。她沒和彆人說,但她覺得她的職業生涯就是這樣了,沒有目標格外地空虛。她才開始靜下心審視她和胡鬆拓之間的感情,比起愛情來,她覺得這更像是習慣。她不敢想象沒有愛情的一生。她更怕有一天慣性沒有了,胡鬆拓跟她說分手,所以她才搶先說出口。而他真的答應了。她害怕被他看出自己逞能,怕他嘲笑,怕跟過去對比太慘烈。杜款款握著拳頭,鬆開手,華麗甲片下麵的真實顏色,她自己都看不到。她就再糾結這麼一小會。回酒店換了舒服的衣服,杜款款趴在床上看。上次隻當是消遣隨手翻過了,既然是原著,她認為還有必要仔仔細細重看一遍。她看得津津有味,覺得主人公的故事波瀾壯闊,足夠撐起那些所謂的矯情。本來談戀愛就是黏黏糊糊的事情,太冷靜理智反而少了味道。她其實喜歡這種小眉小目的愛情故事,看得人心潮澎湃仿佛當真動情了一回,可當她自己提筆的時候,就隻剩下了對愛情的動搖和質疑。真是怪事。看得忘了時間,一直到八點多開始覺得餓了,才停下來。她於是叫前台送了個雞蛋上來,自己衝蛋花吃。吃到一半聽見敲門聲,Lance在門外用很急促的聲音叫她。杜款款以為出了什麼事,急匆匆跑去開門,結果Lance很悠閒地單手撐著門框,“不請我進去嗎?”杜款款正在猶豫,他已經側身繞過她,把她往裡一拽,反手關上了門。這個姿勢正好把她圈在他和門板之間。杜款款雙手抵著門,使勁往後縮,“你搞什麼?”Lance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趕緊進來,萬一被拍到了怎麼辦?”這才慵懶地收回手,沒等杜款款反應過來已經大步走進去參觀了一圈房間。杜款款有點拿他沒辦法:“喂——房間都是一樣的,有什麼好看的?”他停在桌前,嫌棄地瞅一眼還冒著熱氣的蛋花,“你就吃這個?”“怎麼了?”Lance拽著她往外走:“這也太可憐了,走,我請你吃泡麵。”“等等,我跟羅森說一聲……”“到了再說吧!”他長手一伸,摘下帽子扣在她頭上,推著她進了電梯。泡麵卻沒吃成,Lance把車子停在了雍和宮附近的一家素菜館。杜款款一愣,她沒想到他會帶她來這。碩大的北京城,偏偏是這裡嗎?她這些天努力克製的酸澀又淌了一些出來,想起上次和胡鬆拓趁著行程重疊偷偷見麵,跑來這裡吃夜宵。那時候也在冷戰,可因為機會難得還是一起來了,麵對麵吃著誰也不說話,吃完後走到四合院裡就要分彆,胡鬆拓突然飛快地親了她一下,唇齒間依稀還有雪梨汁的清甜氣。那天晚上有星星,奇異地閃閃發亮,後來她總疑心是自己記錯了。還是一樣的四合院,古樸靜謐,現在卻是桃花依舊笑春風了。服務員一早就等在門口,衝Lance鞠了一躬,“鐘先生。”他本名姓鐘,名字很好聽,杜款款一度為他沒有用本名出道感到惋惜。點菜的時候他說:“你推薦幾道吧。”她詫異:“你怎麼知道我來過?”“你自己說的,一起打牌的人都聽見了,你忘了嗎?”她“哦”了一聲:“你記性倒是好。”坐在大廳裡,頭頂是玻璃天花板,能看見灰蒙蒙的天空,一點不晴朗,好像要下雨的樣子。她喃喃地說:“可惜今晚沒有星星。”Lance說:“你就是啊,星星。”她“撲哧”一笑:“你這情話滿分,不去作編劇真是可惜。”“你是沒見過我真正說情話的樣子。”杜款款還是笑,過了會,突然聽他說:“你想聽嗎?”她假裝沒聽清:“……什麼?”他有點氣餒:“沒什麼。”杜款款於是自顧自吃著,這道小棗桃仁艾窩窩非常軟糯,色澤雪白,口味香甜,裡麵是核桃仁,上麵一枚紅棗點綴,宛如踏雪尋梅。她覺得非常美味,大口吃起來。上次來也吃了同一道,可因為在置氣,所以覺得味同嚼蠟,這一次吃得這樣開心,她抬起頭笑道:“大概我同你在一起覺得特彆放鬆。”“那就好。”Lance伸手又壓了壓她的帽簷,低得快要看不見人,她奇怪地看著他,他解釋,“那邊好像有人認出我們了,不過並沒有拍照,放心吃吧。”杜款款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一愣:“阿姨?”那邊獨坐著一位和善的婦人,正衝她招手。竟是胡鬆拓的媽媽。杜款款有些緊張地理了理頭發才走過去。劉悅生完胡鬆拓後大病過一場,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不過今天看起來精神煥發的樣子。杜款款坐到她對麵,很是驚奇:“您怎麼會來北京?”“我來做個檢查,聽說來了一位很好的專家,胡鬆拓非要我來。”“身體還好嗎?”“好得很。”她攪著麵前的一盅湯,笑盈盈的,“就是胡鬆拓那孩子不放心,老怕我磕了碰了。我就說他,該把對我的這份心放在你身上。”“這哪跟哪啊?他關心您還不是應該的。”杜款款有點啼笑皆非。劉悅實在是很喜歡她,平常說話也總向著她,埋怨胡鬆拓對她不夠上心。她不知道胡鬆拓有沒有告訴她分手的事,看阿姨這麼高興,大概是沒有。她咬了下嘴唇,沒多說什麼。“沒想到在這會遇見你,你和胡鬆拓口味還真像。”阿姨興味盎然,“你都好久沒來看我了,我也怪想你的。”“……最近真是忙,等過年我再去給您拜年。”“過年?那還遠得很。”劉悅皺眉,不由分說道,“我下周要擺生日宴,你和胡鬆拓一起來。”她不好意思直接拒絕,隻說:“我儘量抽時間。”劉悅不迭地點頭,還叫服務員再加一副碗筷。杜款款連忙擺手:“不用了,我和朋友一起來的,明天還要趕飛機,一會就走了。”對方很失望:“不多待一會嗎?胡鬆拓馬上就來了呀。”她這下更坐不住:“胡鬆拓也來北京了?”劉悅不動聲色地對她說:“你知道男孩子比較晚熟,雖然他大你幾個月,但有時候還跟個小孩似的,你要多包容他。”杜款款不由地一愣,不是聽不懂她的話,對阿姨的這份喜愛更生出幾分愧疚,她由衷地說:“謝謝阿姨。”回到自己桌上,Lance也明顯看出她心不在焉,體貼地什麼都沒有問,直接結賬回去了。出門的時候也一直低頭看著她,差點撞上彆人。幸好杜款款拉了他一把,“想什麼呢這麼入迷?”“明明是你一直在走神。”“我隻是在想,阿姨那桌……為什麼有三副碗筷?”Lance無語,直接把她塞進車裡:“是想轉行當偵探嗎?”胡鬆拓為了避開他們,忙亂間碰到了牆上掛著的一盆杜鵑,他靜默地站著,肩側還有落葉,一直看著他們有說有笑地走了,才慢吞吞地轉身進門。她是全然放鬆的姿態,隻穿了一件沒有圖案的寬鬆衛衣,簡單的牛仔褲,上車的時候還伸出腳好像要踢Lance,潔白的帆布鞋在夜色裡格外顯眼,輕快的樣子看起來跟路上任何一對小情侶無異,而那笑容,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了。嶽流蘇走過來拍了下他的肩:“看什麼呢?”他不冷不熱地說:“沒什麼,進去吧。”這天晚上沒有下雨,北京,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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