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款款一覺起來，感到頭有點痛。她睡眠不好的時候就容易這樣。看看時間已經過了九點，她猶豫了一下決定起床。陽光在黑色的窗簾後麵顯出一種朦朧的光亮，整間屋子也是昏暗的。自從幾年前被拍到在家的照片後，她就習慣了白天也拉著窗簾。她掀起窗簾的一角看了看，細密的小雨在窗上劃出一道道水痕。上海入了冬更愛下雨，接連一兩個月的陰天，冷意纏纏綿綿的叫人打不起精神。她伸了個懶腰，走到客廳想起來胡鬆拓今天開始正式進入宣傳期，早就出門上班了。緊接著記起昨天晚上她說了分手，而這一次胡鬆拓答應得比往常痛快許多。記不清是兩人第幾次分手了，或許是第八次，也可能是第九次。他們最近一次同台是在四年前，那時候胡鬆拓發展不順，過了二十歲還要在綜藝上扮傻白甜。杜款款被邀請做節目的嘉賓女神，一舉一動都優雅動人，被主持人讚美到天上去，他卻要作無腦表演，襯托她的美。那時候她太紅，又常常傳緋聞，兩個人在三個月後第一次談分手。過了兩周因為她有一條特彆喜歡的裙子放在胡鬆拓那，過去拿的時候跟他喝了一杯，就稀裡糊塗地複合了。之後的每一次也都大抵如此。山琦姐老早就不把她的“失戀”當回事，在她哭的時候拍張楚楚可憐的照片發微博，說她是看了粉絲的應援信感動得要命。不過這一次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了，杜款款想。她是真的對這段關係感到疲倦，今年一整年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兩個月，她好不容易電影殺青，胡鬆拓又要開始發專輯。再加上她總是出緋聞，兩個人隔著太平洋都能在視頻裡吵起來，對外還要防狗仔防粉絲，口不對心的話說得太多，她懷疑要是人死後真有上天堂這回事，她會因為說謊太多而遭到拒絕。杜款款這個月有兩個雜誌封麵，前幾天一直在紐約拍攝畫報，回來後山琦姐照例放了她三天的假。新的行程單還沒出來，她感到難得的悠閒。她回來的飛機上就決心要跟胡鬆拓正式分開，所以直接來了他這裡。她把這支MV當作最後告彆的禮物，故事講得很清楚了，再美再華麗的水晶，最後也會破碎的。杜款款記得冰箱裡還有半包吐司，打算加個蛋做早餐。結果發現胡鬆拓全都吃掉了，她有點好笑，分手後就徹底不管她，連頓飯都不給她留。裡男主角離開熟睡的愛人總是要寫小紙條的，他倒好，乾脆把僅有的口糧都吃掉。她正猶豫要叫哪家的外賣，就聽見門鈴響起來。看見是胡鬆拓的助理嶽流蘇，杜款款放心地開門。他們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雖然胡鬆拓所在的PM娛樂公司和HBC沒有合作，但因為雙方經紀人都是業內的資深人士，據說從前也是有點交情的，所以在她和胡鬆拓這十年一直被保護得很好。兩邊都有儘量避免他們同台的默契，同時又都不遺餘力地遊說他們分手。朱山琦采取的策略是讓杜款款和每一個合作的男藝人傳點到為止的緋聞，她打小觀眾緣好，意外地很少有粉絲反感，人氣越發水漲船高，得了個“國民初戀”的美譽。如此一來，更沒有人懷疑她和胡鬆拓真有點什麼，真正了解內幕的圈內人，隻有雙方經紀人、助理以及古耐。古耐是《天生一對》裡的小男二，小她和胡鬆拓一歲，和胡鬆拓組成的UPON紅得一塌糊塗，私下裡杜款款一直把他當弟弟看待。嶽流蘇見她穿得毛絨絨的就來開門，不禁笑道：“身為一個女明星，你也太不拘小節了吧？萬一叫人拍下來，明天的頭條又該是你了。”“在這裡被拍照，不管我穿什麼都會上頭條吧。”杜款款抽抽鼻子，“好香，你拿了什麼來？”“哦，胡鬆拓叫我送早飯給你。他一會有《我不知道》的初舞台，要我提醒你看直播。”杜款款把頭發綁起來，接過飯團來吃，“昨天才看了MV首播，一首歌聽來聽去會膩的。再說，我和他都分手了。”“你們又分手？”嶽流蘇做了胡鬆拓三年助理，早就見怪不怪，“分手還叫我冒雨去給你買粢飯團，又不給我加班費。”“哎，咱倆是好朋友嘛。”杜款款拍拍她的肩。她很早就出道，圈子裡能交心的人太少，助理又隔幾個月就換一次，所以親近的女朋友除了山琦姐，就隻有嶽流蘇了。嶽流蘇打開電視，“你不愛聽也打開吧，拉高收視率。”吃完早飯杜款款開始收拾行李，打開衣櫃挑挑揀揀，然後把嶽流蘇叫進來，“太多了我帶不走，剩下的都送你了。”嶽流蘇和她身形相似，穿衣風格也差不多，給她也不算浪費。嶽流蘇驚訝地張大嘴巴，“不會吧，你玩真的啊？”“你先看著，我出去收拾彆的。”“你這樣胡鬆拓得多傷心啊！”嶽流蘇大呼小叫。最後嶽流蘇收了杜款款兩大包的禮物，剩下的全部扔了垃圾箱，杜款款把自己的小箱子放在車後座，對她說：“彆裝模作樣繃著臉了，這麼多衣服玩偶，你明明打心眼裡高興呢。”嶽流蘇笑著，“你們倆不可能真分手，到時候可彆來我這把東西要回去啊。”杜款款把手伸出車窗揮了揮，算是回答。看著車子走遠，嶽流蘇嘴角的笑容越來越燦爛。手機響起來，是鄭東津公事公辦的聲音，她一麵點頭一麵往外走，在聽清對方的話後猛地停下腳步，急促地小聲說：“憑什麼呀，東哥？公司明明簽的合同明明是五年，這樣是要賠違約金的……”胡鬆拓正在休息室卸妝，初舞台的反響很好，節目的音樂指導剛過來祝賀了他首唱成功。他心情不錯，關上門準備打個電話給杜款款，馬上又想起昨天他們剛剛分手，所以改打給嶽流蘇，問問杜款款有沒有吃早飯。難得他敬業的助理電話打不通。正詫異著，司機過來叫他，說東哥讓他回公司去。“我下午還有發布會，中間回去來得及嗎？”回到公司每個同事看見他都笑著說恭喜，他一路春風得意地進了鄭東津的辦公室，發現沙發上還坐著一個年輕女孩，長頭發厚劉海，臉肉乎乎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進門。“東哥，這是你小女朋友嗎？”胡鬆拓愣了一下，笑眯眯地打個招呼，“嫂子好！”“彆亂說。”鄭東津瞪他，“你先坐吧。認識一下，這位是易典典。”胡鬆拓一坐下，易典典立刻捂著胸口跳了起來，喃喃地說：“真人好帥啊。”胡鬆拓有點頭痛。隻聽見鄭東津接著告訴他：“嶽流蘇有事離開上海，由小易來做你的新助理。待會的專輯發布會她陪你去，你們先熟悉一下。”胡鬆拓吃了一驚，“流蘇怎麼走得這麼突然，她有什麼事？”胡鬆拓對這個助理十分滿意，乾活麻利，工作和生活都幫他處理得井井有條，重要的是她身形跟杜款款極像，這樣萬一被拍到兩個人在一起，也可以借口是助理來減小損失。鄭東津哼了一聲，“先管好你自己吧。”胡鬆拓再看一眼麵帶嬌羞的易典典，堅決地搖頭：“她不行。”鄭東津說：“你不要任性。人事部千挑萬選送了三個人來，我再優中選優，小易各方麵能力都很好，也是公司決定重點培養的執行經濟，你怎麼看一眼就說不？”他漫不經心，“太矮了。還不到一米六吧。”易典典急急插嘴：“我一米六零點二！”鄭東津把胡鬆拓拉到一旁，小聲說：“你們不是分手了嗎！她行李都拿走了，剛才我去你家，那屋子倍兒乾淨，一點女人氣都沒有，你還瞎忙活什麼呢！”胡鬆拓特彆不滿意，“你沒事偷襲我家乾嗎？再說了，我和杜款款說的分手你也當真？這都我們第八回分手了。”“就你這吊兒郎當的態度，我看杜款款是真受不了。不過也是，這麼好一姑娘，從小到大都耗在你一個人身上，多冤哪。”鄭東津拍拍他的肩膀，“我是真盼著你們分手，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趕快結束了好好搞一搞事業，再過幾年找個人定下來，多好……談太久的戀愛，都不會有好結果的。”他難得歎了口氣。胡鬆拓隻是說：“我們分不了的。”下午的發布會最終還是易典典陪著他去了。胡鬆拓給嶽流蘇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有打通，最後乾脆成了空號，她就好像人間蒸發，短信、QQ、微信一個不回。胡鬆拓感到有些蹊蹺，又忙著上台，所以也沒心思再多想。反正鄭東津在，不會讓他出大事的。發布會進行到一半，主持人高興地說有請神秘嘉賓登台。胡鬆拓都不知道還有這個環節，也跟著翹首期盼，最後走出來的是古耐，胡鬆拓失望得連歌都不想唱了。台下的粉絲倒是熱情高漲，他隻好也假裝喜出望外，跟古耐擁抱了好幾回。其實明明兩天前還一起吃過飯，古耐還拿走了他冰箱裡半打啤酒。回到後台胡鬆拓氣不打一處來，他摘下領帶摔在古耐身上，“不是說好了我的solo你不來攪和，這樣和我們組合有什麼分彆？”古耐穩穩地接住那條快要打在他俊臉上的領帶，嬉皮笑臉，“哥，我真的是好心來幫你站台。台下反響那麼熱烈，還不全都是你的粉絲。連一個舉我手幅的都沒有。”“那是因為不知道你要來，否則全場就都成你的天下了。誰不知道你的晚安站世界第一？”“晚安站”是古耐最大的後援會網站，不久前剛破了吉尼斯世界紀錄，成為全世界人數最多的單人粉絲團體。古耐一向深以為榮。沒想到今天說起這個，古耐卻愁眉苦臉，“其實，就是因為晚安站的事，東哥才讓我來的。”他低頭調出網頁遞給胡鬆拓，“你還沒來得及看新聞吧。晚安站關站了，就在今天早上。”胡鬆拓一愣，“你那麼多粉絲……就這麼關站了？為什麼？”“因為人數多了所以沒在意，這些年的粉絲活動也都組織得很好，近乎是半個官方團體。可實際上，晚安站規模再大也還是M的個人行為，她說要關站，不管是什麼理由，那都是人家的自由。”“東哥怎麼說？”古耐搖了搖頭，“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東哥想趁這個機會給我辦一場晚安站特彆faing，隻不過跟你的宣傳期衝突，所以來給你捧場避免媒體亂寫。不過，我心裡還是挺難受的，畢竟陪了我這麼多年，可能有些粉絲以後也不會再有熱情在新的站子裡一點一點往上爬，也不會來給我接機，在公司門口喊我的名字了吧。”胡鬆拓咧開嘴笑，“這麼說我應該高興啊，感覺少了個很大的競爭對手。我早就覬覦你有M這種送星星送月亮的死忠粉，現在她離開你，我實在是太感謝了。”古耐翻個白眼，照他的痛處戳，“聽說杜款款又跟你分手了，而且把東西都搬出你家，這回她好像是來真的。”胡鬆拓抱頭，“東哥能不能不要什麼都往外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