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者呼吸越來越弱了!”“準備輸血!快!”“......”搶救室的燈久亮不滅,文橋靖站在走廊裡,微微有些恍惚。潘定一從另一頭跑過來,喘著粗氣問:“怎麼樣了?”旁邊兩個刑警神色凝重的搖搖頭,“還在搶救。”潘定一抬起腳就要往一旁垃圾桶上踹,忽然想起是在醫院,硬生生給忍下來,氣得原地打轉,“仲越瘋了,他殺了那麼多人還不夠,現在連曾經的同事都要下手!”文橋靖回神,不快道:“潘定一,事情還沒有下最終定論。”潘定一大步走過來,一把拽住他胳膊就往搶救室門口拉,“你自己看看,他差點要了大胖的命!這是一個警察會做的事嗎?”“也許他隻是自保......”“把匕首往心臟上捅,那叫自保嘛!”文橋靖甩開他的手,“阿越沒有理由做那些事,他家庭條件優越,又是警隊精英前途無量,為什麼要......”潘定一冷笑,“你說的沒錯,他前途無量,可為什麼當年卻借受傷休養為由,遲遲不肯歸隊?為什麼一心要退下一線?而他這種變化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應該比我清楚吧。”文橋靖被說的一愣,下意識道:“製裁者案......”“在執法過程中受到蠱惑被罪犯同化,這樣的例子並不是沒有。”“市局已經發話了,在仲越的身份還沒被公眾知曉前,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抓到他。他有多少本事,大家都清楚,一但讓這樣的高智商罪犯逍遙在外,後果不堪設想。”潘定一看了眼搶救室,對其他兩名刑警道:“這裡有情況隨時通知我。”說完轉身要走,經過文橋靖麵前的時候,他腳步微微一頓,“我現在要去指揮搜查工作,你如果想清楚了公私,那就跟我一起走。”文橋靖看著他急去的背影,咬咬牙,還是跟了上去。——東方既白,仲越蜷縮在駕駛座下麵整整一個晚上,已是渾身僵硬。他艱難的動了動發麻的手,撐著座椅緩緩站了起來,緩了有一兩分鐘,他才開門下車。被撬的現代車車門已經關不上了,仲越隻好隨手虛掩住,然後壓下帽簷,低頭走出了停車場。剛來上班,正準備燒水的管理員看見他,奇怪的多看了兩眼,嘀咕著:“一大早的誰呀......”堪堪才到6點,街上很冷清,仲越拐進一條小胡同,小超市老板娘拉開卷閘門,“嘩”的往路上倒了盆洗臉水。仲越沒注意,鞋子濕了一半,老板娘有些尷尬,“你這小夥子走路怎麼不看的呀。”說完,看見人往麵前來了,頓時緊張起來,“你你......你想乾嘛呀?”仲越指了指煙櫃上的座機,“我能打個電話嗎?”他摸了摸褲袋,把裡麵最後一張50元的紙幣遞了過去。老板娘接了,拉開抽屜準備找錢,“打吧。”仲越拿起聽筒,微微側身迅速按了一個號碼。隔著幾條街區的路上,薛煒趕緊讓陸從安把車往邊上停,“你做了什麼?現在警察在全城通緝你。”“我知道。我在迷迭巷69號胡同口,最多十分鐘,能過來嗎?”薛煒看了眼後視鏡,目光和陸從安對上,隻見他微微點頭。“能,你自己小心。”仲越掛上電話,立刻走出了小超市,老板娘還在抽屜裡掏硬幣,一見他走了,愣住,“喂,你錢不要啦?”老板娘看著他消失在轉角處的背影,一邊奇怪的嘟囔了,一邊習慣性打開電視機,然後轉身去裡屋做早餐了。“昨晚,分局刑警在迷迭巷遭遇襲擊,現發布一則協查通報:嫌疑人趙硯欽,男,1984年出生,漢族。現住址為城北清水荷城7幢504,身高186厘米,體型偏瘦......”——仲越快步走在小胡同裡,走過一個電線杆,他忽然停了下來,往後倒退兩步,轉頭去看。杆子上貼著張通緝令,仲越看了眼那個避重就輕的通緝理由,諷刺的笑了下,伸出手將它扯了下來。——相隔不遠的地方,潘定一召集了幾個小組正在開臨時的小會,重新分配任務。對講機忽然響了,是沈平的消息,“迷迭巷一個臨時停車場的管理員剛來電稱見到了嫌疑人,往巷子裡去了。”潘定一先是一愣,然後罵道:“他大爺的!”昨晚仲越刺傷吳博豐後,就往巷子外跑了,大家都以為他逃到彆地兒去了,搜尋的範圍一拉再拉,卻沒想他竟然繞了個大圈又回到了迷迭巷。“走!趕緊!”潘定一揮手大喊,一群人飛快的跳上車,開了爆閃往迷迭巷駛去。——另一頭,仲越走到69號胡同口,幾乎是在同時,一輛車型低調的轎車停到了麵前。薛煒搖下車窗,“快上車,警車在往這裡來,潘定一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仲越坐到後座,身子側向躺倒在座位上,一直等駛離迷迭巷範圍內,才直起腰。他看了眼開車的陸從安,“多謝。”陸從安在後視鏡裡與他對視,“你襲警?”薛煒也轉頭看過來,仲越唇角微抿,淡淡道:“迫不得已。”“是嗎?”陸從安勾著唇,“你很聰明,可惜還不夠狠。”薛煒不明就裡,隻問:“你的身份暴露了,現在怎麼辦?”仲越搖搖頭,“你們去過潞溪村了?”“嗯,跟你猜的一樣,嚴驍應該不會用槍。”陸從安遞了個文件袋給他,“你要的資料。”仲越看了眼上麵的案件標簽——2010·2·15製裁者案。“謝謝,”他低聲道,“麻煩送我到首都公安大學西門。”——潘定一在胡同裡撲了個空,氣得臉都綠了。文橋靖從地上撿起一張通緝令,似乎是被人撕下來的。他微微垂眼,電光火石間腦子裡忽然想到一件事,頓時難掩興奮。潘定一就在兩步開外的位置,他端著表情,克製道:“你氣也沒用,當務之急是趕緊去調監控,然後派人去追。我帶一組人走,其他的你自己分配。”說完轉身就走。文橋靖將一小組分為兩人一隊,沿著仲越最有可能的逃離路線,進行沿線走訪,自己則單獨行動。裝模作樣的走訪了半個小時,等和潘定一一行人拉開距離後,文橋靖立刻開車離開。方向正是——公安大學。——“喂,你撕通緝令是知道這人在哪裡?”“不能知道嗎?”“他藏得很好,警察都找了大半個月了。”“那是他們忽略了最重要的線索,這案子破的太失敗。”“這麼說,你比警察還要厲害?”“第一,幾年後我也會是警察。第二,經驗不代表一切,我為什麼不能比他們厲害?”“那你倒是說說,凶手究竟躲在了哪裡?”“被害人大多為未成年,凶手挑選弱勢群體下手,無非就是尋求一種心理上的安全感和權威感。可他又喜歡將屍體拋棄熱鬨地帶,在人群中尋找快感。”“他有病態化的表現欲。”“沒錯,性格的缺陷根深蒂固,是輕易改不了的。所以他隻會躲在與人群相近,又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其次,在多次作案中,他都沒有踏出心理安全區一步。這說明他對自己熟悉的地方有著一種強烈的依賴感。這個人的心理缺陷很複雜啊。那麼,大隱隱於市,除了離他住址不到一公裡的雜貨市場還會有哪裡呢?那個地方雖然熱鬨到,一般正常的罪犯都不會往裡躲。但其實它魚龍混雜、人口流動大,反倒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藏身處。”“你這麼一說,好像還挺有道理的。啊,我想起了,你就是開學典禮上做新生致辭的那個同學吧?你好,我是文橋靖。”“你好,仲越。” 仲越和文橋靖相識於一張通緝令,一個逃課,一個請假外出歸來,在西門牆角的破倉庫外,意外相遇。那天大抵是有太陽的,陽光正盛,少年意氣風發,握手相交,那是最好的年歲。——仲越從倉庫的窗子裡往外望,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踏著光走過來。很多記憶如沉渣泛起,像是記憶裡的少年提著東西外出歸來,然後會站在陽光下,微笑著開口:——“喂,你撕通緝令是知道這人在哪裡?”公安大學西門毗鄰著紮堆的釘子戶,平時人很少,圍牆外有一個小倉庫,是學校在建時用來堆放雜物的,後來廢棄不再使用。文橋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後試著推了下門,一隻手從裡麵伸出來,將他拉了進去。“你果然在這裡,我就說你怎麼那麼矯情,在審訊裡都要跟我握個手,原來早就想好要跑了,跟我對暗號呢!”倉庫裡很黑,文橋靖隻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他越說越激動,“你到底在乾什麼,是不是真的瘋了?大胖人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裡!”“我隻是不想不明不白的被冤枉,特殊情況特殊處理罷了。況且,他還活著不是嗎。”文橋靖愣住,“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忽然,眼前驀然一亮,是仲越開了手電光。光源下,兩人相對而立。仲越歎息一聲,道:“橋靖,你還不明白嗎,有人處心積慮的要我死。如果我不反抗,就隻能任人宰割。”“所以,你就變成了一個可以像同伴下手的人?”“誰說他是同伴?”“什麼意思?”“他跟潘定一是一條船上的,還記得我說過的新製裁者的側寫嗎?”“你有懷疑人了?”文橋靖皺眉,“潘定一?”“總之,他乾淨不到哪裡去。”仲越直視他的眼睛,“你不相信我?”文橋靖瞪他,“我要是不相信,你現在早就被我逮了。可是......如果是他,那現在該做什麼?”“你先幫我查一件事。”“什麼?”仲越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手機,是之前被他證物盒裡順走的夏書蕎的手機,“裡麵所有沒有儲存備注的號碼都查一遍,如果有銀行工作人員,尤其是私人銀行,要重點注意。”文橋靖狐疑的接過來,“啊?什麼意思啊?”仲越搖搖頭,“你先彆管那麼多,千萬不要讓潘定一察覺,否則,就再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了......”“嗯?”“沒什麼,這裡不宜久留。明天晚上9點,我會再過來。”他壓好帽子準備要走,文橋靖微微猶豫,拉了他一把,“阿越。”仲越回頭,手機燈還沒關,這滿屋的黑暗裡,隻有他們身上披著光,“你......小心。”仲越微微一笑,安撫的用另一隻手拍拍的他手背,“我知道,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