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變小的國師(1 / 1)

深宅馭蠱女 靈追 2075 字 3天前

鐘鳴聲在天都的大街小巷裡不斷回蕩,天都的百姓們紛紛打開屋門站到了街上。有人以為是城裡出了什麼大事,直到一個走街串巷的賣貨郎停在這裡,才了解到是城中銅鐘無人敲擊而鳴。天都已經許久沒發生過這樣的離奇事了。人群中不乏一些上了年紀的,他們神色晃了晃,竟不約而同地跪到地上喊道:“是延陵國師!昔年他在祭天大典上施法時,城中的銅鐘便會如此自鳴!老天啊,是延陵國師回來了!他終於回到了我們代國……”老人家說著說著,竟泣不成聲。周圍的百姓聽到老人這麼說,竟也跟著跪了下來。延陵國師,那是代國曾經的神。荒年祈雨,災年祭天,因為有他在,代國百姓總能在第一時間規避掉可能帶來的災禍。帝皇也因他的存在,躲過了無數次的暗殺和下毒。於國於民,他似乎都是一種支柱,一種信仰。仿佛隻要有他在,便能保代國萬世無憂。正是因為如此,當延陵子華要求歸到清虛一脈專心修道時,會有萬民請願,景瑞帝極力反對的情況發生了。事情發展到最後,景瑞帝甚至強行下了道聖旨賜婚他和雲丹公主,這事情才告一段落。雲丹公主是景瑞帝唯一的掌上明珠,生得膚白貌美,靈秀可愛。她幼年時便已心悅延陵子華,此次如願,當真是歡喜異常。卻不想十六芳辰時,卻香消玉殞了。其後延陵子華便帶著她的棺木出了代國,自此兩人再無音訊……這件事到現在,也過去有九年了。百姓們回憶起延陵國師在代國的種種,俱都淚如雨下。“一定是國師知道我們代國許久沒有下雨,才趕回來的。”“是啊!代國已經有六個月沒下雨了……整日看著那紅彤彤的太陽,我心裡真是害怕……”沒有百姓不害怕荒年。無論是農家還是官家,糧食是人生存的根本。六個月沒有下雨,天都尚且好點兒,偏遠點的地區已經有斷水的情況發生了。百姓們說著說著,不禁怨恨起了如今的國師流月。代國六個月沒下雨,他在做什麼?他什麼都沒做!耳邊的鐘鳴聲依舊沒有停,百姓們就著鐘聲跪在地上不停地呼喊著延陵國師……延陵國師……遠在郊外小樹林的延陵子華似乎聽到了百姓們的呼喊,他抬起頭,慈悲的雙眼直直地望向了內城。這裡原本是他的家,他的根,他曾經傾其所有維護著的地方。這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生靈都仿佛是他的家人。他為他們躲避災禍,他用心地愛護他們。修道,他修的是有情道,自然之道。也因此他的心中,曆來便存著“情”之一字。此情雖非世俗狹隘之情,卻日久天長,無法割舍。終究他還是念著這裡啊……延陵子華眼底的那顆淚痣微微一暗,竟像一滴血淚般,欲要落下。閔幼株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心中有些驚訝。她見過他,在那個夢裡。原來他就是延陵子華……夢境,原為虛妄之所,卻沒想到夢中,他都在護著他親自建成的國師府。閔幼株分不清那個究竟是虛幻還是他留在國師府的什麼東西。但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給人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無比高大,又無比慈悲。高大,是一種俯瞰天地的高大;慈悲,是一種包納萬物的慈悲。副統領他們此時早已放下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延陵子華聽到聲響,才轉頭看向他們說道:“你們是國師府的內衛。我沒記錯的話,你叫李江一。”副統領趕忙點頭回應,表情裡幾乎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虔誠。延陵子華溫和地點了點頭,又一一說出了其他內衛的名字。這是流月絕對做不到的事。在流月眼裡,這些內衛是他的下人;而在延陵子華眼裡,他們都是與他平等的人。延陵子華說完那幾個人的名字,幾個漢子的眼裡竟都微微濕潤了。李江一更是跪行到延陵子華身前虔誠地說道:“延陵國師,您終於回來了!”頭,深深地碰在地上。李江一心裡藏著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延陵子華歎了口氣,扶起他說道:“我記得你們,但卻不知你們為何帶劍來追殺這四個孩子。國師府的內衛,不會做這種事!”延陵子華最後的那句話,隱隱有些嚴厲。李江一剛要回答,閔幼株卻在此時站起了身。她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草屑,直起身子,雙手交疊行了個禮,才畢恭畢敬地對著延陵子華說道:“小女乃裕國公長女,閔氏幼株,拜見延陵國師。”“裕國公閔琨?”延陵子華上下打量了閔幼株一眼,才說道:“我以為裕國公此生是沒有女兒的。”閔幼株雙目閃了閃,表情怪異地說道:“或許的確是沒有的……”眾人聽到這話,有些一頭霧水。閔幼株卻笑了笑,繼續說道:“延陵國師在問詢副統領,按理不該小女插話。隻是此事是流月國師的私事,副統領作為屬下,怕是不方便說出口吧?”李江一一怔,想到流月的手段,不由得低下了頭。閔幼株緩步走到李江一麵前,“副統領不方便說,不代表小女也不方便說。”閔幼株收起臉上的笑容,突然轉頭看向了延陵子華。閔幼株的雙眼細長,五官魅人,是一種頗具攻擊性的美。延陵子華看著她,想起了早年間他師傅曾教給過給他的話:那些長得妖豔魅惑的東西,我們修道之人最不能碰。那便是魔、便是障。若過不去,這一世的修行便就散了……延陵子華雖從小修道,但他還不是神,隻是個人。作為人便會有自己的好惡,閔幼株的長相恰恰是他最不欣賞的那種。他的腳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幾步,待兩人相隔七步開外,延陵子華才對閔幼株說道:“閔小姐但說無妨。”閔幼株眯了眯眼,朝延陵子華問道:“延陵國師覺得你的弟子流月是個怎樣的人呢?”“他命中注定是我的繼任者,所以我才收了他做弟子。閔小姐既然這麼問,想必是他做了什麼錯事吧?”延陵子華的聲音溫和有禮,閔幼株卻突然冷笑了一聲。“好個命中注定!好個繼任者!國師收弟子,莫非是不問品行,隻認天理!閔幼株突然走到一清麵前,一把將她拉了起來。“一清,將你的遭遇說給延陵國師聽聽,讓他知道知道自己走了後,那個繼任者是個什麼東西!”閔幼株話音剛落,李江一便站起身喝道:“大膽!不得妄議國師。”“妄議?我們還什麼都沒說,副統領憑什麼說這是妄議!”閔幼株朝一清使了個眼色,一清立馬跪倒在了延陵子華麵前。“延陵國師!我叫一清,今年十一。”“出生在代國永州往南的一個小縣城裡。家裡孩子多,我是第六個。因交不上稅,遲遲沒報上戶籍。後來爹娘漸漸老了,哥哥們又娶了嫂嫂。家裡人口越來越多,日子也越過越緊。有一日幾個嫂嫂心情不好,我又做錯了事。她們便一起打了我……卻不想在這時,流月國師突然遊經此地。那時我年紀小不懂事,心裡記恨嫂嫂們打我,便沒有為她們辯解,不想流月國師竟二話不說將她們下了大牢,隨後便把我帶走了。途中我與一群小童被關在一起,他們跟我說流月國師是好人,會給我們住,給我們吃,給我們穿……我就這樣稀裡糊塗地跟他們到了天都……”一清說到這裡,突然用力地揪住了長發。“我以為日子真的會變成那樣,我以為流月國師是為了幫助我們……但我們太傻了!他抓我們來,是為了……是為了……”一清用力地拍著青草痛苦地說道:“是為了抓我們來褻玩!!!”當說完這句話後,一清癱倒在地,嗚嗚地大哭了起來。其實這些小童中大多數是被賣入煙花之地後,才被流月救出。一清與他們的區彆正在這裡。她沒有經曆過地獄,所以才覺得國師府便是地獄。而那些真正經曆過地獄的小童,卻覺得國師府是西方極樂之地,而流月則是他們的恩人。人常說處境和遭遇的不同,會造就不同的命運。一清在國師府比任何小童都過得苦,但正因為這種苦,所以她變得比任何人都清醒。她清醒地被淩辱,清醒地被鞭打,清醒地看著國師府那些小童們紙醉金迷。她用這些苦這些痛換來了如今的生存。一清突然笑了起來:“我知道我早就臟了,我不奢望將來能像彆的姑娘一樣嫁人生子,過著美滿的日子。我如今隻有兩個願望……”一清笑著笑著,又落了淚,“我希望回到老家,親口跟哥哥嫂嫂們說一句‘對不起’。然後……”一清抬起頭看向延陵子華道:“希望惡人能有惡報!”一清的眼中迸發出刻骨的仇恨,閔幼株走到她身後按住她的肩膀說道:“國師府中大約有四十多個像一清這樣的小道童,每個都不超過十四,而我今年也剛好十一。”“國公爺與流月國師的關係非常好,便想著投其所好將我送給他,好成就一樁美滿姻緣。”若一開始一清的話是指責流月荒淫無度,那閔幼株的話便明指出了流月的特殊癖好了。喜歡十四歲以下的孩子,荒淫無度,將國師府當成藏汙納垢之所,延陵子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流月會變成如今這樣。他捂著胸口,劇烈地咳了起來。過不多久一絲殷紅印上了手掌。李江一見延陵子華如此,當即過去扶住了他。延陵子華擺了擺手,閉上眼說道:“那個孩子,原先不是這樣的。或許九年前那件事影響的不止是我、他和陛下……”延陵子華歎了口氣,走上前拍了拍一清的頭頂道:“我知道我說什麼都彌補不了你們所受的傷害。徒不教師之過,他的錯也是我的錯。是我沒教好他……”延陵子華的聲音非常溫和包容,一清愣愣地抬起頭,便對上了一雙悲憫的雙眼。他悲,是因為你悲。他憫,也是因為你憫。在那雙眼睛裡,你仿佛能看到這世間最大的悲苦,生離死彆,愛恨情愁,那樣的悲傷,如韶華一瞬,又如滄海桑田。一清恍惚間,突然覺得在那種大愛大恨間,自己的感情非常渺小……閔幼株見一清愣愣地不知在想什麼,便接過她的話問道:“既然延陵國師也覺得那是錯,不知這錯你要如何糾正?”延陵子華退後了一步說道:“兩個月後,我會親手了結了這個孽障。”“為何要兩個月後?”延陵子華捂住胸口,皺眉吩咐道:“李江一,你們先回去。若流月問起,不可說出我的行蹤。”李江一並那些內衛們竟毫不猶豫地應下了延陵子華的命令,仿佛流月根本不存在般。須臾,他們便領命而去了。綠枝和青竹見他們走得沒影了,著實鬆了口氣。閔幼株眨了眨眼,見延陵子華的麵色非常蒼白,便試探著說道:“看來延陵國師的身體很不好呢,怪不得說要兩個月後,怕是如今有心無力吧……”延陵子華被閔幼株的話嗆地又咳了幾聲。這小姑娘不但長相頗具攻擊性,連說的話都尖刻無比。想起閔琨那命中無女的卦象,延陵子華抬起頭,又認真地打量起了閔幼株。閔幼株挑了挑眉,剛打算再說幾句,卻不想延陵子華身子一晃,突然便向她倒來。頭剛要挨到閔幼株的肩旁,閔幼株突然後退一步,延陵子華便結結實實地一頭撞到了地上。綠枝張大了嘴,青竹有些不讚同地說道:“這可是延陵國師啊,小姐你該扶一下他的……”“本小姐不想扶。”閔幼株就勢蹲下身,用手指挑開延陵子華的外衣和袖子。“哎,上看下看都是個正常人。我以前聽娘說起他,還以為是三頭六臂呢。”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卻不想下一秒,延陵子華的身子開始冒起了黑煙。閔幼株一驚,還沒來得及起身,便見他的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不斷地收縮變小。不過一會兒,原本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延陵子華竟變成了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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