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子珍走進去沒有立馬找地方坐下,而是在我的咖啡館裡逛了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第一次來我的公司,當然也是第一次來這個咖啡館裡麵。果真下一秒,她的職業病顯露無遺,而且她說話也挺直接:“哎,你這個地方設計不行,你把牆堵在這裡很壓抑啊,雖然它是一麵功能牆,你這個地方其實當時應該直接這麼延伸過來的,就算延不了,你配色好歹換一換啊,你不覺得這跟這很不搭嗎?”“哈哈,大小姐,您先坐,被您這麼一說我這咖啡館沒法看了。我這個當時可是也是上過報紙的,A市排名前十的咖啡館,而且不對外開放,你知道有多少人慕名想來都來不了嗎?”“可惜,設計這個咖啡館的時候你還不認識我呀。”“認識也請不起你呀。”“請得起我,我也沒有檔期啊,我的工作都排到後年了!”紀子珍說完,我們倆都樂得哈哈大笑起來。我大概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很久沒有遇到過一個這麼合拍的女人。兩個沒有什麼直接聯係的行業,所以也就沒有什麼直接的利益關係,不牽扯進利益來的友情更為牢靠一些。我們終於選好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午後四點的陽光明晃晃地四處流動,她終於沒有再批評窗邊的設計:“這邊的設計還不錯,視野好,采光好。”“我得到你的肯定怎麼這麼開心呢!”話音剛落,白璃就把我們點的咖啡和甜點端上來了,我要的紅絲絨拿鐵和紅絲絨蛋糕,而紀子珍要了一杯海洋可樂和一塊大理石蛋糕。她沒有立即回我話,而是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飲料:“嗯,夏天就是應該喝這種冰冰涼涼的東西,你還點什麼熱飲,老阿姨養生啊?”跟紀子珍不熟的時候,我還真不知道她這個人說話這麼愛開玩笑,和她相處的感覺就像跟傅瀝平相處一模一樣,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為什麼我在潛意識裡覺得他們兩個人這麼合適呢,那樣的一種感覺就是他們才是全天底下最相配的彼此。所以我沒有再跟紀子珍繼續開玩笑下去,而是跟她談了談傅瀝平的事情,這也是我今天叫她來這裡的最主要目的。於是不過一秒鐘的時間,話風突然改變了:“我們兩家前幾天一起吃飯了。”說完之後,紀子珍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她把埋在蛋糕裡的頭抬起來:“我知道,不是都上新聞了嗎?”她說完後,還特彆具有掩飾意味地大笑了幾聲,聽起來特彆假。“吃完飯後,傅瀝平叫我陪他喝酒,我們兩個人在彙泉廣場坐到了快要淩晨一點鐘。”“哦?這麼晚啊。”紀子珍表現出一副特彆漫不經心的表情,但是我知道她心裡其實特彆想聽其中的故事,也特彆地介意,所以我並沒有打算賣關子。“他說因為不是你,所以娶誰都無所謂,而我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哇,他比你還直接哎,我真是被你們傷得不輕。”我自以為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玩笑,但是紀子珍一點笑的意思都沒有。她的眼睛垂下去,化了妝的眼睛有一對長長的睫毛,它們貼在紀子珍的皮膚上,我看不到她眼睛裡的樣子。“何靜,你說真的好奇怪啊,那麼多相愛的人最後總是走不到一起,就真的明明心裡惦記著對方,但是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紀子珍的聲音帶著一點點哭腔,本來就很厚的聲線此時聽起來格外魅惑了。我喝了一口咖啡,眼睛不經意地向窗外看去,好希望有樣什麼東西可以“哢嚓”一下,讓所有的美好就此停住,讓我們深愛的那些人為我們留下來,而不是跟著時間這個魔鬼走向一個又一個未知的遠方。氣氛沉默下來,我轉過頭重新看向紀子珍,她白皙纖細的手捏著那根藍色的吸管,然後嘴巴咬住它,也不喝,就隻是惡作劇地咬著它。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下了不想嫁給傅瀝平的決心,如果我不嫁給他,那紀子珍跟他就還有機會,我希望給她留一個念想。對麵的紀子珍好像能猜到我心裡的所思所想似的,又或者是我們聊天到此,她也在想著同樣一個話題,所以還沒等我開口說什麼,反倒是她又開口了:“何靜,有時候我其實很希望你嫁給他的,這樣就可以斷了我所有的念想,讓我可以決絕地去過新生活,去交新男友。”“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紀子珍突然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我,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好半晌她才回答我:“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但是我想告訴你,就在剛剛我決定了,我不會嫁給他,因為有些事一旦發生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但是如果沒成定局,一切都還有改變的機會。”她沒再說話,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我們因傅瀝平而相識,又因合得來的性格而相熟,最後可能會因為類似的三觀而相知吧,我等那一天,她把她跟傅瀝平的故事完完全全地告訴我,我隱約知道他們的故事遠不像傅瀝平向我講述的那般簡單。這時,紀子珍把我們旁邊的那兩扇窗戶都打開了,外麵的風還挺大,都灌了進來,我的頭發呼啦一下就吹了個亂七八糟,她的大耳環前後動了動,但是刮進來的空氣還挺好聞的,像電視廣告中清涼一夏的味道。我猶豫了很久,終於決定問問她關於遲淩濤的事情,我跟她說:“我今天在遇見你之前遇見趙玟曼了。”“趙玟曼?好耳熟啊。”她的注意力成功被我吸引過來,一副絞儘腦汁在想這個名字的樣子,我也沒有打算跟她賣關子,而是直接言簡意賅地告訴她:“塞納的公關部經理呀。”紀子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噢,那個前公關部經理啊,我想起來了,但是就見了她一麵吧,她很快就不在塞納乾了呀。”“啊?她不在塞納了?”“對啊。”我眯著眼睛問她,心裡感到十分驚訝:“什麼時候的事?”“兩年前?她乾了也就三個月?那一陣塞納挺亂的,噢,對了,你跟遲淩濤那段時間鬨分手吧。”“你知道我當年為什麼跟遲淩濤分手嗎?”“嗯?”“他跟趙玟曼被我捉奸在床。”我的語氣很淡,好像在敘述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紀子珍一臉震驚的表情:“不會吧?”“而且,他沒有任何的愧疚、懊惱,反而說了很多傷害我的話。我覺得我可能至今都沒有走出來,今天在商場碰見了趙玟曼,她還挑釁我,但是我回了三言兩語,感覺他們好像沒有繼續在一起。”“遲淩濤這兩年,一直自己一個人,沒聽說再找過什麼其他人。何靜,我認識遲淩濤也五年多了,他不像是這種人啊,怎麼可能這麼是非不分。”我輕笑了一聲:“可是事實擺在我麵前啊,他也親口承認了。”下一秒,隻聽紀子珍一字一句地問我:“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聽到我的心裡就像撞鐘的聲音一樣,一聲又一聲,好像紀子珍說了一個我一直有考慮過,但是逼迫著自己不去想的問題。我和遲淩濤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沒有說開?一方麵我希望我們的誤會解開,希望冰釋前嫌,另一方麵又希望就這麼下去吧,讓我繼續恨他。見我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紀子珍又接著跟我說:“何靜,據我所知,他一直都很在意你的。”“可是在意我就這麼傷害我嗎?”“建議你們去聊聊吧。”紀子珍說這句話的語氣就像一個老者一樣,跋山涉水已經曆經一生,像過來人那般告訴我這個年輕人到底應該怎樣去做。我卻在她對麵用手支著下巴,定定地望向窗外,漸漸出神。就當我以為我們會這樣一直沉默著坐下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外麵的警笛聲,雖然是十一樓,但是因為開著窗戶,所以仍能聽見不小的警笛聲。“怎麼了?”紀子珍問我。“我也不知道。”於是我們紛紛向窗外看去,其實也看不太清楚,就在這時,紀子珍拉拉我:“你看那裡。”我循著她的目光看向我們對麵的那個樓,有一個人站在最頂層的邊緣處,什麼也沒做,就是直愣愣地站著。兩幢樓的間距並不大,我甚至依稀能夠看見那個人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天呐,他不會想不開吧。”我和紀子珍的心揪成一團,然後聽見下麵有人喊:“跳啊,你怎麼還不跳!”“這天這麼熱,曬死了,你倒是快跳啊!”緊接著又是不一樣的聲音:“你不要想不開啊,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不要做傻事!”樓下吵吵鬨鬨,分成了兩個不一樣的陣營,我好像能依稀聽到我們公司的一些人趴在窗戶上對他喊話,但我分辨不出他們說了好的,還是說了不好的。現場的整個氣氛已經燃燒到極致,似乎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真正關心樓上那個人的所思所想,不知道無論是好的言論還是不好的言論,其實於他來說,都隻是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也許他隻是想到天台上看看風景,也許等他看完了風景心情舒暢了,一切都會好。想到這裡,我趕緊讓白璃拿幾塊紙板,然後在上麵畫上了笑臉和愛心,我們把這些紙板放在窗邊,從那個人的角度來說是一定可以看到的。就像紀子珍說的,或許這個世界隻是需要一些微不足道的暖意,不管那個人心裡想的究竟是什麼,總之讓他心裡感受一點暖意吧。正當我們手忙腳亂地剛剛畫好紙板,準備拿著它放到窗邊的時候,隻聽外麵驚呼一片,那個人已經跳下去了,我的腿一軟,向後退了一步,然後紙板在我手中紛紛滑落。一個鮮活的生命就在我麵前,離我這麼近的地方,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跳下去,卻什麼都做不了。明明應該是熙熙攘攘、有夕陽照射的一個傍晚,但是此時卻那麼靜,很靜,並且很空,沒有任何生命的那種空。我在咖啡館裡好像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我不明白到底是遇上了什麼天大的事,以至於活不下去了呢?那個人看起來明明還那麼年輕。他的藍色襯衣,他的卡其色褲腳,他略微卷起的頭發,他一雙無神的眼睛,都在我腦海裡,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揮之不去。“何總,你的電話!”“何靜!”紀子珍大概搖了我的胳膊很長時間,我才回神,然後我聽到了電話鈴聲,我緩慢地轉頭,看到手機屏上顯示了陳宴川的名字。“喂。”我木訥地接起來,聲音小得幾乎聽不清楚。陳宴川察覺到了我有些不對勁,他問我怎麼了。“沒事,你打電話有事嗎?”“你在哪裡?”陳宴川的語氣有些急促,我鮮少聽見他用這種語氣講話。“公司。”“所以你看到了那個人從樓上跳下來是不是?”“嗯。”“幾點下班,我去接你吧。”“好,準備走了。”說了幾句話之後,我才變得平常起來,旁邊的白璃和紀子珍一臉擔心地看著我。“你OK嗎?”紀子珍問我。我點點頭。“一會兒有人來接你?”我繼續點點頭。“好,那我先走了啊。”紀子珍說完,我又開口對她說:“我們抱一下吧。”我上前擁抱住了她,衣料之間隔著的是我們彼此馥鬱的熱力,這樣的溫暖好像才讓我的心漸漸平複了下來。一旁的白璃看著我們,我突然也把她拉了進來,我們三個人一起抱著,我輕輕地說:“無論遇到什麼,都不能害怕,都要好好活著。”她們放在我後背的手緊了緊。我回辦公室收了收東西,然後等陳宴川來接,仔細算算,我好像大概近半個月沒有見過他了,這期間,感覺偶爾也是會想他的,尤其是當下,我特彆需要他的擁抱。二十幾分鐘,他打電話告訴我他已經到了。“好,我馬上下去。”街上的群眾已經疏散乾淨,屍體也已經被處理,街道上已經恢複了車水馬龍的盛況,速度極快,就好像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可就是這樣極速轉動的世界,讓我心裡覺得更加空落落了。陳宴川開著一輛黑色的沃爾沃來接我,我問他:“你的車?”他點點頭,倒是一輛很符合他性格的車,積澱、執著、安全,我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然後木木地看向窗外,一直沒有說話,陳宴川也沒有打擾我。我們經過了各種長短不一、寬窄不同的路,也經過了很多大廈和高架,天已經漸漸開始黑,廣告牌五顏六色的映照出路口人群的臉,看到幾張笑意盈盈的臉,我的心裡感覺舒服一些,可是再往前走,到了比較荒涼的地方,看見成片的地和壞掉的路燈後,心情又沉重起來。我跟陳宴川說,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在我麵前,那麼近地以那樣的方式死去。“你知道嗎,我還畫了笑臉給他,但是他看不到,如果他生前收到了一點點暖意,或許他就不會自殺了。”“好了,不要多想了,回去泡個熱水澡,然後聽聽音樂,嗯?”陳宴川的話剛說完沒多久,便到了我的公寓,我等陳宴川停好車,然後我們一起上樓。編者注:感謝大家對《試愛攻略》的熱情支持,從第11章開始,《試愛攻略》采用付費搶先看機製,搶先看每日20:00更新一章,免費用戶每周一、三、五、七20:00解鎖一章,歡迎大家點擊主頁“訂閱”關注本文,及時收看本文更新提示,祝大家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