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回宮後便將張氏交代的信遞給白啟塵,“皇上,這是張嬤嬤讓屬下交給您的。”今日白啟塵雖是讓張氏入宮與阿宛一敘,但為了讓她們能自在一敘,他卻不曾踏足德粹宮半步。如今張氏為何離了宮又會托人送信過來?“拿過來吧。”帶著疑問白啟塵翻開了信紙,看完心中的內容後白啟塵竟片刻都緩不過神來。張氏信上說阿宛萌生了離意!白啟塵回想起這幾日阿宛的舉動,果然與平常大不相同。白啟塵越是一言不發,越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周遷在一旁當勸不勸,進退兩難。“為朕備酒來。”除非宴席上,否則白啟塵很少喝酒。周遷看著白啟塵冷然的神色,隻好道,“是。”這還沒用晚膳,白啟塵腹中空空又飲了兩壇酒,已經醉了。一時間將禦書房砸的一派狼藉,年少時他的全部願望便是得到父皇的注意,坐上皇位俯瞰這萬裡山河。可如今已沒了能在身側伴他同賞風光之人,那人終究要離他而去了!依她的性子,若要離開那便是已經做了決定的事。“皇上!您喝醉了,奴才扶您入內殿歇息吧!”周遷被白啟塵遣道殿外守夜,如今聽見禦書房傳來砸東西的聲響,便連忙入內想勸阻。“給朕滾出去!”白啟塵說著又將案上的一些書悉數推了下去。無奈周遷隻得另想他法,退到殿外後他便吩咐同在當值的小太監,“你到德粹宮去一趟,請皇後娘娘過來勸勸皇上。如今隻怕之後皇後才勸得動皇上了——”“是。”小太監得令便匆匆往德粹宮趕去。卻說傍晚張氏回去之後,阿宛的心情一直不甚明朗。在她的心中已將此次見張氏當成了永彆,既是柳家的案子已經查明,她又無法敞開心扉對待白啟塵,隻有一死才能讓她解脫。“娘娘!娘娘!”小太監一路小跑著到德粹宮,氣喘籲籲道,“你快到禦書房去一趟吧!皇上他喝了酒正在鬨呢!”“好端端的怎會喝酒?”阿宛有些詫異,不由得有了幾分急色。“奴才不知,周遷公公請奴才前來請皇後娘娘前去。”阿宛點點頭,隨手披上了見外衣便朝禦書房的方向走去。“娘娘,您可來了!”周遷見到阿宛像見到了救星那般,連忙迎了上來。阿宛顧不得與周遷說話,將披風解下來遞給琴書便朝殿內走去。一入內,刺鼻的酒味便撲麵而來——阿宛顧不得酒味,一把上前要扶起如今跌坐在一堆散落奏折中的白啟塵,“皇上你今兒是怎的了?怎麼喝了如此多的酒?”看到阿宛,醉酒中的白啟塵以為看到了幻影。便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繼而低低笑道,“竟然有溫度,可是你又如何會來禦書房見朕呢。你該恨死朕了吧,盈兒——”“盈兒”二字讓阿宛瞳孔驟縮,白啟塵果然更早之前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了。就在阿宛愣神的空檔,白啟塵將她一把擁在了懷裡。阿宛待要掙紮,白啟塵抱著阿宛的手緊了緊,用讓她許久未聞的口氣道,“即便在夢中你也如此抗拒朕嗎?可是朕卻發現已經離不開你了——”漸漸地,阿宛不再掙紮。一滴清淚從她眼角滑落,看來如今她對白啟塵還有最後一招可報複的——那便是自戕,以自己的性命來懲罰白啟塵的下半輩子。感受的懷中的人不再掙紮,白啟塵又往她肩胛窩蹭了蹭,“我多想抱著你的時候喚你盈兒,可是我怕將你嚇走。若你能以阿宛的身份一直留在我身邊也好,可張嬤嬤卻說你想離開……你離開了讓我該如何是好?”當下阿宛便堅定了自戕的決心,如今孟繁奕已經被她除去,待她死後有張溫靈扶持臻兒她也能放心。感受到肩胛窩處有濕意,阿宛將白啟塵扶起來,以衣袖為他輕輕將淚拭去。“我如今相信你待我的真情了,隻是一切都太遲了。”眼中的淚花被阿宛拭去後,白啟塵看清了眼前真的是阿宛本人,他一把抓住阿宛的手激動道,“不遲!若你不喜我有後宮,我便悉數將她們遣散了去!”阿宛緩緩搖頭道,“如今我已不在意這些了。我——”一語未畢,阿宛便被白啟塵欺身上前封住了唇。漸漸地,阿宛把眼睛閉了上,伸手環住了白啟塵的脖子,亦加深了這個吻。那便讓她再離去之時再瘋狂一刻又何妨。吻到情動之時,白啟塵將阿宛打橫抱起,走到裡屋將她放在她平時批閱奏折累了便休息的榻上。“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白啟塵在沉沉睡去之前說了這句話。而阿宛卻睜眼直到了後半夜才淺淺睡去。近五更時分,白啟塵常在這時上朝,便自己醒了過來。一醒來時發現阿宛正安詳地睡在他懷中,這才意識到昨夜他醉酒之時看到的那人真的是阿宛。也好,他終於將心事全說給了阿宛。若阿宛再要離開,他一定會儘全力將阿宛留下。饒是白啟塵再輕微的動作,阿宛聽見他換衣服的窸窣聲便坐了起來。“臣妾請皇上安。”“你再睡會吧,昨夜累著你了。”阿宛搖搖頭,套上鞋便起身為白啟塵將腰帶係好,“這禦書房還是早些讓內侍進來打掃吧,若一會下了早朝義父有事情想皇上稟報隨著入了禦書房,可不太好看。”想起昨夜的情形,白啟塵頗不好意思,自己好歹是個君王竟做了如此荒唐的事。他順勢擁住阿宛,“能讓朕這般的也隻有你了,答應朕,不要離開朕好不好?”阿宛不置可否退出了白啟塵的懷抱,“時候不早了,皇上快去上早朝吧,臣妾這也便回宮了。”“好,”白啟塵也不急在一時,吻了吻她的額際。“過會朕到你宮中用早膳。”“是。”白啟塵上早朝後,阿宛亦攜了琴書往德粹宮走去。卻不料才剛走至半路,她便雙腳一軟,暈了過去。“娘娘!”琴書連忙一把扶住阿宛,一旁路過的小太監見狀也幫著將阿宛攙到了德粹宮。白啟塵下了早朝,心情頗好地踏入德粹宮,卻見阿宛仍然昏睡著,而滿屋彌漫著藥石的味道。“皇後這是怎麼了?為何會突然暈倒?”白啟塵頓時麵有急色,問仍在德粹宮內的關雲靖道。關雲靖神色變了變,如今他的心中如同打碎了調味瓶一般五味雜陳,“皇後娘娘有喜了,昨夜勞累過度這才身體不支暈倒了,隻需好好調養並無大礙。”“當真!”白啟塵喜不自禁,差點跳將起來。連忙快步走到阿宛榻前,撫著她清麗的麵容,手竟有些不可自抑的顫抖。許是昨天上天聽到他的祈禱,將三年前流失的孩子又還給他了!既是有了孩子,他也有了將阿宛留下的理由!看著白啟塵那激動的模樣,關雲靖更覺得心悶,便請道,“皇後娘娘醒來便無事了,微臣便先告退了。”“好!明日朕會好好賞你!”白啟塵說著話的時候,仍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阿宛。“皇上,您先去歇著吧,這裡有奴婢服侍娘娘便可。”過了兩個時辰阿宛都不見蘇醒,琴書便道。“無妨,你先下去吧。朕陪著盈兒便好。”白啟塵交握著阿宛的手,盯著阿宛的麵容怎麼都看不厭。“是。”琴書如今是替自家娘娘高興,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又過了有小半個時辰,阿宛終於悠悠轉醒。一睜眼便是看到白啟塵那放大了的俊顏,那麵上的神情好像打了勝仗一般。“盈兒,我們要有孩子了!”一件阿宛醒來,白啟塵便急著承諾道,“你放心,這個孩子朕一定會加倍疼愛他!”眼前的白啟塵與當日在王府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當時她妄圖用腹中胎兒留下白啟塵,他卻仍舊決絕離去。如今她卻能從他眼中看出一絲小心翼翼和竊喜,似是終於可以用這個孩子留住她了——“臣妾有孩子了?”阿宛撫上尚平坦的小腹,仍舊不敢相信。明明每次侍寢完她都會喝避孕藥,前一胎胎死腹中那絕望與疼痛她此生都忘不了,亦不想再為白啟塵懷上孩子。可是如今又是怎麼回事?“是!是關太醫診斷的!”既是關雲靖診斷的那當不會出錯才是……阿宛淡漠地拂開白啟塵的手便要下地,白啟塵連忙將她按住,“如今你且好好躺著,要什麼跟朕說,朕去拿便是。”阿宛知道白啟塵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如今索性攤開了講,“皇上當真那麼希望有一個屬於皇上與臣妾的孩子?”“那是自然!”“可是屬於白啟塵和柳芙盈的孩子三年前就死了,當年若你肯留下陪我一陪,或許我便不會那般絕望而受了孟繁奕的蒙騙。那個孩子才是帶著我所有的愛和期待來臨的,這個孩子卻不是……”“不,”白啟塵聽到阿宛如此講,一顆心也猶如被人揪著一般疼,“朕往後會加倍對你們母子好!即便不為了朕,你也要為了這個孩子活下去,留在朕的身邊!給朕一個機會彌補過去犯下的一切好不好?”阿宛終於嗚嗚咽咽哭了出來,她終是母親,如今孩子雖然這般不湊巧降臨,但既然來了,她仍舊會將他生下。“再相信朕一次好不好?”白啟塵拍著阿宛的背安撫道,“此生朕決不負你!明日我便遣散了這後宮!與你一人白首終老。”“彆!”阿宛急急道,“康妃與我情同姐妹,皇上若如此做又何異於當初拋棄臣妾?臣妾亦沒有麵目再見康妃了。皇上得空也多去康妃哪兒坐坐吧。”“那你可願留再朕身邊?”“皇上也累了吧,讓琴書進來伺候便好。”阿宛卻顧左右而言他。“無妨,朕陪著你。”“不用了,讓我自己好好想想再回複皇上吧。”阿宛似乎與前時再不相同,昨晚阿宛是主動的,他能感覺到她覺他仍有情誼,但那種主動卻仿佛是種訣彆。如今她好不容易鬆了口,也不好逼她太緊。“那好,我讓琴書進來陪你。”“娘娘醒了,她叫你進去。”白啟塵步出殿後,對在殿外候著的琴書道,“日後更要儘心照料你家娘娘,娘娘若出了什麼事情,第一時間與朕稟報!”“是。”琴書估摸著阿宛快醒過來便命人早早熬了參湯,如今溫溫恰好入口。她端著參湯走到了阿宛榻前,“恭喜娘娘!如今娘娘身子正是需要大補的時候,快將這碗參湯喝下吧。”“恭喜?”阿宛冷道,“我平日裡喝什麼藥你是知道的。為何如今我還能有身孕?你卻好似一點都不吃驚。”琴書連忙將參湯放在一邊,跪下道,“娘娘息怒,奴婢不忍見娘娘終生無子,便偷偷將藥湯換了……”“那我平日裡喝的藥是什麼?”“是、是助孕的藥。”阿宛欲發火卻不知該從何發起,琴書跟了她這麼久,凡事都儘心儘力她也看在眼裡,也是為了她好才這麼做。“娘娘,一切都是奴婢擅作主張,您就大罵奴婢出氣吧,可千萬彆氣壞了您的身體!”阿宛靜默得一言不發,琴書連連告罪道。“行了你起來吧,我知道你的心思。”阿宛仿佛喪儘了渾身的力氣,輕輕道。“謝娘娘!”琴書又複端起參湯,放在嘴邊吹了吹,遞與阿宛,“娘娘快將這參湯喝了吧,一會兒涼了對腸胃不好。”阿宛這才就著琴書的手喝了幾口參湯。“我想再躺會,晚些你再進來服侍吧。”“是。”琴書為阿宛掖好了被角,這才輕輕將門從外麵帶上。琴書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下去,阿宛這幾日說的話讓她好不擔心,生怕她果真做了傻事。謝天謝地,這孩子來的真是時候!琴書對著窗外的圓月合十祝禱道,“願我家娘娘能順利產下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