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歸期阻 到此因念(1 / 1)

試愛攻略 七憶歡 2093 字 4天前

我不知道到底會不會有人可以無休止地等待一個人下去,我隻知道這半年裡我看著紀子珍和傅瀝平實在是太難受了,他們向前、退後,背道而馳,然後又繞了一個大圈回到彼此的身邊,就這樣如此反複。他們都在自己的周遭建起了一道牆,在彼此的牆外麵遊蕩,我不知道他們已經遊蕩了多久,又準備繼續遊蕩多久,我隻是知道,在他們彼此注視的那道牆裡隻住著唯一的愛人。“老何,我今天跟你講講關於我身上的故事吧。”紀子珍的語氣突然沉下來,這不僅僅是一個講故事的語氣,更是一個講沉重故事的語氣。“其實我出生在一個特彆普通的家庭,我的父親是一名會計,我的母親是一名工廠裡普通的工人。初中的時候有一次我跟父母說,我有一個同學不甘於寂寞,所以她每天都得做很多很多事情,可是我就不知道做什麼。我還有一個同學,他長大想當畫家,所以他現在每天都在很努力地畫畫,可是跟他們一比我什麼都沒有,爸媽,你們說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呢,活著又該做些什麼呢?“然後我的父母跟我說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把心思用在學習上,等我長大了一些,他們又說不要想亂七八糟的,把心思用在工作上。是不是以後他們又要跟我說不要胡思亂想,把心思放在家庭上?因為他們一直生活在小城裡,所以根本不知道其他生命的活法,所以他們希望我也拷貝他們這樣平淡無奇的一生。”我適時地接了一句:“這樣的人生不會出錯。”“對,但是我不願意,我討厭那個小城,也討厭他們這樣的人生,他們雖然是我的父母,但我覺得我跟他們是不一樣的,所以我出來闖出來拚,想光鮮亮麗,想活得不一樣。”“你做到了。”我說。“是啊我做到了,但是何靜你知道嗎?他們給我的陰影這輩子都揮之不去。”“陰影?”“其實我從小的脾性都很像男孩子,從來都不會任由彆人欺負我。有一次我同桌欺負我,我就毫不客氣地還手了,他用圓規戳我的腿,我直接用手扇他耳光,然後他就告老師了,老師當時把我們兩人的家長都請到了學校裡。我同桌的父親是水產局局長,都過去快二十年了,但我清楚地記得,我同桌的父親身材又高又胖,脖子上戴著一條很粗的金鏈子,而我的父親隻是穿著白襯衣,本來就很單薄的身材顯得更為單薄了。對方的父親一到辦公室就是對自己的兒子噓寒問暖,而我的父親一到辦公室卻是點頭哈腰。”“點頭哈腰?那個局長是他的上司?”“不,他對誰都這樣,你知道有一種骨子裡的自卑,我父母他們總是覺得自己不如彆人,他們的一生都在小心翼翼地討好彆人,生怕做錯了什麼事情。我當時還是個孩子啊,我多麼希望我的父親是一個偉岸的形象,我希望他無所不能,但是他卻用他種種的行為告訴我,他隻是個懦夫,他在現場逼著我對我的同桌道歉,全然不顧我的腿上被我的同桌戳的傷。我才那麼小,就體會到了‘恨’這個字包含的情感,我真的好恨這個世界,恨那些有權有勢無惡不作的人,就想著這輩子一定要出人頭地,讓曾經的那些人看看我。”紀子珍說的這些,我不是能夠全部地理解,畢竟這些事情是我所沒有經曆過的,但是我還是聽得認真,儘我所能地去理解她說的這些。“你現在揚眉吐氣了呀。”“哈哈,並沒有。我回到那個小城,沒有人把你當作小有成就的設計師,我們小區的物業是一個脾氣很壞的女人,有一次父母的水費晚交了一天,她就破口大罵,說是好幾天都不給我父母水用,我父母大氣不敢出一聲,並且還買東西去跟她道歉。後來我回家聽說了這件事,我直接拿了一年的水錢甩到她的桌子上,我說這是一年的,下次彆給我們停水了。結果我的父母把我罵了一頓,還說什麼,這就是我們教你的待人之道嗎?‘那也不用像你們這樣,每天都覺得自己都低人一等吧,我們都是平等的,憑什麼一句不還地要被她罵。’父母說本來就是他們的錯啊。“我的父母老實了一輩子,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會在他們的身上發生,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反抗,而是覺得理所當然,每次我看著他們都覺得他們那麼可憐,但是後來我明白了,可憐的人必有可恨之處,那種恨是恨鐵不成鋼的恨。”“可是,你不是自己也說了嗎?他們是他們,你是你,如果不能改變他們,就不要改變了。”“不,我的父母也帶給了我骨子裡的自卑,我沒有辦法徹底擺脫掉。後來我想,其實也正是我的這種自卑驅使著我這些年一直馬不停蹄地努力,為了能夠站在更高的地方這樣努力著,可是這麼多年了,哪怕我再努力還是會自卑,現在的我根本不敢跟傅瀝平這樣的人在一起,也不想我嫁過來就這樣低人一等。現在雖然早就沒有了等級分化,但是父母帶給我的那種等級分化在我的心裡。”第一次聽紀子珍講她家裡的事情,我還是感到吃驚的,因為一直以來我以為她都是出生在書香門第的那種姑娘,沒想到她出生在小城,也沒想到她的父母是她口中敘述的那種懦弱模樣。我能體會到她語氣裡那種恨鐵不成鋼,也差不多理解,一個父親不停地告訴自己的孩子“我們就是低人一等的”,那樣一種一直以來灌輸的自卑。“紀子珍,你要克服啊,你不能因為有這樣的心理就不跟傅瀝平在一起吧,這樣對傅瀝平也是不公平的,不是嗎!”“對,其實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除了我跟傅瀝平誰都不知道,但是我決定告訴你,我的父親替傅瀝平的父親坐過牢。”“轟隆”一聲,猶如晴天霹靂,我整個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你說什麼?”“在跟傅瀝平分手的倒數第二年裡,有一次我回家,看到了父親的日記,在他的日記本中發現了華宇生物科技這個公司名字,他說他替公司老總去坐牢。還以為是巧合,所以就假裝漫不經心地問傅瀝平,華宇生物科技一開始是不是在我的家鄉有分公司來著,他說是,沒想到他跟我這麼有緣分,我當時覺得天都塌了哎。”“天呐,怎麼回事?”“日記裡父親描述得並不詳細,但大概就是偷稅漏稅或者數據造假之類的,嚴重到坐牢的地步。但是傅瀝平的父親大概也深諳我父親的性子,跟我父親說公司不能沒有老大來主持,所以讓我父親代替他去坐牢,並且保證他一進去就把他贖出來。我父親大概進去了快要一個月,後來,傅瀝平的父親又找借口把我父親辭退了,這件事發生了快要二十年。”我整個人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不能從震驚中走出來。“你說,我怎麼能讓這樣的人當我公公?怎麼能讓我的孩子有這樣的爺爺?我真的不能再跟瀝平在一起,那是我沒有辦法擺脫的過去。”“可是你們那麼相愛。”紀子珍講這些話的時候,我又想起傅瀝平的過去,他一直以來被人嘲笑的十幾年,是不是也承載了另一種自卑在自己的骨子裡?他跟紀子珍那麼相像,所以他們那麼相愛,覺得彼此是世界上唯一對的人,可是現實又不允許他們在一起,傅伯父的人品是紀子珍無論多麼努力都不能跨越過去的坎兒。“那傅瀝平知道這件事後,有沒有再對你說什麼?”“他說對不起,但是我告訴他很多事情不是對不起就能彌補的,其實我的人生已經有了偏差,這個世界還是不怎麼能容忍一個罪犯的女兒的,而我所遭遇的一切都跟傅瀝平的父親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很想用他的方式彌補我,愛護我,可是他又不能放棄他的父親,所以我們兩個人之間永遠都沒有辦法相容。”紀子珍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的一滴眼淚流了下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為什麼對她這麼不寬容。她明明是這樣一個真性情、喜歡笑、性格又好的姑娘,又有誰知道她笑容背後藏了這麼多不為人知的苦楚。“怎麼辦?”我小聲地問了一聲。紀子珍隻是對我輕輕地搖著頭,不是說人們很容易將不好的事情忘記嗎?夏天忘記冬天的冷,冬天又忘記夏天的熱,忘記自己上一次大病,可是這件事,紀子珍為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楚?餐廳裡的歌曲已經從一個低沉的男聲換成了一個女聲,歌聲裡那種遺憾讓人心間不由得一顫,可是我對麵的紀子珍突然笑起來:“彆擔心啦,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再說愛情又不是生活的全部嘛,比如還有友情,這個陪我深夜裡喝酒的老何。”我一邊哭著一邊笑起來,“乾杯。”我說。“挺晚的了,是不是該回去了?”“不用急,我跟陳宴川說過了,我說我們來到了這裡一起吃飯。”“你現在聽了我的故事,會不會覺得你跟陳宴川之間的根本不是事。你們身上並沒有這種一定不可能在一起的因素,也沒有無法跨越的鴻溝,你們之間的隻是一種不安全感,而不安全感是可以靠愛來填滿的。”我點點頭,不否認紀子珍話裡的道理,我想這也是她為什麼選擇這個節骨眼上告訴我她跟傅瀝平分手的原因吧。後來的一段時間裡我們都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地聽著舞台中央的人唱歌。接下來,舞台上出現了一名戴深藍色麵具的男人,唱的是李代沫的《遺憾》,“彆再說是誰的錯,讓一切成灰,除非放下心中負累,一切難以挽回。”他靜靜地站在舞台中央,燈光打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影子,他雙手握著話筒,看起來是一個極其落寞的姿勢,他的聲音在餐廳裡緩緩響起,讓我們每個人都忍不住沉醉其中。這是一首很多人都聽過的歌曲,但不同的人演繹又會有不同的感覺,這個人唱得讓人聽起來更多地想要表達愧疚和愛。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個人的聲音和姿勢那麼熟悉,我的腦海中劃過陳宴川的臉,但是緊接著我又否定了自己,他怎麼可能來這裡唱歌呢?歌曲並不長,四分多鐘,我認真地聽完了全曲,腦海中不斷閃現的是歌中兩句“與其讓你在我懷中枯萎寧願你犯錯後悔”。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對紀子珍說:“我怎麼覺得唱歌的這個人那麼像陳宴川?”“哇,你趕緊打電話問問啊。”我木訥地拿出手機,剛想撥上陳宴川的號碼,發現手機上有他發來的微信消息,他問我幾點回去,他來接我。我把手機拿到紀子珍麵前晃了晃:“你看,應該不是他。”“怎麼,聽起來你好像很失望啊。”“說真的,我還挺希望他在大庭廣眾下給我唱歌的,我覺得每個女生都是喜歡浪漫的吧,雖然我們嘴上從來都不承認。”我給陳宴川回複:“不用,我跟紀子珍一起回去。”可是等我們出門的時候,陳宴川已經在門口等我們了,他站在門口的一角,雙手插在口袋,腦袋微微下垂,不知道他維持著這個姿勢已經多久。他大概聽到了有高跟鞋停在了他的身邊,於是他抬起頭來,眼睛對上了我,然後他又看到了紀子珍,他主動跟紀子珍打招呼:“你好。”這樣的態度跟他對我其他的那些朋友全然不同,原來他也並不是對所有人都不友好,至少他對我的好朋友還是可以做到友好相待的。隻要是對我而言重要的人。紀子珍笑著,說了一句:“久仰。”這的確是他們第一次見麵,但是他們已經從我嘴裡聽了彼此無數遍名字。“走吧,我送你們回去。”紀子珍拒絕:“不用了,我今天開車來了,你和靜直接回家吧。”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收到紀子珍的微信語音:“老何,陳宴川長得很帥啊。”“為了這張盛世美顏也不能跟他離婚,多麼養眼。”我打了個笑臉,並且給她回了四個字:好好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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