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宮中設宴(1 / 1)

紅顏陌 嘎吱脆 2079 字 4天前

秦沐陽離開梓月宮許久,孟繁奕才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杯盞的碎渣刺在了肉裡,她猛地將碎片從傷口上抽出,頓時血流如注。她將碎片捏在手裡,低低笑了起來,渾然不覺疼痛。以往小時候她隨秦沐陽上山采藥,被灌木叢割傷了手秦沐陽總是會細細為她包紮,可適才他卻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娘娘,皇上派人來催你前去赴宴呢!”沒有孟繁奕的傳喚,宮女芷雲便一直立侍於殿外,不敢離開亦不敢進去。如今皇上派了太監前來,她才敢敲響殿門。“進來吧。”芷雲推門而入,入目的便是孟繁奕那染上了斑斑血跡的素色裙子。“娘娘!”芷雲連忙扶住了她,“奴婢這就去請太醫!”“不必,本宮榻邊有個小匣子,裡麵有個白色瓶子和一卷白絲帶,你為本宮拿來吧。”孟繁奕自己將傷口包紮好後,攏了攏發髻,“為本宮梳洗梳洗吧。”今夜她挑了一套甚為華貴的宮裙,亦精心化了妝。隻有這樣才能掩飾她此時麵容的蒼白。當孟繁奕到禦花園的時候,眾人皆已坐定。白啟塵左手的空位正是孟繁奕之座,而坐於孟繁奕另一邊的卻是秦沐陽。“父親。”落座時孟繁奕向秦沐陽行了一禮,卻因為扯到傷口倒吸了一口氣。“繁奕,你怎麼了?”白啟塵時刻注意著他們父女倆的互動,孟繁奕此刻的麵目表情全落在了他的眼底。“臣妾無事。”適才沒察覺的痛感如今慢慢爬上了心頭,但孟繁奕強忍著坐了下來。除了一開始麵部的猙獰外,此刻她露出了一個完好的笑容。白啟塵點點頭,既然人已到齊,那晚宴便可開始。“朕前些日子中了毒,幸得秦先生出手相救,如今體內餘毒已清。這杯,朕便先敬給秦先生了。”白啟塵舉杯朝秦沐陽遙祝,秦沐陽連忙起身,“謝皇上!”白啟塵甫一放下杯盞,一個小太監就奉上了一捧銀子和一對玉如意。“皇上,這……這……恕老朽不能接受!”秦沐陽雖享有天下第一手的盛名,但一生清貧,從未收過如此多的銀兩。金錢乃身外之物,如他將這些收下倒成了累贅了。“秦先生便收下吧,”白啟塵並不將那點銀子放在眼裡,這隻不過是冰山一角,“秦先生統共救過朕兩次,此恩朕日日銘記在心,如今便封秦先生為寧國公,年俸一千兩,先生日後便在京城住下吧。”“老朽不敢當!”秦沐陽連忙跪了下來,“老朽習慣遊曆於山水之中,京城如此繁華之地不適合老朽。請皇上收回成命!”“唉——”白啟塵擺擺手,麵上並無半點怒意,“朕知道秦先生淡泊名利,隻是不為秦先生做點什麼,朕著實難安啊。”秦沐陽沉吟了半晌道:“皇上若真要賞賜老朽,不若將賞賜之物轉交給瑤兒吧,這兩年瑤兒與老朽相互作伴,老朽已將瑤兒當成女兒一般看待。”瑤兒好不容易才進宮見到他們小姐,他不再忍心讓她隨自己外出遊曆。倒不如向白啟塵尋一道護身符,免得她目不能視物在宮內被人看不起。聞言瑤兒用膳的手一僵,即使看不見,但依舊側首看著秦沐陽。而彼時孟繁奕也望向了秦沐陽,卻透過他看見了一個雙目儘失的女子。而那個女子的容貌她亦甚是熟識——竟是那個女人的貼身婢女!那兩人的麵容想必她此生都忘不了!“好!”白啟塵爽快地應了下來,“既是秦先生執意如此,朕便封瑤兒為嘉和郡主,賜居清怡軒!”“皇上!”孟繁奕小聲道,“可她是……”“朕意已定,不要再說了。”白啟塵用隻有她與夏語嫣聽到的聲音道。“瑤兒,還不謝謝皇上?”秦沐陽輕輕觸了觸瑤兒的手,瑤兒卻隻揚聲道:“謝皇上。”並未起身行禮。“皇上你看她!”孟繁奕又小聲嘟囔,想讓白啟塵收回成命。“好了,她身子不便,無需計較良多。”酒過三巡,白啟塵才想起那日秦沐陽說他在路上被人追殺一事,午時被阿宛的一番話給打亂了倒忘了問。“秦先生,你且說說,到底是何人竟敢追殺你?!朕派人將他逮捕歸案。”聞言孟繁奕心裡捏了一把汗,停下手中的杯盞亦望向秦沐陽。見秦沐陽久久沉默未語,白啟塵便道:“黃侍衛你說吧。”“回皇上,那日刺客蒙著臉,老朽並未看清。”搶在黃侍衛之前,秦沐陽道。“黃侍衛——你也未看清麼?”黃林要開口的話便隻好轉了個彎,“是,卑職也未曾看清。”既然秦沐陽還念著父女之情,他便替他將此事瞞下了。“查!”白啟塵冷冷道出了一字,這次的刺殺隻怕是衝著他來的。若是如此,或許可以揪出下毒之人!“今日本是喜宴,父親為人行善多年,從未見過那般血腥的場麵,皇上還是不要再提起此事了吧。”孟繁奕剛落下的心此刻又提了起來,柔柔朝白啟塵道。“說得是,”既已將此事吩咐了下去,白啟塵便道,“此次黃侍衛也立了大功,但你畢竟不是我大楚之人——朕便將這賞賜轉交給皇後吧。”“謝皇上!”雖說不給賞賜,但此賞賜於黃林卻是極為厚重。“周遷——”周遷聞言一使眼色,下邊的宮女便奉上了一份用紅布蓋著的賞賜,在夏語嫣麵前跪了下來。“皇上這是——”“揭開看看。”白啟塵笑道,似乎篤定夏語嫣會喜歡這份禮物。夏語嫣由阿宛扶著步下台階,行至宮女麵前將紅布緩緩揭下——一塊玉狀長命鎖便出現在眼前,要製長命鎖自是不難,隻是用玉雕成的長命鎖她卻是前所未見。夏語嫣將長命鎖拿在手裡,不過巴掌大她卻愛不釋手,連連道:“謝皇上!”見夏語嫣果真喜歡,白啟塵亦笑道:“這是西域前日進貢的長命鎖,由暖玉雕刻而成,長期佩戴於人的身體甚是有益。朕想著作為皇兒的見麵禮便是再好不過了。”在眾人的見證下,夏語嫣受此長命鎖。不僅德粹宮風光,連她肚裡的孩子也是備受尊耀。眾宮妃雖豔羨,但畢竟膝下無出,夏語嫣待人又一向和善,她們倒也看過便過了。但孟繁奕在一旁卻覺得冷,寒風刺骨的冰冷!白啟塵雖說喜愛澈兒,但並未提過立他為儲君之事,更未送過他如此貴重之物。宮中皆言梓月宮獨得盛寵,如今卻狠狠打了她的臉!之後的宮宴孟繁奕食不知味,在渾渾噩噩中終也到了尾聲。秦沐陽畢竟是男人,不能久居於宮中。早在白天時,白啟塵便派人將坐落於宮外不遠處的宅邸,為秦沐陽打掃了個乾淨,這本就是白啟塵登基後為秦沐陽所建,今日它終於迎來了自己的主人。是以宴散了之後,白啟塵命人將秦沐陽送出了宮外,但瑤兒卻以郡主的身份留在了宮中。宴散之後,白啟塵先行離開,而孟繁奕緊隨其後,今晚不問個清楚她甚是難受,“皇上,你為何要將瑤兒留下?”這件事比白啟塵送夏語嫣長命鎖更讓她難以接受。“自是為了報答秦先生。”白啟塵揉了揉發疼的額頭,“你回宮吧,朕今夜喝了點酒,頭有些暈要回禦書房歇下了。”“不若皇上今夜便到臣妾那兒——”“不必。”留下這句話,白啟塵便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隻是回了禦書房,白啟塵翻來覆去卻如何都睡不著。過了一炷香的工夫,他便又穿戴整齊朝殿外走去。“皇上!”周遷見狀連忙跟了上來,“夜已深,皇上這是要到哪裡去?”“你無需跟來,”白啟塵轉身指著身後的台階,“你便站在此處,不許再往前一步!朕睡不著自己到處走走。”“是。”周遷隻好道。撇下周遷後,白啟塵信步來到了清怡軒。這清怡軒倒是依了這名字,甚是清淨,又有不遠處的梅香沁人心扉。“皇上!”內務府新撥給瑤兒的宮女沒想到皇上竟深夜造訪,驚得雙膝跪在了地上。瑤兒則是早有心理準備,白啟塵既將她留在宮裡,定會找她一問究竟。“你們退下吧,朕有些話要問郡主。”“是!”白啟塵緩步入殿,瑤兒仍是端坐在座位上,一手輕輕撥弄著杯蓋,並無半分行禮之意。“你三番對朕不敬,這頭還想不想要了?”白啟塵雖是這般說,但並未見有多生氣。“那皇上便治我的罪吧。”瑤兒將案上的茶端起抿了一口,還好,不燙了。“你真當朕不會治你的罪嗎?”“會!自然是會了!”瑤兒低低笑了起來,“兩年前瑤兒便見識過姑爺的手段不是?”瑤兒的一聲“姑爺”喚得極為諷刺,白啟塵終於冷下了臉,問出了此行的目的:“你的眼睛怎麼了?為何……”為何她會和盈兒一樣失了雙眼?瑤兒卻全然不在意自己的雙眼,也罔顧白啟塵的問話,將杯中茶又喝了大半,“這宮內的茶倒也沒有香到哪兒去。”白啟塵一把將瑤兒的手握住,逼她聽自己講話。“你將眼睛給了盈兒對不對?!”否則怎麼可能,瑤兒和盈兒都失了雙目?!“盈兒?盈兒……”瑤兒最近反複咀嚼著小姐的名字,“姑爺怎還叫得出口?!我都替你臊得慌。”在柳芙盈身邊服侍,瑤兒便練就了一張伶牙利嘴,特彆是遇到深惡的人更是豎起了一身的刺。“皇上的手那麼長,要顧及到每一個大楚百姓之前,請先打理好自己的後宮吧!我看那孟繁奕就不是個什麼好東西!這該將眼珠子挖出來的應該是皇上才對,放著身邊的奪目明珠不要,偏去撿顆渾濁魚目!”秦沐陽待她極好,不將刺客之事說與白啟塵,不代表她不能罵孟繁奕。“放肆!”白啟塵腕上用了力,眸中盛滿了怒氣。“皇上若不願聽大可離開。”忍著痛,瑤兒狀若無畏地搖搖頭。“朕問你盈兒她現在在哪兒?”瑤兒的“瘋言瘋語”實在讓他忍無可忍,低吼道。“皇上既已佳人在懷,又找我家小姐做甚?”瑤兒不答反問,斂了笑意。即使望不見,她依舊將凹陷的眼眶對著他。“……”白啟塵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若柳芙盈一早便沒離開,或許如今的後位便是她的了。但如今他已將後位許給了夏語嫣,若以盈兒的性子又如何肯屈居後妃之位?!不……她定容不下他身邊有任何女人! “皇上怎麼不說話了?”等了許久,瑤兒都不見跟前人出聲,“皇上是想補償我家小姐呢?還是又想再傷害她一次?”補償!他一個天子怎會跟瑤兒說出“補償”二字?若是這般便是承認他錯了!等不到白啟塵的回答,瑤兒失去了耐心,“皇上請走吧,瑤兒不會將我家小姐的行蹤告知於你。即使瑤兒失了明,也絕不會讓你再傷害她第二次!”“朕不會殺她。”白啟塵隻能道,似是怕瑤兒不相信,他便起誓,“連你我都封為郡主,又如何會對她下狠手?”他想了想,即使再見麵盈兒恨他,他也還是想見她。若她還能站在自己麵前,那他就願意把當年的經過都說與她聽。但他想終究隻歸他想,人心畢竟隔著肚皮,瑤兒又如何會知道白啟塵此時的心中所想?其實今日白啟塵能來找她問起小姐,又將她封為郡主,她已知道白啟塵的心中大抵還是有著小姐。但想到孟繁奕在他身邊溫言軟語,想到小姐在榻上打滾了半天,鮮血染紅了床褥差點一屍兩命,又想到柳家三百餘口一朝傾覆……叫她如何不恨這個人?!“皇上請回吧。”瑤兒泄去了一身的力氣,“我要歇下了。”“好,你不願說便罷。朕自會派人去查,相信你在宮中,她總有一日也會找到朕跟前來。”這也是他將瑤兒留在宮中的一大原因。“那皇上便等著吧。”瑤兒幽幽道。自登基後已不敢有人對他如此講話,瑤兒倒是第一個人。白啟塵受了瑤兒滿腹的怨氣,再在清怡軒待不下去,便轉身離開。饒是如此氣憤,他亦不曾動過絲毫殺瑤兒的心。不僅是瑤兒,盈兒他也定會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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