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深淵無愛(1 / 1)

所愛越山海 陸茸 2301 字 2天前

同樣的時間,潘定一調查完江亦白的資料,又去了趟雲頂餐廳挨個把他的同事走訪了一遍。回來的路上經過陸雨婷租住的小區,他忽然道:“進小區。”吳博豐立刻掉頭。幾分鐘後,潘定一在一間裝扮素淨的房間裡轉悠。餘光瞥見門口站著的室友,對吳博豐道:“你再去仔細問問她陸雨婷遇害當晚的行程。”吳博豐有些不解,但還是應了聲“好。”把人帶去客廳,仔細的詢問有關情況。陸雨婷的家昨天偵查人員已經來過一次了,並沒有什麼發現。潘定一背著手在裡頭踱步,目光掃過,看見床頭櫃上擺了很多相框。走過去一瞧,大多都是陸雨婷自己的照片,隻有最後排有一張老照片,似乎是小時候的她和母親的合影他拿起來看了片刻,手指隔著背板用力捏了幾下,然後突然將相框翻過去,掰開了片釘。背板剛一打開,一張紙就掉了出來。潘定一彎腰撿起來,沒急著看,注意力先是被相片吸引了。原來那是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隻是站在一側的男人被折疊在了後麵。潘定一去看他的臉——是年輕時的蔣德海。柔和的燈光灑落,落在終於同框的三人身上。光暈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意,這也曾是幸福完整的一家。潘定一歎了口氣,這才展開了那張紙去看,是封信,七歪八扭的寫了幾行字——婷婷,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爸爸,離開的時候你還很小,這麼多年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這幾年,為了找你,也為了有一天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我決定做一件很危險的事,現在這件事要結束了。我很快就會回來,也許說出來你不信,我也算是英雄了呢,信裡不能多說,等見麵了再告訴你所有的事。一轉眼我的婷婷都是大姑娘了,我其實偷偷的來見過你。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的漂亮,像你媽媽。婷婷啊,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會好好的補償你。對了,我還給你存了十萬塊的嫁妝。我知道這不多,但我會更努力,讓我的婷婷不用再那麼辛苦,可以有一個依靠的人。我心裡有很多話跟你說,但是寫不好,還是見麵談吧。2012年9月10日——吳博豐很快完事兒,走過來敲了下門。潘定一背對著門口,聽到動靜迅速將信紙一收,塞進了褲兜裡。“問完了?”他轉身往外走,經過梳妝台的時候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女人的梳妝台無非就那麼些東西,潘定一目光在一堆瓶瓶罐罐上掃過,然後拉開了抽屜,首先看到的是一堆麵膜,在旁邊有個首飾盒,裝滿了各種耳墜、項鏈之類的飾物。“陸雨婷很喜歡戴首飾?”室友也站在門口,聽到他問立刻便回答:“是啊。”潘定一隨手翻了翻,嘀咕道:“都是銀的嗎......”“警官,這不是銀的,雨婷對金銀過敏。”潘定一詫異地一抬頭,“那這是?”“手術鋼啊。”潘定一聽完複又低頭拿起一條手鏈來看,從外表完全看不出區彆。既然陸雨婷戴不得金銀,她屍體被發現時那根銀製腳鏈又是怎麼回事?——另一頭,技術隊的刑警趕到了江亦白家,已經在展開工作。文橋靖接到了潘定一的電話,一邊看著從花瓶裡拿出來的絲襪和幾支絲網花,一邊對著電話喊:“你管他銀子還是手術鋼,還不興變態殺人狂有點兒特殊癖好啊。總之這他媽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在江亦白家裡找到了疑似凶器......”仲越頭也不抬,問:“怎麼了?”文橋靖收起手機,“老潘說陸雨婷對金銀過敏。”仲越愣了愣,“屍體上那條銀腳鏈是凶手戴上去的。”“估計是。”仲越似乎有些想不明白,皺眉沉思。——20點40分。刑事科學技術實驗室給出了明確的鑒定結果。在江亦白家找到的絲襪上,發現了陸雨婷的皮屑。而其他幾朵絲網花上也提取到了一部分其他被害者的DNA。會議室裡,沈平的發言已進入尾聲,“江亦白在每朵花枝上都貼了數字標簽,分彆對應著幾個的被害人的死亡順序。”文橋靖微微沉了臉,“真是夠變態的。”小計:“這下證據確鑿了,江亦白就是連殺8名女性的變態凶手。不過我們找遍了他可能會去的場所,都沒找到人,會不會是察覺不對潛逃了呀?”潘定一一拍桌子站起來,“馬上發布通緝令,聯係車站、火車站、機場,一但發現購票記錄務必立刻上報。”說完,回頭看向沈平,“江亦白有沒有車?”沈平快速操作器鍵盤,“我查一下。”沒幾分鐘就有了結果,“他名下有一輛香檳色2009款彆克君威,牌照是江A·G8664”仲越抬頭,看見投影到白幕上的汽車登記照片,臉色立刻就有些變了。劫走夏書蕎的也是一輛香檳色君威,這是巧合還是......潘定一和文橋靖也顯然想到了這點,對視一眼,神色複雜。沉默片刻後,潘定一拿起外套穿好,一邊大聲道:“把信息發給交管隊,請他們幫助協查。還有,通知各個高速口,千萬不能讓江亦白離開京江!我知道大家這段時間很辛苦,但是從現在開始,我不管你是餓是困還是累,都得給我打起精神來!天亮前必須把人找到!聽明白了沒有!”——分局警力全部出動,大範圍尋找江亦白的蹤跡。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空氣裡霧氣漸消,東方既白。文橋靖搓著手跟仲越一起走進刑偵隊會議室,潘定一比他們早一步回來,拿著手機正在發火,“既然沒有出市記錄,他就一定還在京江!難道能遁地不成?繼續給我找!”掛斷電話,他看了兩人一眼,情緒暴躁,“一個晚上了,江亦白會去哪裡?”仲越泡了杯熱水坐下來,“京江市這麼大,他要是往角角落落裡一躲,排查起來費時費力。。”“操!萬一江亦白狗急跳牆,再次作案怎麼辦?”這麼一說,文橋靖的臉色也不好看了,“趙硯欽,你心裡有沒有譜啊,他會往哪兒躲?”仲越喝了口水,心裡也急,但麵上不露半分,慢悠悠道:“我怎麼知道?你們一個隊長一個副隊長,倒是來問我,丟不丟人啊?”潘定一瞪眼,氣呼呼的往邊上一坐,一副不想搭理他的神色。文橋靖也是無語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嘴上占便宜,你丟不丟人啊。”“還好,”仲越打了個哈欠,用手指按了按酸脹的太陽穴。“江亦白是個連環殺人犯,這麼多年都沒露過馬腳,可見心思有多縝密,而且他還深諳反偵察之道。他不可能通過正規渠道逃跑,但就算不開車,也可以騎摩托或者跟著運輸隊之類的車輛離開。當然,他也很有可能繼續躲在京江市,管理混亂的群租小區、不需要身份登記的旅館、城鄉結合部、郊外......都可能成為他藏身的選擇。”文橋靖聽得頭都要炸了,隻覺抓捕之路遙遙無期,“停停停,你彆說了!”潘定一也有些傻眼,“你的意思是我們很有可能抓不到人?”仲越挺無辜的看了他倆一眼,“我隻是假設。”兩人:“......”文橋靖恨不得揍他,“你夠了啊!能不能來點建設性的意見?”就在這時候,沈平敲門進來,“薑法醫在柳夕的腳踝骨上發現了一些特殊物質,我們對井下挖上來的淤泥進行篩洗後發現了一些殘片,成分和屍骨上的一樣,經過複原確定是一條銀腳鏈,這是複原圖。”文橋靖接過來看了一眼,詫異道:“這個不是跟陸雨婷腳上那條差不多麼?”說著,把圖遞給仲越和潘定一看。仲越下意識蹙眉,隱隱約約的,一個念頭浮了上來,他眼裡露出震驚的神色,“陸雨婷是最後一個。”潘定一:“什麼?”“我說過江亦白殺人其實是在潛意識裡重複著殺死自己的母親。20年前,柳夕戴著這條腳鏈死在井底,20年後,他殺死陸雨婷,把幾乎相同的飾物戴在了她身上。這種行為在前7個被害人身上都沒有出現過。這是開始也是結束。一個選擇放棄屠殺的人會去哪裡呢?罪惡開始的地方?”文橋靖已經聽懵了,“柳家?”潘定一霍然起身,大步往外走,“通知派出去的兄弟,馬上去柳家!”——早上6點,朝陽初現。一輛香檳色君威車停在路邊。潘定一指揮人馬靠近柳家小院。小計拿著一大喇叭衝裡喊話,大概有半分鐘的時間,潘定一等的不耐煩,推開他,直接拔槍往裡衝。數名刑警走過院子,蜂擁而入衝進了屋裡。氣氛一度格外凝重,直到潘定一收槍出來,“江亦白不在裡麵。”仲越皺眉,繞著那輛君威轉了一圈,然後抬頭,越過屋脊看向遠處的潞山。潘定一跟著他抬頭遠望,一旁的文橋靖反應最快,迅速開門上車,“在山上!”——江亦白屈腿坐在峭壁邊,看著山腳下由遠及近的警車,淡淡的勾起了嘴角。十分鐘後,身後傳來動靜,潘定一持槍對著他,“江亦白!你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吧,彆做無畏的反抗。”江亦白回頭,整個人顯得很放鬆,“你們比我想象中要快些。”文橋靖皺眉,“因為童年的不幸,殺害那麼多無辜的人,你簡直就是瘋子。”江亦白無所謂的笑了笑,“這個世界本就瘋狂,互相傷害是人類的本性。那些女人無恥、放蕩、自私,這樣的人如何去做妻子,做母親。一個我就夠了,不需要再有第二個受害的孩子。”仲越冷笑,“照這麼說,你是在替天行道?那陸雨婷呢,她那麼喜歡你,你也下得了手?”江亦白微微一怔,想起少女轉頭微笑,深棕色的眼睛裡似有星河倒墜,但轉瞬又變成兩具交纏著的肮臟肉體。“她和那些女人沒有什麼不同,臟的讓人惡心。”“是嗎?這麼臟,你又為什麼在殺人後還要替她換衣服,赤裸屈辱的被埋在山野,讓你覺得於心不忍嗎?”他不緊不慢的說著,聲音裡不帶任何情緒,從口袋裡摸出一個證物袋扔過去,“你恨柳夕,可也瘋狂過渴望她的愛。就像你對陸雨婷的感情,你恨她其實也在愛她。”江亦白像是疑惑的問:“愛?那是什麼?我從來就不需要這種東西。”仲越憐憫的開口:“你應該不知道吧?是周賦安下藥強奸了她。自她喜歡你之後,就下定決心要和以前的自己說再見了,是你沒給她解釋的機會。”江亦白低頭看著證物袋裡的腳鏈,半晌,微微的挑了挑眉毛,“是嗎?那真是可惜了。”喉結滾動,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不動聲色的藏在身側,他轉頭遠望著潞溪村的方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你們口口聲聲的討伐著有罪的人。可是有些人生來就沒有選擇的權力,你們相信的法,護不到每個人。這個世界總歸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處理一些特殊的人。”“就像嚴驍那樣嗎?”仲越看著他,“你是他的同夥?”“你這麼想也不是不可以,我們做的都是同樣的事。”“審判?”江亦白不語,算是默認了。仲越搖頭,“新的製裁者也是你的同類?”“你們是這麼稱呼他的?”江亦白似乎有些不滿,“不應該這麼叫,其實嚴驍說到底就是個精神病人,但他不是,他才是真正的製裁者。在你們警察眼裡,像我們這樣的已經無藥可救吧?那是你們不懂,追求正義的方式有很多種。就算這條路無人認可,我們也絕不回頭。一個製裁者倒下了,還有千千萬萬個製裁者站起來。隻要人一天不停止互相傷害,像我們一樣的人就會永遠存在。”江亦白的聲音漸漸弱下來,有猩紅的液體從嘴角滑落,可他此時背對著眾人,無人察覺。將腳鏈從證物袋裡拿出來,他輕輕搖了搖,鈴聲清脆,拉著他重回過去。隻有兩寸的視線裡,母親被男人壓在身下,木板床搖晃,發出咯吱的聲響。清清脆脆的鈴鐺聲,伴隨著女人的呻吟在狹小的房間裡被無數倍放大。而遠處黛山巍峨,是他永遠觸摸不到的世界。一轉眼,場景變換,喝的爛醉的母親回到家,開箱子扔下幾個快嗖掉的饅頭。——“小野種,你怎麼還不死啊?知不知道每次看見你,我就會想起被人騙財騙身啊。”——“你乖一點,自己摔了碗自殺吧。”......她意識不清,連箱子都忘了鎖,走到外麵去倒洗臉水,每走一步都會有鈴鐺聲響起。他沒有走過路,從箱子裡出來一直爬到院子裡。母親扔了洗臉盆,竟坐在水井邊喝起了酒,一會兒笑一會兒哭,醉得不像樣子了,連他靠近都沒發覺。他跪著,向母親的後背伸出蒼白的小手。然後,鈴鐺聲徹底消失在了耳邊。——我為什麼要死?該死的是你。江亦白捏緊了腳鏈,神色平靜,“他會繼續審判你們無能處置的魔鬼。罪惡不泯,信仰不滅。”然後他微微傾身向著峭壁倒去。身後是警察急促的腳步聲。他聽見鈴鐺在響,然後被嬌俏的女聲代替:——“你好,我叫陸雨婷”——“江亦白,我很喜歡你,決定從現在開始追你。”彆喜歡我。我早就跳入深淵,深淵無愛。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