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番交談(1 / 1)

紅顏陌 嘎吱脆 2016 字 4天前

“參見皇上。”夏語嫣等人齊齊行禮,白啟塵甫一入殿,便看見此時已是跌坐在殿中的馮貴人,心中已大致明了。“此事是你做的?”白啟塵在馮貴人身邊停下,冷聲問道。“不是臣妾……”明知白啟塵不會相信,馮貴人仍是這般說道,隻是言語間透露出的求生欲望已是不強。如今種種皆指向她,她又如何單憑一張嘴讓白啟塵信服?夏語嫣將適才所查,如實稟報給了白啟塵,白啟塵的臉色愈發地冷然。他平生最惡宮內妃嬪間的勾心鬥角,這也是他為何不愛納那麼多嬪妃的原因。“貴人馮氏,殘害皇嗣,為禍後宮,賜白綾一條,自行了斷。”白啟塵不再過多詢問,而是一句一頓,出口的話卻甚是無情。“帶下去吧。”自始至終白啟塵都沒有正眼看過馮貴人,甚至自她入宮以來,他去她宮中的次數亦屈指可數,更妄談夫妻之情。“臣妾可否再求皇上一件事?”大局已定,馮貴人此時已經恢複了平靜,淡然開口,“自入宮以來,貴妃娘娘便待臣妾不薄,臣妾想讓貴妃娘娘親自送臣妾上路,也不枉真心相待一場。”孟繁奕之於白啟塵猶如白月光般的存在,他如何肯讓她去親曆這種事情。隻是孟繁奕搶在白啟塵之前先開了口:“這既是馮貴人的遺願,那臣妾答應便是。”“繁奕,你還是太善良了,”既是孟繁奕允了下來,白啟塵便隻好點了點頭道,“周遷,你便隨貴妃娘娘一同去往翠撫宮,晚間回來複命。”“是。”周遷領命退下,一同被壓下的還有馮貴人並她隨身的宮人,那個宮人經過剛才的一係列事情,早已嚇得雙腿發抖,借著侍衛的力才能往外走。“臣妾亦先退下了。”孟繁奕朝白啟塵福了福身,前往翠撫宮。“你們也退下吧。”此時殿內還有夏語嫣請來的一眾太醫,白啟塵揉了揉發疼的額際,轉身在德粹宮坐下。“是。”待殿內人皆退去,隻餘夏語嫣的幾個近侍時,夏語嫣方才斟酌著開口:“皇上對馮貴人的懲罰為何如此之重?”“皇後認為朕該如何處置她?”“臣妾認為將她遣至冷宮,罰個三年五載便是。”在夏康國時,父皇便是如此懲罰犯了錯的妃嬪。“她殘害的是朕的皇兒,以命換命朕認為很公平。”皇兒與一個不得寵的妃子,白啟塵自是拎得清孰輕孰重。皇後什麼都好,就是太善良了些。白啟塵執起她的手道:“朕是為了警示那個敢動邪念的人,你還有幾個月便要生產了,斷不能出任何差池。”感受到白啟塵眼底的關切,夏語嫣的心像掉在鵝絨床褥上那般柔軟,“謝皇上關心,臣妾一定會多加小心的。康嬪一定很難過吧,一會兒臣妾去看看她。”既是白啟塵如此說,夏語嫣便不再多管馮貴人的事。做錯事理應受罰,更何況馮貴人的態度亦讓她不喜。於是便努力說服自己,不因為適才的事情,影響此刻與白啟塵獨處的心情,依偎在了他的懷裡。“朕陪你去。”適才他從若昕宮離開的時候,張溫靈已睡下,隻是眼角還掛著兩行未乾的清淚,那憔悴的模樣令他頓起憐意。孟繁奕隨後便到了翠撫宮,宮內一眾宮人在馮貴人跟前哭哭啼啼,眼中滿是不舍之意。誰能想到一日之間這翠撫宮便變了天?今日一過,這翠撫宮便要被封起來,而這一宮的奴婢們也都要被送到浣衣局去了。因為孟繁奕尚未至翠撫宮,周遷倒也不至於太過狠心,便將時間留與他們話彆。如今孟繁奕既至,周遷便使了個眼色,讓一旁的侍從將翠撫宮的宮人們帶下。“周公公你先下去吧,”夏語嫣朝周遷語畢,又轉頭朝秋蓮道,“秋蓮你也下去,我跟馮貴人單獨待會兒。”殿內的人雖所剩無幾,孟繁奕還是將他們一一遣退了去,隻剩自己與馮貴人獨處。“本宮如妹妹所願到了,如今妹妹可有什麼話要與本宮說?”孟繁奕徑直坐下,撥弄著案上晨間馮貴人晾著還未喝的杯盞,幽幽問道。“你為何要害我?”宮人退下後,孟繁奕此時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讓馮貴人更加確信她適才的直覺——此事從頭到尾都是孟繁奕在使壞。“入宮後我自認沒有招惹到你,甚至時時到你宮中小坐。與我同期入宮的貴人們,誰有我這般敬你重你?你為何要如此害我?”馮貴人的指控字字泣血,孟繁奕臉上的厭惡不減反增,“你當真打心裡敬我重我?無非是想通過本宮為你在皇上麵前美言幾句吧!對了,本宮忘了告訴你,本宮生平最討厭這種人。”想通過她得到白啟塵的注目?不可能。“嗬嗬嗬……”聞言馮貴人不禁笑將起來,一步一步緩緩走向孟繁奕,卻又一步一步似要將她踩碎那般用力,“因為討厭,所以你便要將我置於死地?因為討厭,所以你便泯滅掉所有人性?”“你不過是剛巧撞在我的計劃上罷了。”孟繁奕毫不避諱一個將死之人知道她的計劃,此番答應前來送她一程,本也是抱著告訴她的心態,臨死之前告訴她真相,不讓她帶著遺憾離去,也算是做了樁好事吧。“你到底是如何計劃的?”即使孟繁奕算準了她會主動攬過這件事,但她一向謹慎,孟繁奕又如何能鑽得了空子在粽子裡下毒?這是馮貴人第一次在孟繁奕麵前挺直腰板,不再因為她是貴妃而屈服於她。“妹妹且坐,”孟繁奕將馮貴人拉著坐下,將那本已涼透了的參茶遞了過去,“這最後一杯參茶妹妹就喝完它吧,我再與你細細說來。”馮貴人依言接過杯盞,望著參茶裡倒映出來的人影,一滴珠淚從麵頰處滑落,“啪嗒”一聲滴進了參茶裡。她索性仰頭一飲而儘,孟繁奕這才滿意地道出了她那日的所有計劃——原來早在張貴棟為張溫靈看診之時,她便以身子不適為由將張貴棟召入了梓月宮。“娘娘——”替孟繁奕號完脈,張貴棟複詢問道,“娘娘可還有哪裡不舒服?恕微臣……微臣診治不出來。”“本宮確是不舒服了,並且這不適之症張太醫能幫本宮除去。”孟繁奕掀開了榻上的簾子,姣好的麵容裡並未透著半分病態。“娘娘若有事需要微臣去做,隻管吩咐便是。”“若昕宮那位——讓本宮不舒服了。”孟繁奕此話一出,張貴棟便猜出了八九分,但仍不敢妄加判斷,“微臣……微臣不懂娘娘何意。”“聽聞張太醫是康嬪同族,張貴人甚是信任太醫,三日便讓太醫開一劑安胎藥,可有此事?”“……是。”“太醫是聰明人,應該懂本宮的意思才對。”“貴妃娘娘是要微臣下藥致康嬪小產?”張太醫慌忙在孟繁奕跟前跪下,哀求道,“請貴妃娘娘放過微臣吧!微臣世代忠良,斷不敢殘害皇嗣!”“放心吧,本宮不會貿貿然讓你下藥,隻要你肯為本宮所用,日後本宮自會找準時機除掉康嬪腹中的胎兒,屆時定不會將罪責歸於你身上。”孟繁奕唇角微掀,俯下身親自將張太醫扶了起來。說什麼忠良之後,還不是害怕受到牽連罷了。“微臣不敢!”“今日你已將本宮的計劃聽了去,若你仍不願,本宮自是不會強求。隻是一旦康嬪的孩子順利產下,便是本宮與你秋後算賬的時候。聽說張太醫家的公子已是弱冠之年,若是派往邊疆做駐守太醫可會舍得?”“貴妃你!”張太醫既惶恐又憤怒,但最終還是低下了首做沉思狀。他知道此事對孟繁奕來說易如反掌,而他的獨子自小隻讀聖賢書,如何能上陣殺敵,戍守邊疆?“但若張太醫肯為本宮所用,本宮定許你為太醫院院長。”在孟繁奕的威逼利誘下,張貴棟終是鬆了口,“娘娘希望微臣如何做?”“張太醫還是為康嬪開著正常的安胎藥,”孟繁奕從腰際掏出一包粉末,“待時機成熟時,將此物摻進安胎藥裡。”“這是何物?”撚著手裡的粉末,張貴棟忐忑問道。“隻是墮胎的藥物罷了,要不了康嬪的命。”孟繁奕緩緩道,她絕不允許有人威脅到澈兒的皇位,哪怕極小的可能性她也要防患於未然。見張貴棟依舊猶疑不定,孟繁奕微微笑道:“放心吧,本宮定為你找一個替罪之羊。”而馮貴人便是她早早物色好的替罪羊。入宮的那些貴人們,當屬馮貴人最不受寵,而她隔三岔五便來梓月宮小坐,總是有意無意地暗示孟繁奕替她在白啟塵跟前美言幾句。看到馮貴人,孟繁奕時常想起采蘋宮的那位,那才是她不想引給皇上卻又礙於竇枋麵上不得不如此做的人。從竇樂茵身上受的鬱氣,使孟繁奕更加厭惡起馮貴人來。知道馮貴人有意從她這裡得到白啟塵的注視,而刻意討好她,孟繁奕便故意在馮貴人麵前數言宮裡事務繁多,她既要照顧澈兒又忙不過來。見狀馮貴人當即道:“皇後娘娘若不嫌棄,臣妾願意幫娘娘分擔宮內的一些事務。”“本宮本也是幫皇後娘娘辦事,既然妹妹有心,那妹妹便幫本宮監製粽子,為各個宮裡送去,如何?”孟繁奕果真將事情托與她,馮貴人當即麵露喜色,“臣妾定當儘心去做。”“有勞妹妹了。”孟繁奕微微而笑。待昭應殿發放粽子的前一日,孟繁奕再次將張貴棟叫來看診,並告訴他明日給張溫靈服用的安胎藥裡放上冰花。如此,張溫靈便在既服用了安胎藥,又食了粽子的情況下流產了。而安胎藥因是平時常用之物,又係張溫靈信任的太醫開的藥方,常人自是不會想到那裡去。“那粽子上為何也會有冰花?”聽了孟繁奕的一番言論,馮貴人將一雙纖纖玉手握成了拳頭,滿含著恨意問出了最後一個疑問。“那日在翠撫宮的粽子確實無毒,那隻不過是本宮的權宜之計。張太醫的指證讓本宮有理由將粽子帶回宮,當本宮將粽子帶回宮後,要上多少冰花粉不是都容易了許多呢?”“孟繁奕!你好毒的心!”馮貴人不僅為自己,亦為康嬪控訴,“若真要算威脅的話,皇後娘娘肚裡的孩子才是大皇子日後的威脅,你為何隻針對康嬪,而未對皇後下手?”提起夏語嫣,孟繁奕搖了搖頭,笑馮貴人終是鼠目寸光。於夏語嫣,她不僅是要她肚裡的孩子那般簡單了——“好了,本宮已解答完畢,妹妹可以無憾地上路了。”孟繁奕指著適才周遷放著的三尺白綾道。馮貴人緩緩踱向那個錦盒,十幾米的距離她竟走出了一生的長度。取出白綾,細細撫著它柔滑的質感,馮貴人心裡暗笑皇家真是奢侈,如此布料用來上吊真是暴殄天物。“孟繁奕,我詛咒你終有一天會失去皇上所有的愛,身首異處,落得比我還淒慘的下場!”將白綾甩上房梁,馮貴人踏上凳子,指著孟繁奕說完了此生的最後一句話。見馮貴人將椅子踢倒,再說不出一句話,孟繁奕這才放心地將殿門打開,對恭候在一旁的周遷道:“馮貴人已自儘了,待她氣絕後抬一棺材將她好好安葬起來吧。”“是。”待孟繁奕離去,周遷這才入了正殿,馮貴人此時尚為氣絕,一雙腳不住地踢蹬著,卻找不到任何一處落腳點。周遷微微合了合眼,小聲道:“馮貴人安息吧。”過了須臾,馮貴人才終於斷了氣。直至死,她的眼睛依舊不合地盯著孟繁奕離去的方向。死前她曾許願,她,馮氏瑤華,年十七,入宮未及一年便被賜三尺白綾魂斷於此,此後她的魂魄將日夜守著翠撫宮,不許翠撫宮有一刻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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