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想要離宮?”一路走來,白啟塵詢問道。葉筱纓咬了咬嘴唇,這些日子白啟塵一直沒有任何表示,她隻好激一激他,“纓兒已經進宮叨擾多日,應當離開了。”白啟塵默然,他知道如此無名無分讓她住在宮中也是不妥。皇後之位本已空缺,他原本想等她恢複記憶再冊她為後……也罷!“朕,不會讓你出宮的。”白啟塵握住了葉筱纓的肩胛,一字一頓道,“你是朕的妻子。”“妻子?”葉筱纓甚是驚訝,繼而揉了揉太陽穴,狀似痛苦,“為何纓兒完全想不起來了?纓兒不記得皇上了……也不記得以前的種種!”見葉筱纓想要想起過去的往事而急得眼淚直掉,白啟塵又不忍,“想不起來就算了,不急在這一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皇上你能告訴纓兒嗎?”白啟塵張了張嘴,卻無法說出過去的事來,一切還是等葉筱纓自己想起吧。葉筱纓靜等了片刻,搖搖頭妥協道:“纓兒見皇上似有難言之隱,不好的記憶不要也罷。”入宮之時,江南府尹有將柳芙盈的事情告知她,讓她頂替柳芙盈在宮中生活。她卻害怕萬一露餡招來殺身之禍,倒不如裝作永遠失憶。“還是要的,不過不急在這一時。”一開始白啟塵也以為過去的記憶不要想起好,但漸漸他發現沒了記憶的柳芙盈不是柳芙盈了。“那……”纓兒麵上染上了紅暈,強鼓起勇氣道,“皇上今晚要留下來嗎?”“朕……”白啟塵猶豫道。“纓兒既是皇上的妻子,皇上為何不肯留下來?還是說皇上隻是在誆騙纓兒?”“……好!朕留下便是。”看著葉筱纓那張傾國傾城的、與柳芙盈彆無二致的臉,白啟塵終究不忍拒絕。更何況在葉筱纓入宮幾個月來,他便日日宿於禦書房,對其他嬪妃失去了興致。次日,葉筱纓服侍白啟塵更衣。白啟塵俯下身子親了親她的額頭,“朕過會兒便下旨升你為嬪。”隻是嬪位,葉筱纓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淺笑著投入白啟塵的懷中,“謝皇上!”彩玉軒在宮內此前不過是女官的住所,白啟塵見到周遷的第一麵便說:“讓內務府將夢菡宮打掃打掃,隔日讓纓兒搬入。”“是。”待白啟塵退了早朝,便有聖旨傳入彩玉軒,封葉筱纓為盈嬪。彼時雷辛琪正在彩玉軒與葉筱纓飲茶,聞言喜道:“恭喜姐姐!妹妹知道姐姐一定能博得得皇上的寵愛的!”“倒也不枉你喚了我這麼久的姐姐。”葉筱纓笑著拍了拍雷辛琪的手,雷辛琪眸中閃過一絲精光,但轉瞬即逝。葉筱纓在宮內一時獨占鼇頭,不過數日白啟塵便又將她升為了盈妃。她沒有再提起要找回記憶之事,白啟塵提了幾嘴終究不忍逼她,但心中仍是鬱鬱。卻說張翰義被赦出大牢後,白啟塵既為了再削弱竇枋的勢力,也為了安撫他多日來受的牢獄之苦,便於朝堂上多設立了“中丞”之位,命張翰義代之。張溫靈收到父親命人傳來的消息,在宮裡又是哭又是笑,父親在信中說在此案件上阿宛幫了他極大的忙。張溫靈將信好好收起後,便喚小玉兒道:“隨我到德粹宮去一趟。”“是!”許久不見張溫靈如此明媚的笑容,小玉兒亦好心情道。“參見康嬪娘娘。”見到張溫靈阿宛並不驚訝,想必張大人已經將此事悉數告訴了她。“阿宛!”張溫靈一把將阿宛扶起,臉上滿是激動的神色,“這次多虧你了,否則我的父親隻怕……”“娘娘無需如此,是張大人身正不怕被汙蔑。”阿宛謙虛道。阿宛雖如此說,但張溫靈知道若無阿宛,張家定躲不過這一劫。握著阿宛的手,她承諾道:“本宮雖然是一個小小的嬪,但若你在宮內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本宮,本宮一定相幫!”“謝娘娘!”幫助張翰義之時,阿宛並未想過要討張溫靈的人情,但如今在宮內既是她主動提出願意相幫,那便先記下了。張溫靈環視了德粹宮一圈,如今德粹宮被阿宛打理得井井有條。除卻阿宛自身的手段外,也少不了白啟塵的照料。念及此,張溫靈道:“阿宛,你有想過侍奉皇上嗎?”阿宛當即搖頭,“阿宛從未有過此等想法。”“隻是宮內如今盈嬪得勢,貴妃依舊有權。本宮能看出來皇上對你的不同之處,以你的智商謀略,他日成妃可以與她們一較高下。若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謝娘娘好意,”阿宛仍是搖頭拒絕,“阿宛福薄,不宜侍奉聖駕。”“怎麼會?!那日德粹宮裡發生的事情我亦有所耳聞,我斷是不相信你會加害皇後的,但是既是有人視你為眼中釘,你倒不如為自己好好謀算謀算。”此前瑤兒曾問她日後要如何做,問她是否還願意回到白啟塵身邊。不待阿宛回答,瑤兒便泣不成聲,瑤兒無法原諒他對自家小姐的背叛。阿宛歎了口氣,與瑤兒抱在了一起,她又何嘗不是!是以無論宮內的路是如何艱險,她都不願向白啟塵低頭。“此事阿宛從未想過,但即便是一個小小的宮女,阿宛也定會護得二殿下周全。”“唉,那好吧。”張溫靈是真的替阿宛惋惜,但既是她不願意,她也不好多言。“日後沒事的時候常來若昕宮坐坐吧。”阿宛點點頭,“好。”張溫靈在德粹宮一直坐到了日落方才回宮,對阿宛的印象更是好了許多。小玉兒不解道:“娘娘既是喜歡阿宛,何不稟明皇上,將她招入若昕宮?”“我不想讓她以為我與她交好另有打算,更何況,她做宮女不會做太久的。”小玉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也覺得阿宛不似一般的宮女。”江家父子下了大牢,卻仍舊奢望著竇枋能救他們一救。此事實則是竇枋指使他們去做的,但江左維很明白此刻將竇枋拖下水,自己亦絕無生還的可能。倒不如好好威脅一番竇枋,是以便想塞錢給管營,托他送信與竇枋。隻是入了大牢之人,管營怎可能將他放在眼裡!更何況此前因為他父子二人而得罪了中丞大人,管營如今正對他們恨得牙癢癢,當即拒絕又嘲諷了一番。兩人正在理論中,竇枋便踏入了牢營,“你們在爭吵什麼?”“呦,相爺!”見到竇枋,管營當即變了副嘴臉,對他點頭哈腰甚是殷勤,“如此汙濁之地,相爺怎麼親自來了呢?!”“你下去吧,本官與張大人乃是多年同僚,今日來看望看望他。”竇枋略一頷首,便將管營遣了出去。“相爺,相爺一定要救我父子二人啊!”不想如今便能見到竇枋,江左維像看到了救星那般朝竇枋蹭過去。“你適才跟管營說了什麼?”竇枋的聲音極冷,一臉不悅地看著江左維,若不是他來得及時,恐怕江左維已經將他的事向管營抖出來了。“本官護了你這麼些年,要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是要帶進棺材裡的。”“下……下官不敢說什麼!”江左維結結巴巴,連忙道。“今日皇上已正式將張翰義封為中丞,他已經開始在懷疑本官了。”“這……”江家父子麵麵相覷,“我們可是什麼都沒說啊!相爺你一定要相信我!”“哼,”竇枋冷笑了一聲,“當今世上隻有死人才不會說話。你們如今未說,不代表在嚴刑逼供下不會招出來。”一聽“死”字,兩父子嚇得冒了冷汗,“相爺你……你救救我們!”“本官可以保你整個江家。”聞言江家父子的心才微微落下,但當即又道,“但要以你們二人的命來換!”“你要我倆的命?”不待江左維發怒,竇枋便將江夫人隨身所帶的香囊扔在了他們麵前,“今日江夫人上山為你們祈福保平安,遇見了一群山匪……若你仍舊顧念著夫妻之情,本官倒是可以救她一救,並且護得江家上下周全。”既是山匪,竇枋手上為何會有夫人的香囊?!江左維如今心下已經明白,山匪不過是一個幌子,夫人如今就在竇枋的手上!成為了白啟塵威脅他的一顆棋子。“娘!”江淩昱一把將香囊拾起,心內悔恨終於如巨浪一般翻湧。他糊塗了半輩子,但如今終於孝順了一回,“相爺,此禍是我一個人闖出來的,一人做事一人當。請相爺不要為難我的父母,淩昱這條命相爺隻管拿去!”“昱兒!”江左維當即喝住了他,又半帶希求地看著竇枋,“我知道相爺為何一定要殺我滅口,但是過去的事情都是我幫你做的,昱兒他毫不知情。卑職隻得這個獨苗,還指望他為江家沿襲香火。若相爺肯放過昱兒,卑職立刻自儘在相爺麵前絕無二話!”“爹!”江淩昱與江左維抱頭痛哭,“昱兒害你晚年入獄本已不孝,如今又如何能以你的命換昱兒的命?!”“嘖嘖,”見眼前兩人父子情深,竇枋麵上更是不耐。自上次陷害阿宛未果後,茵兒便與他生分至今,是以他最見不得父子相親,“看來江公子也是個孝子,若本官今日逼死了江大人,想必他日江公子一定會記恨於本官,對本官亦是個後患。依本官看,如今父子二人一同上路也好有個伴。”“竇枋!”江左維終於一臉怒容地直視竇枋,“我為你做了多少事,到頭來你竟然這麼對我!當初要不是我偽造那封書信,你如今能坐上右丞的位置嗎?做人適可而止吧!大不了鬨個魚死網破!”“夠了!”竇枋喝道,他正是因為江左維知道這件事,所以他斷留不得。“此次皇上已經開了恩並未實施連坐之罪,若當年事發,要陪葬的怕是江家上下數百餘口了。你以為皇上此次能輕易放過你?如今本官已經答應了好好對待你的家人,隻是讓你將此事提上日程罷了。”竇枋彎下腰拾起香囊,“你好好考慮考慮吧,明日午時不見爾等自儘的消息,江府上下便會葬身火海。”“你也彆想給我使什麼花招,你鬥不過我的。”竇枋離去之前又回過頭說了這句話。“爹,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竇枋走後,江左維跌坐在地上久久未發一語。竇枋的手段他很早之前便見識過了,他知道他後半句話的厲害。未待隔日,傍晚便從牢獄內傳來江家父子自儘的消息。彼時白啟賢正在夜讀兵書,得到下人的來報當即趕到了牢裡。查探了一遍屍身後,發現果真是自儘,並無半點服毒的征兆。“管營,今日可有人探監?”白啟賢問道。“今日午時竇相來過,不過半炷香的時間便走了。”管營畢恭畢敬道。白啟賢默然,看來是竇枋以什麼威脅了江家父子。但如今既未留下半點證據,隻能判江氏父子一個畏罪自殺。與此同時,江家卻陷入了一片火海中……竇枋滿意地聽下人回來報告,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能微微放下,“江左維啊江左維,獨留你夫人在世上豈不孤單?本官這就送你們一起上路。”出了此事後,竇枋才終於弄明白孟繁奕為何要如此忌憚一個小小的宮女,看來阿宛果非一般人物。是以便吩咐宮內一位想投靠於他的侍衛,讓他好好監視阿宛。這侍衛日常巡守於德粹宮與禦花園之間,漸漸地,他注意到阿宛與瑤兒的關係似乎不太一般。雖說瑤兒到德粹宮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但相比於她對彆的宮妃皆不屑一顧便值得侍衛懷疑了。是以他便邀功似的將此事彙報給了竇枋,竇枋猛地一震——瑤兒……柳家!與瑤兒相關的便是柳家,難道阿宛與柳家亦有聯係?如此,那阿宛便斷斷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