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未成聖 卻是人(1 / 1)

深宅馭蠱女 靈追 1927 字 3天前

夢可長可短,可實可虛。匆匆過去的這些日子在閔幼株的腦海裡已經有些模糊,但徐府門前的鞭炮聲和那漫天的紅綢卻炸醒了閔幼株渾渾噩噩的意識。閔幼株霍然抬起頭,周圍已經聚滿了親朋好友和丫鬟婆子,而此時的她正坐在繡墩上任全福人為她梳理長發。“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姑娘兒孫滿地……”邊上的姬紫苑聽到全福人的話語,不自覺地抹了抹淚。望著周圍人的笑臉,望著娘親不舍的目光,閔幼株的睫毛顫了顫,她斂下雙目心情複雜。多麼熟悉的一幕,多麼熟悉的人群。上次,她是嫁給閔安南,而這次她卻是嫁給另一個人。一個對她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啊,反正是夢,就讓我任性一次又如何?”閔幼株彎了彎唇角,突然笑出了聲。周圍的人見新娘子不哭反笑,納悶地對視了一眼後,俱都搖了搖頭。姬紫苑則是覺得閔幼株一定是非常中意延陵子華,才會在出嫁當日不自覺地露出笑顏。她欣慰的同時,心裡也歎了一聲女大不中留。當喜帕重新蓋上閔幼株的臉上時,她亦步亦趨地被丫鬟們攙扶著上了門口的花轎。花轎出了府門後,一聲清亮的馬鳴聲響起。閔幼株隔著喜帕將頭靠在花轎上想,是他嗎?仿佛是為了回應閔幼株的心情,延陵子華勒了勒韁繩朗聲說道:“子華謝諸位前來捧場!”語畢,馬蹄聲響起。扛著花轎的轎夫們一聲吆喝,閔幼株隨著轎子左搖右晃地前行著。雖然延陵子華的府邸就在旁邊,但按慣例迎親隊伍要繞城一周。路上,閔幼株輕輕閉上眼,耳中,嗩呐聲鞭炮聲不斷。隱約間似乎聽到什麼恭喜舉人娘子,舉案齊眉的話。她忍不住將身子縮成一團道:“現在還是白日真好……沒有圓月真好……走在我前頭的不是閔安南真好……”說著說著,閔幼株鼻子一酸,眼眶突然熱了起來。“若這不是夢,該多好啊……”轎子到了府邸門口時,轎夫們將轎子放了下來。閔幼株收起所有的心思坐直了身子。就在這時,轎子輕微地震動了一下,隨後麵前一陣微風揚起,閔幼株下意識地看著喜帕上的珠穗,一雙修長的手伸入了轎中。“娘子……”聲音既輕且柔,讓閔幼株的身子猛地顫了一下。她試探著伸出手,接著那隻大手便拉著她出了轎子。兩人各牽住紅綢的一邊跨過火盆,踏入直花堂。隨後便是千篇一律的讚禮叩首,閔幼株隨著紅綢另一邊的延陵子華行過禮後,便被帶入了洞房。延陵子華趁彆人不注意拉了拉閔幼株的手道:“我很快回來。”待人去樓空之後,閔幼株的手背上還殘留著溫熱的感覺,她趕忙用另一隻手包住了這隻手。當溫熱的感覺散去之後,又隻餘下冰冷寒涼,她才怔怔地抬起頭。她可以容許自己任性,但不能容許自己沉淪。屋裡,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閔幼株下意識地拿起了喜床上的紅棗,怔怔地吃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她知道這是在夢境裡,所以紅棗入口後,並不甜,淡淡的,也嘗不出是什麼味道。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屋裡漸漸點起了蠟燭,延陵子華這才推門走了進來。當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時,閔幼株原本放鬆的心情突然一凝。是誰來了?是他,延陵子華?還是另一個人?紅棗從手心滑落,閔幼株忽然捏緊了喜床上的被褥。不,不可能再會是他了。那個畜生能傷害得了自己一次,卻絕不能傷害第二次。就在閔幼株如臨大敵的時候,喜帕“唰!”地一下被掀開了。她惶恐地睜大雙眼往上看去,卻意外地對上了延陵子華溫柔的眸子。閔幼株伸出手,猛地抓住他喊道:“是你!”“是我。”延陵子華捧住閔幼株的臉道:“彆害怕,是我。隻會是我,不會有彆人。”步搖在發間晃動了一下,閔幼株張了張嘴,接著將頭埋入了延陵子華的懷中。延陵子華覺得腰間有一些溫熱,他詫異地問道:“你哭了?”閔幼株倔強地搖了搖頭,卻不肯將臉露出來。延陵子華本來還在想要怎麼才能跟閔幼株親近,如今這樣倒是遂了他的心願。他低下頭,溫柔地撫著閔幼株的長發道:“莫哭莫哭,小生有房有田,保管娘子以後吃穿不愁。”閔幼株搖了搖頭,還是不肯抬起頭。延陵子華笑了笑道:“若娘子喜好奢靡,小生不才也是舉人身份,以後做了官,大不了中飽私囊一些,總不至於讓娘子委屈的。”“噗呲!”閔幼株連臉上的淚痕都不管了,她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問道:“你還是我認識的延陵子華嗎?”說著,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延陵子華渾不在意地問道:“娘子認識的我是什麼樣的?”閔幼株看著這張熟悉的臉龐,喃喃說道:“你應該是最公正不過的,滿口的仁義道德,總想著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延陵子華聽到閔幼株的話,拉起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臉龐道:“你說的那個是聖人,不是延陵子華。”“可延陵子華就是聖人啊。”“不!”延陵子華搖了搖頭道:“那隻是某些人眼裡放大過後的我,真正的我,並不是那樣。真正的我,不曾有人了解過。徐姝,你真的了解我嗎?”延陵子華的眼中有著某種微妙的東西,那種東西仿佛跨越了夢境和現實。而他的提問更是讓閔幼株愣在了當場。真正的延陵子華,她了解嗎?不,她不曾去了解過他。閔幼株再次抬頭去看延陵子華時,他卻低下頭吻住了她。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輕柔的,且進且退,仿佛想要靠近又非常害怕靠近。真正的延陵子華……閔幼株斂下雙目心想:“他擁有大愛和仁義,卻並沒有真正成聖,他其實還是個人啊……可是作為人的延陵子華,又有誰去靠近過呢?”閔幼株伸出手,想要推開延陵子華。卻不料對方用力擁緊了她。兩人的唇親密無間地貼合著,但上方的那個人卻在用眼神祈求著:彆躲開,靠近我吧,了解我吧。我真的好孤單……閔幼株閉了閉眼,也不知道是出於何種心境,她回應了他。兩個同樣孤單的人,在一室紅綢間,親密無間地靠近了彼此。閔幼株最後閉上眼的時候忍不住想: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若是夢,算是個好夢吧……這一處,燈火闌珊中兩人緊緊擁在了一起;而另一處,冰冷的地麵上,六歲的延陵子華緊緊地扒住了閔幼株的衣擺。他這一生有太多責任和顧忌,一路走來,不知不覺隻剩下他一個人了。很多人都說他成了聖,但他知道自己還是個人。正因為是人才會有孤獨感。“已經靠近我了,就不許走……”延陵子華的眼中滑下一滴淚,喃喃地訴說著他一直以來的孤獨……翌日,閔幼株的眼前晃過一道強光。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剛想起身,卻發現了懷裡的延陵子華。延陵子華被她的動作驚醒,他揉了揉眼,看了閔幼株一眼後,接著整個人都彈了起來。其實閔幼株也不確定回夢蠱是不是能讓他們兩人一同入夢,但如今看延陵子華的神色,好像……似乎他們做了同一個夢。閔幼株剛想說些什麼,延陵子華卻撞開門走了出去。望著對方倉惶的背影,閔幼株正不知該作何反應,卻不料敞開的屋門外,又走來了一名女子。待看清來人後,閔幼株愣了愣道:“青紅?”青紅一見到閔幼株,趕忙撲到她懷裡道:“小姐,我好害怕!好害怕……我似乎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話,夫人發現我了。”“什麼話?她發現什麼了?”青紅顫抖著伸出手,抓向閔幼株的袖子道:“昨夜世子爺來找夫人,夫人跟他說……說他不是國公爺的親生孩子!我聽到這些話嚇了一跳,在逃跑的時候,被夫人身邊的薛嬤嬤發現了!”“那她有沒有說世子爺的父親是誰?”青紅搖著頭,害怕地縮進了閔幼株的懷裡。閔幼株安撫般地拍了拍青紅的後背,就在這時,屋外響起了一陣喧鬨聲。過不多久,一清跑進來道:“小姐,外麵來了個嬤嬤,自稱姓薛。綠枝已經上前攔住她了,不過她說是來找夫人房裡的丫鬟。”一清話音剛落,青紅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閔幼株舔了舔唇,拉起青紅道:“你在這兒躲著,我出去看看。”說罷,領著一清出了屋子。淩雪閣的院子裡,此時正有兩撥人在對峙著。一邊是以綠枝為首,一邊是以薛嬤嬤為首。祖孫倆久不相見,卻不料這一見竟是各為其主。綠枝冷冷地看著薛嬤嬤道:“這裡麵是我們小姐的閨房,豈能容你們這些烏七八糟的人去搜!”“烏七八糟?好你個綠枝,你就是這樣跟大母說話的?”薛嬤嬤用手指著綠枝,似乎想用氣勢壓住她。綠枝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喝道:“我與大母各為其主,恕孫女兒不能放行!”“好!好!你好得很!”薛嬤嬤正待開罵,閔幼株在此時走出來道:“喲,不是說太太和太太屋裡的人從此以後不出暢和園了嗎?今日可真是稀奇,這久不出殼的縮頭烏龜竟自己鑽出來了,這不是讓人有砍它腦袋的機會了嗎?”閔幼株的雙眼陰冷犀利,說出的話更是讓薛嬤嬤幾欲吐血。“大小姐,太太怎麼說也是你名義上的母親,你嘴上還是積點德的好!免得將來嫁不出去!”薛嬤嬤自以為抓住了閔幼株的軟肋,卻不料閔幼株冷冷回道:“我的婚事不用任何人操心。你有這個空閒,還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免得臨老了還要受罪。”“你!閔幼株你不過是小人得誌罷了,待國公爺一倒,我看你如何囂張!”“小人得誌,那也是得誌啊!總比某些人當縮頭烏龜強。要我說,有些人明明是自己做下齷齪事,卻偏要裝得高高在上,這才是真的讓人惡心!”閔幼株此話一出,薛嬤嬤不自覺地往屋裡看了一眼。難道青紅那小賤人真的投靠閔幼株了?還把夫人的事說了出去?閔幼株見薛嬤嬤久不發聲,便施施然地走到了院門外那對已經凍暈過去的母女身邊道:“來人,把她們解了送回小穀莊吧。”一清不解地上前問道:“就這樣放回去了?”“你以為她們回去還活得了嗎?”閔幼株此話一出,院中的人齊齊打了個顫。是的,一對身子都被人看光的母女,即便回去了,還如何能有活路?一清點了點頭,招手讓幾個婆子解下那對母女。待那對母女被運走後,閔幼株歎了口氣,看向院中道:“這院門外沒了人我都有些不習慣了,要不再扒光一對裝點裝點門麵?”說著滿臉玩味地看向了院中的薛嬤嬤。薛嬤嬤麵皮一抖,心裡已經有些想打退堂鼓了。說到底國公爺現在還沒死,這府中沒人會幫太太。但青紅……薛嬤嬤正進退兩難之際,府中突然傳出一陣尖銳的叫聲:“來人啊——來人————四少爺死了,四少爺死了!”“來了!”閔幼株眯起眼的瞬間,薛嬤嬤拔腿就出了淩雪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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