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伯符登上太子之位後,本該是塵埃落定。卻不料兩日後,宮中傳來消息,宗檀的兒子來天都了。宗檀有兒子嗎?什麼時候有的?宮中眾人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確實是宗檀的親生兒子。否則皇後也不會親自出麵,並取了皇族宗譜來力證此子的真實身份。當皇後帶著宗檀的兒子來見景瑞帝時,景瑞帝懵了,接著便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這個男子,這個男子他是見過的。這張臉不就是已故文裕侯,當初裕國公府的世子嗎?怪不得那閔琨不待見世子反而稀罕庶子,原來竟是這樣!當景瑞帝想明白的那一刹那,他倒了下去,再沒起來。本該是世人稱道的一代明君,晚年卻因為丹藥和自己的子孫無法壽終正寢。景瑞帝悲乎?悲!卻是自作自受。皇帝的逝世,是前朝乃至整個國家的大事。出殯前後,整個都城都在戒嚴。邵顏他們不得不改了行程,預備等新帝登基後再走。而閔幼株則陪著延陵子華在通天觀的廂房內養傷。待景瑞帝的喪禮辦完之後,就到了宗伯符的登基典禮。那一日,當真是人流湧動,一片繁華。比起莫名其妙立的太子,顯然上蒼選擇的真命天子更有說服力。不光天都城內的百姓,就連路過的客商武人都停留在城外感受著這空前的聲勢。然而什麼都預備好了,典禮進行到一半,天子卻遲遲沒有出現。就在眾人疑惑不解,並有些騷動不安時,城外突然湧來了大量的人馬。滾滾煙塵,陣陣擂鼓,讓守在城門的將士們猝不及防。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攻擊都城,要知道今日可是天命之子登基的日子,竟然有人敢逆天而為!然而不待守城門的將士們反應過來,這些人馬就開始攻城。而同一時間的皇宮中,閔安元,如今該叫做宗元,也帶著禁衛軍圍困住了太子東宮。他的身後,赫然躺著八抬大轎抬著的宗檀。宗檀眯著眼,此時他的腿仍時不時的會傳來劇痛。但沒關係,隻要能做成那件事,隻要能成為這天下的主人,一切都是值得的。“宗伯符,你便真是老天選中的天子又如何?我宗檀偏要逆天而為!”就在宗檀躺在轎子上冷笑的時候,門的另一邊,身穿龍袍的宗伯符卻異常冷靜。褪去了懦弱和青澀的宗伯符早已不是昔日那個戰戰兢兢的傀儡了。他想了想,對身後那些伺候他的宮人道:“這宮殿中有一處密道,隨我來!”說罷,宗伯符利落的掀開床鋪的一角,輕輕摁了下去。隻聽哢擦一聲,連接床鋪的那處牆壁霎時間便開了一道一人寬的小口。宮人們本想讓宗伯符先走,卻不料宗伯符竟開口道:“你們先走!快!!!”宮人們驚訝之餘,不由得對宗伯符暗暗感激。那個曾經被閔幼株傷了手的內侍,回頭鄭重的看了一眼宗伯符道:“陛下,奴才一出去就會幫陛下去找人的!”宗伯符笑了笑,揮手讓他快走。宮人們陸陸續續的離開了,最後走的是宗伯符。眼看著東宮的殿門就要塌了,宗伯符深吸一口氣,闖入了密道。宗元帶著人馬闖進來時,東宮已經人去樓空。宗元趕忙帶著人一起進了密道。在未來的這段時間裡,皇宮中注定要上演一場貓捉老鼠的好戲。隻是不知道最後會是貓抓住老鼠,還是老鼠反撲了貓。通天觀內,閔幼株正縮在延陵子華懷裡閉目養神,突然一陣嘈雜的人聲湧進了觀內。不待閔幼株起身發問,一清便推門而入道:“小姐,天都城外有大隊的人馬在攻城!而我們的新君主遲遲沒有出現在登基大典上......”一清話音剛落,綠枝和青竹也跟著跑了進來。“不好了,小姐!觀內湧進了一大批百姓!他們要求延陵國師出麵鎮壓這場戰爭。”“出麵鎮壓?”閔幼株低頭看了一眼依舊昏睡的延陵子華。雖說邵長陵送了價值千金的金瘡藥過來,但這麼深的傷口哪能說好就好。閔幼株默了默,將手放在延陵子華的臉龐上道:“若你醒著,必定會親自前去,哪怕受了重傷。罷了,這一次,便由我來替你守一守吧。子華,好好睡一覺,醒來後這天下依舊是你想看到的樣子。”閔幼株說著,抬起繡滿了金燈花的衣袖翩然起身道:“我去城牆那看看。”“小姐?”綠枝還想說什麼,青竹卻阻止了她。“小姐!我也去幫忙!如今我空有一副力氣,卻沒有用武之地。”“如今是守城,你這副力氣暫且用不上。不如去皇宮那走一遭吧,興許宗伯符那裡有什麼需要你幫忙的。”青竹有些失望,但他知道自己如今空有力氣,卻沒有武功。這樣上戰場,的確是去送死。青竹點了點頭道:“好,我去!”閔幼株目光柔和的掃過青竹道:“若那裡太過危險,就不要冒進。在我心裡,你的命比宗伯符的命更重要。若他果真做不了皇帝,身首異處,大不了我帶你們離開代國。這天下總有我們的容身之處。”青竹、一清和綠枝聽了,鄭重的點了點頭就各自忙活開了。一清打算跟閔幼株一起去城牆那,青竹獨自去皇宮,而綠枝則留下來照顧延陵子華。待閔幼株他們走了後,綠枝依依不舍得在通天觀門口站了許久才轉身打算回屋。卻不料在她轉身之際,一個熟悉的的身影躍入了她的視線。“是他?”綠枝在看那名書生的同時,書生也似有所感的回過了頭。兩人對視了一眼,還是綠枝鼓起勇氣,走上前道:“這位公子,你覺得新君主能登上帝位嗎?”書生沒想到綠枝會開口問這個問題,他想了想,目光堅定的注視著皇城道:“天定之人,必有其過人之處。我相信他能夠成為我們代國新的君主。”聽到書生的回答,綠枝緊繃的神經終於微微有所鬆動。她朝他鄭重的福了福道:“我信公子。”書生點了點頭見綠枝要走,突然開口發問道:“我乃青州宋連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綠枝。”說完自己的名字,綠枝趕忙跑回了觀內。宋連軒微微一笑,並沒有追上去,而是將目光重新投放在了不遠處的戰火硝煙中。那裡,城牆上,有一道火紅色的身影正在慢慢登上城牆。伴隨著她的腳步,一縷縷血光在她的手上漸漸聚集。守城門的將領此時正是焦頭爛額之際,聽說國師府的人來了,立馬過來相迎。卻不料來人竟是兩名女子。他眉頭微微皺起,就要嗬斥,卻不料閔幼株先開口道:“我是為將軍帶援兵來的。”“援兵何在?”閔幼株魅惑一笑,伸出留著鮮血的右手道:“將軍且看!”伴隨著銀鈴般的笑聲,原本空無一物的城牆上突然聚起了密密麻麻的蟲。各種顏色,各種大小,它們沐浴鮮血蛻變成蠱,隨後化為一道血光,猛然拔地而起!在將士們驚詫的目光中,血光越變越大,越變越高。它們忽而變成一隻蟾蜍,忽而化成一條巨蛇,忽而又蛻變成一條血蛟正虎視眈眈的注視著城下的敵軍。敵軍哪見過這般異象,趕忙停下攻擊,要往後逃。但閔幼株可不是延陵子華,她從不將這些無關人的性命當一回事。隻見閔幼株伸出手指,指了指右邊那隊人馬,血蛟仰頭一陣嘶吼,便猛地撲向了他們。血蛟所過之處,滿地血光,那些人竟連屍骨都沒存下。守城的將軍和將士們也殺過人,但他們都是徒手去拚搏的,哪見過這種大麵積的殺人之術。對閔幼株,他們既驚且畏,有些膽子小的已經跪倒在地,高呼神女下凡。城內的百姓們自然也看到了這番異象,其中不乏有人在闖三關那天見過閔幼株知道她的身份,便也跟著跪在地上高呼國師夫人。一時間,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隨著百姓的呼聲灌注在了那條血蛟身上。血蛟感受到力量,殺得更凶了。而就在這時,通天觀內的延陵子華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的身體還無法動,但體內的虛影道身卻漸漸脫離軀體爬了起來。延陵子華的道身先是去到了閔幼株身邊,見她應付得了,便一晃身往皇宮飄去。宮中,此時身著龍袍的宗伯符正麵臨著宗元身後的幾百位弓箭手。宗元一聲令下,幾百隻羽箭便飛速的向宗伯符射來。宗伯符躲閃不及,就要當場身亡之際,邊上的牆壁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接著一個瘦高的人影竟舉著那麵牆,擋在了宗伯符麵前。羽箭再利,也沒法射穿一麵牆壁。宗元訝異,宗伯符不敢置信。轟,一聲巨響,牆壁豎在了宗元和宗伯符之間,而那個瘦高的人影也在此時回過了頭。“是你!你是幼株身邊的......”青竹咧齒一笑道:“是我,青竹。小姐讓我進宮,路上正好碰到陛下的一名內侍求救,便跟著過來了。”宗伯符聽到青竹這麼說,下意識的就朝四處張望了起來。在那片失去了牆壁的小樹林旁,正有一個內侍縮頭縮腦的朝宗伯符看了過來。宗伯符突然便有些感動,他以為這個內侍說救他不過是場麵話,卻不料他真的冒險去幫他找人來了。青竹見宗伯符在自己身後呆呆的,也沒動作,便出聲道:“陛下,等會我會抬著這麵牆壁走,你就躲在我身後。等進了這片小樹林,我們再想辦法逃跑。”“謝謝你,青竹!”青竹正抬著粗壯的手臂要舉起那麵牆,聽到宗伯符這麼說,他下意識的便道:“我這次把陛下救出去,不知道能不能當個小將軍......”“你這般力氣世所罕見,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青竹爽朗一笑,正欲帶著宗伯符躲去那片小樹林,卻不料他們身後,突然響起了整齊的甲胄摩擦聲。“你們這一麵牆,堵得了身前,莫非還能顧得了身後?”宗伯符和青竹萬萬沒想到,宗檀的人馬竟在這時候趕到了。宗元正拿這麵牆沒辦法,見宗檀趕來,便暗暗呼出了一口氣。而躲在小樹林邊上的那名內侍,卻急的不停跺腳:眼看著陛下就可以逃走了,難道最終還是功虧一簣?比起內侍的焦急,宗伯符的麵色非常坦然。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青竹,對宗檀道:“你要殺的是我,與他無關。放了他吧......”“晚了!”宗檀揚起手,猛地往前一揮。數百隻弓箭瞬間離弦而去!青竹慌忙舉起牆壁去擋,卻不料宗元在同一時間也揮手命弓箭手射箭!兩麵夾擊,宗伯符和青竹的臉上現出了絕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