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因愛生恨 仇怨加身(1 / 1)

海棠無香 林青未 1558 字 4天前

滬上,警衛局。警衛局的環境潮濕又昏暗,微弱的幾盞油水燈光映不清人影。因著警衛局如今囚禁的是孟湘若——孟千山的獨女,因此更要嚴加看管,時不時來巡的警官都數日以倍增計。如今孟湘若所在的囚室,一格天窗也瞧不見,她就沐在無邊的黑暗裡,常常跌坐在一隅角落,每日也隻喝一碗稀粥,一隻乾饅頭,除了身子愈見清瘦外,連著精神都越發頹喪了。此刻局外是黃昏時分,囚室內卻終日都還是黑夜的顏色。孟湘若囚在警衛局已有半月有餘,卻一絲光亮都沒能見著,所謂牆倒眾人推,大抵便是如今這樣。昔日的孟科長因著孟局長的庇護,人人愛重,如今身負重罪,又是大總統那邊下的命令,連沈家如今都不對孟家問津,警衛局的人縱使是有心善待孟湘若,上頭也是不允許的。孟湘若剛剛在夢中醒來,臉上沾了許多灰塵,如今的狼狽憔悴模樣,任誰都是無法不動容的。如今她也並非自己睡醒了,而是被警察開鎖的聲音驚擾了。警察打開了她所在囚室的門,一絲昏暗的光亮都灼得孟湘若眼痛,她抬起手臂去遮住眼睛。“你也有今日,這般狼狽。”這熟稔的聲線——是沈知喬。孟湘若如今身陷囹圄,她當然知道是沈知喬和顧彆川的所作所為,這般不可為人信服的罪名都把偽證做成鐵證,她心知肚明,若非十分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所謂最親近的人,傷人最痛、最深,至今她總算有了體會。倒也怪不得他人,一開始她父親孟千山便叮囑過,哪怕是對沈知喬,也要留一個心眼兒提防著,是她自己太過相信沈知喬。如今沈知喬得不到她的愛,她便索性親手毀掉。人性私欲,不過如此。孟湘若頭也不抬,隻是淡淡地講:“我就知道,把我從渡口劫持關押,是你的人做的,還有我的船票,怕也是你偷的吧……如今我被莫須有的罪名連累,怕也與你脫不了乾係,現在,你又來做什麼?”沈知喬素知孟湘若心誌堅韌,必不會因如此逆境就低頭屈服,因此她早作了一手準備,她生而驕傲,她想要的一切,她都會不擇手段得到。“我當然知道,你必不肯見我。隻不過,你想不想見你的小海棠呢,我的湘若。”沈知喬輕描淡寫地說著這句話,卻引得孟湘若大吃一驚,不知所措。“你又把她怎麼了?”孟湘若隻是聽到“海棠”二字,便又突然放下了手臂,瞪大了她的一雙杏仁兒眼,去看沈知喬的臉,“她不是認祖歸宗回顧家了麼?!”“可不是我要把她怎麼,大總統下令審訊她,她就在你隔壁囚室受刑,你想不想見她?”沈知喬看著孟湘若心急如焚的模樣,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心裡卻悶得難受。自己心愛的人,如今連正眼看自己一眼也不願意,卻聽到彆的女人受審消息,就如此失控……“帶我去見她,帶我去見她,快。”孟湘若此刻心裡想不到旁的事,一心隻惦念宋新棠的安危。“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你還想著那個賤人?”沈知喬又一次笑了,垂了垂頭,又突然把頭仰了起來,“好,我就帶你去見她。”孟湘若聞言,趕忙踉踉蹌蹌地站起了身,作勢就要往囚室外走。沈知喬看孟湘若渾身上下就一件單薄的衣服,又如此著急地往隔壁囚室奔,一瞬間竟妒意上了心頭,總想多施些酸風妒雨。於是沈知喬將囚室大門開大了些,對囚室外拿著警棍的幾個警察嗬斥道:“你們可是都忘了,昔日的孟科長,槍法精準。來,給孟小姐上銬,如今孟小姐是重犯,可不能出什麼差錯,須得好生照料。”孟湘若不禁擰眉,側了杏目去瞥沈知喬。幾個警察應聲上前給孟湘若上銬,孟湘若妄圖掙紮開警察的束縛,畢竟曾經呼風喚雨的孟家大小姐、秘書局的機要科科長,如今在警衛局又豈能給人如此欺侮?但半月未曾得以好生養的她十分虛弱,幾個警察不過稍縱力便將她製住。她驀地便跌在了地上,隻能任由一雙冰冷的銬子錮在她細嫩的皓腕上。但沈知喬卻走到她身邊,對著跌在地上的孟湘若一陣耳語,“是你那日親口與我說的,要我彆忘了你,槍法精準。”孟湘若吃了癟,她當然清楚沈知喬這睚眥必報的小心眼兒,但也素知她本性不壞,如今對自己這般模樣,也是始料未及。於是孟湘若隻是冷了眼,由著警察押製住她,“好了,閒話少說,帶我去見宋新棠。”沈知喬冷哼一聲,引著孟湘若往隔壁囚室走去。到了隔壁囚室,還未曾見到囚室內的人,便可在門外聽到一聲聲皮鞭抽打在肌膚上的聲音,不難猜到囚室內的囚徒正在受鞭刑拷問。孟湘若猛地衝上前,敲打著囚室的大門,卻怎麼也不見人給開門。沈知喬對孟湘若的喊聲充耳不聞,作壁上觀地看著孟湘若敲門的急躁模樣,過了幾分鐘後,才著人打開門上的小天窗,準許孟湘若透過天窗看到囚室內的情境。囂張跋扈的皮鞭在警察的手中像是毒蛇一般,毒辣地鑽到人身上,齧咬著受刑者細白的肌膚。旁邊是燒至火紅的煤爐,烙鐵被很隨意地丟在火爐之中,還時不時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可所有的警察都殘暴冷漠地看著受刑人在刑架上受辱……這一切都入了孟湘若的眼簾。最惹孟湘若心焦的,是這刑架上的女子正穿著她熟悉的那身青花旗袍——那是宋新棠最喜愛的一件旗袍。如今她已被鞭笞得麵目全非,皮鞭還一下一下地落在她身體每一處,她的肌膚上不斷有新的血花迸裂出來,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如今渾像是馬蜂窩一樣,血跡斑斑、傷痕累累。她隻能無助痛苦地垂著頭,曾經如瀑的青絲如今散亂地垂在臉頰前,黏連著黏膩的冷汗,一串一串地往地上滴落。她卻被膠條封住了嘴唇,連哭喊聲都被封在口內,隻能從喉頭發出一聲聲低微絕望的嗚咽……若非繩索生硬地殺進她的手臂和纖腿把她固定在刑架上,此刻的她一定早沒了力氣,會生生跌墜到地上。而這一切都疼到了孟湘若的心窩,她不斷通過門上的隔窗對囚室內喊道“住手”一類的話語,卻已經沒有人再願意服從她的命令了。可沈知喬看了許久的熱鬨,看著孟湘若著急的樣子,她突然冷漠地叫了一聲停,那些警察果然便住了手——不難看出來,如今已是沈氏做主。孟湘若才鬆了一口氣,沈知喬又下令施刑,皮鞭聲再次傳來,刺得孟湘若耳膜都一陣陣地痛。孟湘若看著刑架上的女子,一下下痛得顫抖卻又無法宣泄的模樣,隻能逼不得已地去拉沈知喬的手臂,“阿喬,阿喬,彆再對她動刑了,她不過一介弱質女流……”沈知喬看孟湘若渾身傲骨梅質,如今竟然能因此事對她服軟。她更是乘勝追擊、不依不饒,一把將孟湘若推搡到地上。“弱質女流麼?她勾引你的時候,可像是妲己狐狸精轉世,絲毫不見她弱質呀。瞅瞅她那時受電刑時硬朗的模樣,下巴怎麼也不肯低下來,她可傲著呢。今天區區鞭刑如此輕微,可還不是得請她笑納。”孟湘若眼看沈知喬已因愛生恨至此,想到解鈴還須係鈴人,“你能不能放過她,你想要我怎麼做?”“好啊,你求我呀……”沈知喬掐著襯衫上的紐扣,俯下了身子去看孟湘若,她用素指挑起孟湘若的臉頰,指腹不斷摩挲著孟湘若的下頜,刻意抬高了聲線,想讓在場的所有警察都聽見這一句話,“你……跪下求我,我就答允你。”沈知喬如此作為,就是要當眾淩侮孟湘若,以此來紓解她心中的怒火。孟湘若自小同沈知喬一起長大,她對沈知喬這般小孩兒脾氣十分了解,她的屈從倒是沒有什麼,可這對宋新棠而言,卻是生死一線的關頭。因此,孟湘若隻是逡巡著四周看熱鬨的警察,心裡隱隱傳來的羞恥感迫使她低垂下了額頭。但她還是毫不遲疑地伏著身子跪了下來,身側很快就有警察低微的議論聲。她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嘲笑,哪些是譏諷,哪些是同情……“阿喬,求你了,放過她吧。”沈知喬料想到孟湘若會委身下跪相求,但卻沒想到她能毫不遲疑地跪下來——她從小和孟湘若一同長大。孟湘若是在孟家祠堂即便藤條加身,也不肯下跪認一聲錯的心性,如今竟因為宋新棠而自甘墮落到如此地步,她恨極了,怨極了,也嫉妒極了。於是,沈知喬突然無名火起,狠狠攥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去,連帶著額頭的青筋都是凸了起來,眼裡像騰地燒了兩簇烈火。“你竟然,當真,為了這個賤人,下跪,求我。”這樣一句話幾乎是從沈知喬齒縫擠出來的。“你跟我走,我就饒了她。”沈知喬閉了閉眼,突然睜了眼。“好。”孟湘若不加思索地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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