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祈雨祭祀——血雨(1 / 1)

深宅馭蠱女 靈追 1924 字 3天前

離閔琨和沈安若去世已經過了十幾日了,外人不是沒猜測過他們的死因,但閔府口徑一致,都說是沈氏受到驚嚇,一屍兩命;閔琨因此受了刺激,才撒手人寰。至此閔家可以算是絕戶了,沒有一個男丁。這夜,閔幼株坐在窗前正看著月亮發呆,明日就是代國又一次的祈雨祭祀了,若流月依舊無法祈雨,他將會徹底失去民心,跌下神壇。一個失去民心的國師,即便他有天大的野心,終是無法成事的。即時延陵子華再出手,一清的仇也算報了吧。再之後她打算解散掉閔府,願意贖身的贖身,還想為奴的繼續為奴……待一切事了後,她便可以真正地安下心休息了。風順著窗沿吹動著閔幼株額前的發絲,她愣愣地攤開手,恍惚間,似乎看到了鮮血從手心彌漫,一個又一個黑影環繞在她的周圍,那是被她殺死的冤魂們。“誰願意雙手沾滿鮮血?誰願意隻活在仇恨中?但厲鬼是沒有選擇的……”閔幼株淒豔地笑了笑,抬起頭,卻意外看到了延陵子華的身影。此時的他依舊是孩童的模樣,但神色間卻有了一種高華悠遠的氣度。他雖站在院中,兩人相隔不遠,但閔幼株卻覺得他們之間有千重海萬重山,即便如何努力去追趕,都無法靠近。雙眉微微攏起,閔幼株看著這樣的延陵子華,竟想到了閔琨和沈氏死去的那一日……在親手解決了那兩個人後,原來滾落在地的蟲胎竟動了起來!一個她想都沒想到的生物刺穿薄膜,一把抓住了她的裙角。閔幼株在被抓住的一瞬間是打算殺了它的。但是遠在另一邊的延陵子華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竟施法阻止了她。那一刻,她跟他的想法完全背離。她覺得這個東西無論是什麼,都得斬草除根。但延陵子華卻覺得禍不及幼兒,殺了它是枉造殺孽。兩人僵持不下之際,延陵子華頭一次對她使用了術法。她無力反抗,最終被迫許下了不殺它的諾言。想到這兒,閔幼株便氣悶地關上了窗戶。她正猶自生著悶氣,卻不料腳邊,一個小東西窸窸窣窣地抱住了她的雙腿。原來那小東西久不見她過來睡,有些擔心,便四肢著地滾下床爬了過來。當雙腿被妥妥地抱住,閔幼株不自覺地歎了口氣。她俯下身,扳開它的雙手,隨後摸索到桌前點上了羊角燈。在屋內亮起來的瞬間,一個幼小的奶娃娃映入了她的視線。準確來說,這不能算是個普通的娃娃,它有著人類的身軀,人類的五官,但頭上卻長了一對尖利的蟲角,脊椎骨那裡也延伸出一條布滿甲殼的尾巴。閔幼株立起眉毛瞪著它,它卻咕嚕嚕地滾到她的腳邊,伸出了雙手。它還不會說話,也辨不出性彆,但無疑它就是沈氏肚子裡的那個東西。閔幼株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她本以為中了惡胎蠱的沈氏,肚子裡跑出來的必會是一隻蟲,但如今地上這個東西卻是個半人半蟲的生物。長著蟲角的小娃娃見閔幼株不理它,失望地甩了甩尾巴就要爬走。然而到底是年小體弱,隻在地上待了一會兒,它就打起了噴嚏。閔幼株本不想理會,但小東西垂在地上的尾巴卻勾了勾她的繡鞋。閔幼株撫了撫額頭,又抓了抓裙擺,最終僵硬地伸出手,將它塞進了被褥。是的,自打出生見到閔幼株的第一眼起,這小東西就依賴上了她。即便她要殺它,它仍舊想要依賴她,仿佛將她當成了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閔幼株見小東西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隻得褪下外袍也躺進了被褥中。小東西見她進來,高興地甩著尾巴想要偎在她身邊,卻被閔幼株一把推開。“不跟著救下你的那個人,非要跟著我,真是自找罪受。”說罷翻過身不再看它。小東西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見閔幼株真的不再轉過臉來,便小心地爬到她的背後,用自己的背抵住她的背,安心地睡了過去。院中的延陵子華聽見屋裡沒了動靜,微微一晃身,一個虛影自他體內邁出,穿過屋門,走入了閔幼株的房中。他甫一進屋,便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抵著背已然安睡。嘴角下意識地便牽起了一絲弧度,延陵子華的虛影來到桌前輕輕吹熄了羊角燈,屋裡一下子又陷入了黑暗。幫她們細細蓋好被角後,延陵子華的虛影穿過屋門,又與真身結合在了一起。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道:“聽聞這種半人半蠱的生物叫作‘人蠱’,超脫於天地之間,能夠幫蠱師擋劫,不知是真是假……她雖手染多條人命,但情有可原,隻希望戾氣去除之後,還能返回人道,做個普通女子。”延陵子華說到這兒,複又想起了複活雲丹公主的使命。他現在已經能確定閔幼株身上有複活雲丹公主的東西,但卻不確定那個東西取出後,她還能不能活。若是為了救一個人而要殺另一個人,他是斷斷做不出的。況且閔幼株於他並不止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這麼簡單。那個夢……那個夢他至今都沒有忘記。手下意識地撫過心口,延陵子華突然有些害怕那種美好。普通人的幸福,普通人的美滿,以前他未曾體驗過,自然不知其中趣味。但一朝得到,要想再回歸一人的孤寂似乎就有些難了。說到底,他仍舊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延陵子華在院中站了許久,任冷風吹過全身,通體冰涼,卻依舊無法摒棄掉心中的雜念。修道幾十載,他頭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道心不穩,不知能不能完成未完之事……”然而微風吹過,白袍翻飛,卻沒有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最後不過是徒留一聲歎息罷了……景瑞六十年,二月十二,代國的國都又將舉行一場盛大的祈雨祭祀。一時間,萬人空巷,大家都穿著最體麵的衣服,等待著流月走上祭台,與上蒼溝通,為代國祈雨。代國這次已經超過半年沒有下雨了,此時的百姓們迫切地希望流月法術通天,能讓蒼天降下甘霖,而此時的流月也正在國師府整裝待發。他穿上了華貴的祭祀長袍,帶上了精致的蛟龍麵具,一步一步走下階梯,上了布滿輕紗的軟轎。街上,百姓們夾道歡呼,虔誠祈願,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鄭重和肅穆。流月的雙眼透過麵具一一觀察著路上的行人,他見到他們的虔誠,心裡歡喜。但想到之後要做的事,又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杖。他今日能做到嗎?他不知道……但為了之後的大業,他必須要個結果。哪怕祭祀的不是神而是魔,也一定要讓老天有所回應!抱著這樣的想法,流月所乘坐的軟轎上竟冒起了一縷縷的黑氣。普通人看不見這種變化,但隱在人群中的延陵子華卻看見了。此時,他的心裡非常複雜。流月是他發現並一手養大的,他本以為他會繼他之後成為一名了不起的國師。卻不料一夕巨變,他入了魔,而他遠走他鄉。再回首時,終免不了一場殘酷的對決。延陵子華搖了搖頭,閉上眼,緩緩走出了人群。他每走一步,身形就拔高一分,直到他完全脫離了人群,竟從一個六歲的孩童變成了一個黑發白衣的年輕人。延陵子華離開這個地方後不久,一隊裹在鬥篷裡的黑衣人馬也悄然露出了蹤跡。他們的步伐不緊不慢,隻綴在人群後方遠遠跟著祭祀隊伍。周圍有好奇的百姓回頭看,卻不料為首的那個人鬆了鬆鬥篷,竟露出了一雙鷹目。這是一雙非常可怕的眼睛,隻是被盯著,就有種動彈不得的感覺。周圍的百姓咽了咽口水,趕忙遠離了他。而那個人卻不以為意,繼續不緊不慢地跟著隊伍前行,仿佛任何事任何人都影響不到他。至此,今日的祈雨祭祀似乎終於拉開了序幕。表麵上,國都昌盛,一片繁榮;但內裡卻早已暗潮洶湧,經不得一點風浪。當流月到達祭台時,景瑞帝已經在上麵等了許久了。他、已經非常年邁,弓著背的時候如同一個普通的老翁,若不是身上批的那件金黃色龍袍,恐怕沒人能將他與威武的帝皇聯係在一起。流月在萬眾矚目下,一步一步登上祭台,景瑞帝試圖挺直身子,卻不料一口氣沒岔住,竟生生地咳嗽了起來。流月聽見景瑞帝咳嗽,溫和地走到他身旁,遞上了一粒丹藥。景瑞帝欣喜,趕緊接過。流月笑了笑,看了眼站在景瑞帝旁邊的宗伯符,隨後祭祀長袍飄動,竟如謫仙一般登上了祭壇。代國崇尚道教,修建的祭台約有五十餘丈,意為通天,是代國最高的建築。登上祭壇後,流月俯視著芸芸眾生和低他一等的帝皇,空虛的內心終於被一點點填滿。權力,是在他經過那場夢魘後,唯一能令他安心的東西。為此,他舍棄了師傅的教導,泯滅了良知,隻為了越爬越高,無人可以威脅到他!溫和的雙眼眯起,流月突然一展長袍,接著手杖高舉過天,吟誦起了從小開始練習的祭祀密語。天,近在咫尺;地,踏在腳下。流月的長袍無風自動,手上的權杖叮當作響。一時間,一種神聖莊嚴的氣息彌漫在他的周圍。接著他開始動了!腳步起,手舞權杖,口中吟誦著道教天音,身後則立著一尊麵目模糊的天尊。底下的帝皇和一乾百姓見了,俱是匍匐在地,心存敬畏。隨著權杖舞動得越來越急,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流月的麵具一晃,冥冥中一股玄而又玄的氣息從他的身上衝天而起,就要沒入高空。然而,這股氣息並沒有成功地衝到九重天,而是到了三重天就被打落了下來。天,不承認他的道,不予理會他的請求。蛟龍麵具下的流月臉目猙獰,竟不管不顧地一踏步,將體內的黑氣釋放出來。轉瞬間,神聖莊嚴的天尊虛像隱沒,一個頭上生角,氣息邪惡的生物從他的腳底冒出,生生地拔地而起。不好!底下的延陵子華見了,張大嘴,高喝出聲道:“孽徒!你敢!!!”說著,天都的銅鐘齊鳴,竟隱隱有著衝擊九霄之勢。被銅鐘所擾,流月的祭祀被迫中斷。他知道誰來了,但他沒有放棄,而是同樣高喝出聲道:“以我流月之名起誓,我願入你之門,傳你道統,以這裡的生靈為祭,助我一臂之力,降下甘霖!”轟隆……一道淒厲的電閃雷鳴過後,雲層中漸漸凝聚起了一股血紅色的霧氣。延陵子華正要阻止,不料又一道天雷劈下,竟生生奪走了祭台下一群百姓的性命!隨著那群百姓們倒下,周圍一下子響起了震天的驚叫。血紅的霧氣吸收了這些生命後,越發濃稠茁壯。又一聲驚雷乍起,一滴滴冰涼的液體從天而降,然而那並不是百姓們期待的甘霖,而是猩紅色的血雨。那是以幾百人的生命作為祭品,向魔鬼起誓,降下的惡孽。延陵子華冷冷地抬起頭,殷紅的淚痣若鮮血滴落。他一個邁步,竟從人群中跨越到了祭壇前。此時,師徒兩人事隔十年後,終於相見。然而等待他們的不是敘舊,不是懷念,卻是血與淚的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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