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基塘村(1 / 1)

所愛越山海 陸茸 2422 字 2天前

次日清晨。仲越騎著機車進了公安大院,看見潘定一站在停車場的角落裡抽煙。“潘隊。”潘定一抬頭看了他一眼,複又垂眼,想從煙盒裡抽一根煙給他,卻發覺裡頭已經空了,而他的腳邊儘是燃儘的煙頭。“不用了,我不抽。”潘定一點點頭,把煙盒放到一邊,“賀睿醒了。”仲越愣了愣,譏諷道:“命真大。”“賀睿不承認強奸,他說是雙方自願的,嗬......”潘定一咬著煙頭,狠狠吸了一口,“而根據賀景樹的年紀推算,無法判斷冉汐與他發生性行為的時候,究竟有沒有年滿14周歲,很難定義為強奸罪。”仲越心頭震驚,霍然抬頭,“你......”潘定一看著他,眼眶發紅,目光卻尤為平靜,靜的讓人心驚,“就算夏書蕎不說文橋靖不說,這種事也是瞞不住的,你當負責鑒定的警察跟你們一樣大膽麼。”仲越暗暗歎了口氣,“其實那些對冉汐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潘定一沉默片刻,道:“我這個警察做的真是失敗,讓有罪的人逍遙法外。還不如那個製裁者。你知道的吧?2010年那個被人稱作‘製裁者’的連環殺人犯。”仲越嗤笑,“不過是個劊子手。”潘定一又瞥他一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隻道:“就讓文橋靖覺得我被他瞞住了吧,哼。”說曹操曹操到,這時,後頭忽然傳來文橋靖的聲音:“老潘,你在這裡乾什麼?我找你老半天了。”仲越回首,不期然看到文橋靖凝重的臉色,隻見他拉了一把潘定一,疾步往停車場走,“書蕎出事了,大事。你趕緊跟我走。”幾個瞬息間,陸陸續續從大廳裡跑出來好幾個刑警。仲越站在原地,皺眉看著,而文橋靖已經開著車停到了他身邊,“喂,你也去吧,上車。”“不了,與我無關。”仲越沒動,口吻冷硬。“怎麼說都是你哥的女朋友,你這什麼反應呀。”文橋靖探過身推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書蕎被指控謀殺,事情真的很棘手。你彆矯情了,快上車,說不定能幫上忙呢。”——一大早不見晨光,天氣格外陰沉,烏雲聚積,悄然醞釀著大雨。文橋靖的車頂上,警鈴閃著光呼啦啦的響著。對講機裡傳來潘定一的聲音,“文橋靖,到底怎麼回事啊?”“埭石派出所給局裡打了個電話,說抓到了一名殺人嫌疑犯。”潘定一不甚確定的問:“是夏書蕎?”“對。”文橋靖焦躁的用手指點著方向盤,“沈平,你把具體情況說一下。”留守在局裡的沈平很快出聲,“好的,凶手案發生在埭石鎮基塘村,死者是村民齊學海。昨晚12點前後,他被人發現死在村口荒廢的小禮堂裡,夏法醫就在現場,手裡......還拿著凶器。當場就被村民們製住了,目前埭石派出所已經介入調查。”坐在後座的小計瞎嘀咕起來,“這不胡扯麼,夏法醫去基塘村那破地方乾什麼呀。副隊,咱們局裡今年是不是風水不大對啊,之前是你被牽扯到命案裡,現在又輪到夏法醫了......”文橋靖從後視鏡裡瞪他一眼,“閉嘴吧你,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小計被罵的直縮腦袋,用手在嘴巴上做了個拉鏈子的動作。仲越坐在副駕駛全程一言不發,沉默的看著窗外急速後退的風景。一個小時後,數輛警車離開省道開進了一條坑窪泥濘的小路。文橋靖被顛得屁股疼,沒忍住爆了句粗口:“臥槽,什麼路啊!”小計把頭伸到前麵,一手捂著腦袋防止撞到車頂,“副隊,我都說了這是個鬼地方,你還不信。”仲越抬頭,目光沉沉的看著前麵,終於開口道:“基塘村位於高鐵網附近,東邊西邊都是高鐵線路,南邊是河道,整個都被包了餃子,隻有一個涵洞可以進出。”文橋靖抬眼去看,前麵果然是個鐵路線路下穿涵洞,恰巧此時有火車轟鳴而過,震的地皮顫抖。文橋靖稀奇的嘖了一聲,“沒想到京江市裡還有這種地方。”過了涵洞,路更小了,隻勉強容一輛車通行,路兩側雜草叢生,一路行來甚是荒涼。不知開了多久,遠遠看見兩棵參天大樹,樹乾下有個很小的牌子,上麵寫著三個字:基塘村。埭石派出所的刑警已經早早等在村口,見潘定一等人從車上下來,立刻上去同他們依次握手。“潘隊,文副隊,我是埭石派出所刑偵組組長林許華。”“你好,潘定一。”“文橋靖。”三人互相寒暄了一番,林許華便開始簡單的介紹案子情況。仲越最後一個下車,四下轉了一圈,看見不遠處拉著警戒線的地方。來往村民也在好奇的張望,交頭接耳討論著。“你好,分局趙硯欽。”仲越走到一個看著尤為年輕,帶著眼鏡的刑警身邊,摸出煙盒問道,“抽嗎?”他連連擺手,“我不抽煙。那個,我是埭石派出所剛轉正的刑警,前輩你叫我小李就好。”仲越點點頭,自己點了一根煙,吸了一口,狀似不經意的指著前麵問,“那是命案現場?”“嗯,屍體就是在裡麵被發現的。”“夜裡12點?”“對,差不多就是那個時間。”“我看村民的房子一直在裡麵,大晚上的還會有人出來?”小李解釋:“是這樣的,昨天晚上這個死者齊學海喝醉了自己跑出去了,家人發現他不見以後,擔心是跑到山上去了,怕有危險,就找了些村民一起去找人。不過在山上沒有發現,最後才找到這個小禮堂來,和凶手撞了個正著,凶器都沒來的及丟呢。”仲越思索了一會兒,“你們的法醫驗過屍體了嗎?”“屍體淩晨就被拉走了,不過所裡還沒消息傳過來。”仲越不再多問,大步朝文橋靖那邊走去,還沒走進就聽見他在問:“書蕎現在在哪裡?”“嫌疑人......”林許華嘴快,等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尷尬的咳了兩聲,帶著他們往村裡走,“那個,夏法醫她......還在村長家,本來是準備早上帶回所裡的,不過後來發現她是分局的法醫......所以就先通知你們了。”潘定一帶著幾個人留在村口,去查看現場情況了。文橋靖一行人跟著林許華走了好一段路,才看到成群的建築,都是一些農村裡常見的自建房。林許華引著他們走進一戶院子,裡麵是兩層的樓房,側向還有兩小間平房,“我們臨時征調了這兩個房間作為辦公場所。”他指了指其中平房的其中一間,“夏法醫就在裡麵。”受交通影響,基塘村裡的一些老人並不大外出,消息閉塞。平日裡最喜歡聊聊鄰裡八卦。這遭忽然驚現命案,區裡都派了警察來,村長家一時間來了不少人,有看熱鬨的,有來打聽情況的。“我跟你說,殺人的是阿海的外甥女,我們家老陳昨天親眼看見的。”“他什麼時候有個外甥女?”“怎麼沒有,九幾年的時候來咱們村的,後來不是還把阿海的腿給弄廢了嘛。”“哎呦,我想起了,叫徐......徐什麼來著?”“徐婉初。”“......”文橋靖剛準備進去,赫然聽到這個名字,腳步頓住,一時間呼吸都有些滯。“他們在說誰?”“齊家的人......就是死者的家屬,一口咬定夏法醫是他們家親戚,齊學海的外甥女,叫徐婉初。”文橋靖沉默的站在原地,臉色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仲越暗道不妙,沒等他說話,文橋靖忽然動了,大步上前用力推開了門。他臉色陡然間沉的厲害,仲越匆匆跟過去,“文橋靖。”“彆進來!”文橋靖看了他和林許華一眼,然後關上了門。昏暗的室內,夏書蕎從臂彎間抬起頭,她戴了手銬,雙手不得不同時半舉著擋了一下光。等雙眼適應,她看見門口站著的人,啞著嗓子道:“橋靖。”“書蕎,”文橋靖坐到她對麵,“我剛剛聽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夏書蕎看著他,“什麼?”“死者家屬竟然說你是他家的親戚,”文橋靖真的笑了,“是不是很搞笑,你父母一直都在國外,要不是為了阿越你也不會回國定居。他們竟然說你不是夏書蕎,而是死者的外甥女徐婉初。”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也沒聽見回應。抬起頭,夏書蕎的臉上神色複雜,絕望又釋然的抿唇笑了笑。“是真的。”“......”“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在18歲以前,沒有夏書蕎,隻有徐婉初。”文橋靖愣住,不敢置信的問:“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夏書蕎沒有回答。“那你知不知道,我妹妹被強奸的那天晚上有一個目擊者,她的名字也是徐婉初。”夏書蕎的雙手在顫抖,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那也是我。”文橋靖坐不住,猛地站起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知道。”文橋靖再也忍不住,抬手將桌上水杯、早餐盒還有資料全部都掃到地上,怒不可遏的吼道:“原來你他媽的就是那個失蹤了的目擊者!你分明看見了,為什麼沒有救她,事後你又去了哪裡?夏書蕎,你竟然還敢若無其事的出現在我麵前,你這是把我當猴耍嗎!仲越是不是也知道?你們合起夥來騙我?!”夏書蕎挺得筆直的脊背終於細微的一動,像是雪崩時下落的第一片雪花,她變了臉色,搖頭解釋道:“不關阿越的事,他什麼都不知道。”文橋靖死死盯著她,雙眼都在冒火,“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沒有救雪歆?為什麼!”夏書蕎卻咬著唇沒有再說話。文橋靖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忽然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不知怎的一提,將把人轉了一圈狠狠壓倒了桌板上,“你說話啊!說話啊!”氣頭上的男人手上沒有輕重,夏書蕎一瞬間就感覺到了窒息的痛苦。但在意識漸漸微弱的時刻,她甚至覺得這種瀕臨死亡的痛是救贖。——一牆之隔的院子裡刮起了風,天色愈來愈沉,大雨將至。仲越心知秘密已經瞞不住了,又是擔心文橋靖又是擔心夏書蕎,心煩意亂的門口踱步。忽然,裡頭一陣劈裡啪啦的動靜,文橋靖怒急的聲音傳出來。林許華不知原委,一頭霧水的朝裡麵張望。仲越心頭一緊,在原地猶豫幾秒後直接撞門而入。裡麵的場景看得他心臟驟停,撲過去拽文橋靖的手,“你瘋了嗎!快鬆手!”林許華隨後也跑了進來,一看文橋靖一副要殺人的模樣也是嚇壞了,“文副隊,你這是乾什麼,有話好好說,彆動手啊!”文橋靖功夫好力氣也大,肩膀往下聳迅速一甩,將兩人甩開。“滾!”他回頭喝道,手上卻鬆了勁,沒再繼續往下掐。“咳咳咳......”夏書蕎立刻側頭劇烈的咳嗽起來。文橋靖的胸膛劇烈起伏,盯著上半身蜷縮在桌上的女人,一字一句的道:“你要不是阿越的女人,我現在肯定殺了你。”說完,轉身衝了出去。仲越追出去,“文橋靖,你要去哪裡!”話音未落,大雨傾盆而下,水霧瞬間彌漫在視野裡。餘光瞥見牆角有柄黑傘,仲越撐起傘跨進了雨幕,把文橋靖擋了個結結實實。他身上早就濕透了,雨水順著發絲直往下滴,狼狽極了。仲越被這接連發生的事攪得心煩,心裡直歎氣,拽著文橋靖要往屋簷下走,“你就算生氣,也得等雨停了再走啊。”文橋靖看著他,態度微有軟和,身形動了下似乎是暫時妥協了。但恰逢此時,手機在口袋裡狂震。他低頭去看,發現是沈平的電話。“副隊,你讓我查的那個有結果了,趙警官昨天中午通過內網搜索了兩個人名,分彆是徐婉初和齊學海......”沈平的聲音在大雨中格外的模糊,但不論是文橋靖還是仲越都將這幾句話聽得清清楚楚。仲越把他的手臂拽的更緊,語氣有些繃不住,脫口而出,“橋靖......”文橋靖的腦子裡隻有沈平的那些話,根本未曾顧及他的失態,“趙硯欽,你早就知道了?”仲越垂著眼,沒有看他。“......”他這樣的態度越發激怒了文橋靖,他甩開手臂上的鉗製,一把揮掉雨傘。漫天大雨中他逼近一步,拽著仲越的衣領喝道:“回答我,你明明知道夏書蕎就是徐婉初,為什麼不說?你知不知道,我把你當朋友,你說不甘心自己比阿越差,我就在王局麵前極力擔保你會成為一名好刑警。潘定一不同意,我就在前麵給你頂著,生怕他犯渾找你茬。我對你夠好了吧,你呢?踩著我對你的信任來騙我!”“你能不能冷靜一點?”仲越推開他,一抹臉上的雨水,脾氣也上來了,“信任?你要真信任我就不會讓沈平去查什麼撈子搜索記錄,也不會去偷偷翻我手機,更不會背地裡到處查我,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嗎?”“那你呢!想法設法回到警局,難道你就真的乾淨嘛!我今天不想跟你翻舊賬,我再問你一遍,為什麼要替夏書蕎隱瞞?!”“那就算我把這件事告訴你了,你又能怎麼樣?”這時,有人從院子外進來,是潘定一一行人。仲越再次去拉他,“你先跟我進去。”“彆碰我!”文橋靖甩開他的手,冒著雨大步往外走。潘定一跟他迎麵遇上,吃了一驚,“文橋靖,你怎麼傘也不撐?快過來躲躲。”他勻出了傘下一半的位置。文橋靖抬頭,微微眯著眼睛,麵無表情。“老潘,這個案子我不參與。”潘定一一愣,搞不清他在發什麼瘋,“你在說什麼?喂,喂!你去哪裡啊?”然後雨簾中的男人始終沒有回頭,幾個呼吸間就已經看不見了身影。潘定一回頭去看仲越,他一言不發,轉身走到了廊下,呼啦大雨在他身後沒有絲毫停歇。他抬起頭,透過半開的玻璃窗望向裡麵。夏書蕎抬眼,屋裡屋外一牆之隔,兩人的目光遙遙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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