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天空染成一抹鮮紅的血色,凜冽的寒風從遠方的群山陣陣回響。傍晚時分,馬路上的車隊如長蛇般匍匐前行,一輛黑色的奔馳在濱江路緩緩行駛。陳鴻慶板著臉,坐在後座,心裡十分煩而不耐。自從把公司裡各項事務交給兒子陳瀚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去公司了。最近這兩天,陳瀚突然對他說,想休息一陣子,緩解壓力。陳鴻慶心裡很清楚,陳瀚這麼做,無非是想對他和鄭文即將結婚的事情表示抗議。對於這件事,根本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既然他想耍脾氣,也隻好由著他好了。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陌生號碼。陳鴻慶一接電話,感到驚訝,竟然是徐濤的聲音。徐濤表示想和他見一麵。陳鴻慶歪著頭想了想,覺得見一麵也無所謂,所以讓徐濤來家裡找他。把手機掛了後,陳鴻慶看到手機裡有幾個未接來電,都是袁美瑛打來的,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又要說鄭文接近他是有利可圖的話。這幾天她一直在找他,甚至不顧身份地跑去公司鬨。陳鴻慶越來越感覺到,這個女人已經瘋了。麵對現在這種情況,他隻能選擇避而不見,也好讓她明白,他們早已不是夫妻的事實。回到家後,徐濤已經在客廳等他。保姆趙芝接過陳鴻慶的大衣,之後又端了熱茶過來。陳鴻慶和徐濤打過招呼後,喝了一口熱茶,暖暖身子。他看著徐濤,覺得很意外,徐濤好像衰老了很多。不僅如此,徐濤的臉色蒼白,身體浮腫,看起來也肥胖了不少。“徐警官,你這是......”徐濤一怔,隨即笑著忙擺手,“這兩天身體不太好,不過也不是什麼大病。”陳鴻慶心裡非常明白,徐濤顯然對他說了慌,不過他並不是特彆在意這種和他無關的事情,所以隻好選擇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徐警官找我有什麼事情呢?”他問。徐濤的表情變得很嚴肅,“不過是一些陳年舊事想問問你。”他停頓了幾秒,仿佛在思考該怎麼開口問比較好。“二十六年前,你和成毅算是很好的朋友,相信他認識的大部分人,你可能也認識。”“這個......時隔那麼多年,不好說。”陳鴻慶換了一個坐姿。“那麼,你是否認識一個脖子上有十字紋身的人呢?”徐濤目光銳利地盯著陳鴻慶。陳鴻慶本來手上端著茶,他的手顫抖了一下,茶水從杯子裡灑出。“怎麼了?”徐濤看在眼裡,進一步追問。“哦,隻不過杯子有點燙。”陳鴻慶僵硬地笑了笑,手一直在微微發抖。保姆趙芝拿來一條毛毯,陳鴻慶把毛毯放在膝蓋上,雙手放進毛毯裡,好像還在發抖。“我真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竟然還在追查那樁案子。”“沒查出真相,我死不瞑目。”徐濤信誓旦旦地說。“死不瞑目.....難道你......”陳鴻慶瞪大了眼睛。徐濤歎了口氣,“還是不提比較好,我繼續剛才的話題,回答我,你到底認不認識那樣人?”徐濤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脖子上有明顯的十字紋身。”“如果我認識這樣的人,恐怕二十六年前就已經告訴你們了,何必等到現在由你親自來問呢?”陳鴻慶回答。徐濤笑道,“是啊,確實有點道理。”他又恢複嚴肅的表情,“這麼說,你真的沒有任何印象?”“難道我說得不夠明白嗎?你可彆忘了,成毅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沒有必要向你隱瞞任何事情。”徐濤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腦海卻陷入無儘的思考。雖然他對陳鴻慶說的話半信半疑,而且來之前就已經猜到了是這種結果,但心裡還是不免有些失望。“徐警官,那個人是凶手嗎?”陳鴻慶突然很感興趣地問。徐濤把杯子放下,笑了笑,然後搖搖頭,“不好意思,恕我暫時無可奉告。”陳鴻慶一挑眉,砸了咂嘴,“真是不愧是徐隊,你這張嘴還是那麼嚴。”他直起身體,“對了,聽說你已經提前退休了。”徐濤眉頭一皺,“陳先生的消息可真靈通啊!”“上次和你們嚴局吃飯的時候,突然提起你,所以才知道。”陳鴻慶和市局局長嚴洲成是大學同學,所以兩人關係比較好,經常會聚在一起吃吃飯喝喝茶。徐濤把杯子裡的茶一飲而儘,然後對陳鴻慶欠了欠身,“我想,既然陳先生無法為我提供任何線索,我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他拿起一旁的大衣,打算離開。“這就要走嗎?”陳鴻慶忙站起身來,“那我還是送送你吧!”陳鴻慶把徐濤送到門外,站在彆墅的階梯上,看著徐濤離去的背影,心裡漸漸鬆了一口氣。突然,徐濤轉過身來,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了半天,看得他心驚肉跳。“陳先生,”徐濤說,“你剛才真的不是在害怕嗎?”語氣有些嘲諷的意思。“你......什麼意思?”徐濤彆有深意地笑了笑,“你一定是在害怕,對吧!”他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彆墅的院子。陳鴻慶愣愣地站在原地,想起剛才徐濤問他是否認識一個脖子上有十字架的人,他的手顫抖了一下。那時候,他是在害怕嗎?過了一會兒,管家神色匆匆地跑了過來,告訴他袁美瑛正在彆墅地鐵門外嚷嚷著要進來見他。陳鴻慶隻是冷淡地說了一句,“告訴她,我不在,”便轉身走進彆墅裡。——徐濤離開彆墅的時候,正好看見袁美瑛從車上下來,袁美瑛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往從他身邊匆忙走過。她按了很久的門鈴,裡麵卻慌慌張張地跑來一個人,告訴她陳鴻慶不在家。“公司也不在,家裡也沒人,哼,你這混蛋是不是騙我?”袁美瑛氣憤地說。鐵門裡麵的人根本沒有再搭理她,直接轉身離開。袁美瑛用腳踹了鐵門一腳下,嘴裡發出抓狂的喊叫聲,儼然被氣得夠嗆。這幾天,她靜下心來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竟然開始恍然大悟。莫聞發生車禍前曾經對她說過,他跟蹤鄭文的時候,發現鄭文打扮得很奇怪,好像去見過一個女人。一天後,她收到方紅的短信,方紅莫名其妙地想和她見一麵。兩人見麵後,方紅告訴她,陳瀚的助理曾經去找過她,並且,她竟然還以陳瀚生母的身份,威脅袁美瑛早點離開山源市,不該再插手陳瀚的事情。袁美瑛後來去過天宇集團,還見到過那名叫喬小冉的助理,喬小冉看起來不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對方紅這個人根本毫不知情。所以,袁美瑛想,會不會去見方紅的人根本就不是喬小冉,而是鄭文借用了喬小冉的身份去利用方紅來威脅自己?當然,鄭文所做的一切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能更順利地嫁給陳鴻慶。可是,鄭文處心積慮地做那麼多事情,難道隻是為了能嫁給陳鴻慶這麼簡單嗎?恐怕她想要得到不僅僅是嫁給陳鴻慶,而是更多。袁美瑛深諳這個女人的可怕之處,所以想找陳鴻慶把這些事情全部告訴他,但陳鴻慶似乎不太願意見她。而讓她更氣憤的是,陳瀚竟然暫時離開了公司,說是想釋放壓力。因為一個女人變得如此頹廢,隻顧關在房間裡喝悶酒,想想就讓她覺得恨鐵不成鋼。袁美瑛突然想起剛才從彆墅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那個男人好眼熟,好像是以前認識的一名刑警。她在男人快要開車離開的時候,叫住了他。“哎......請等一下,”袁美瑛走到徐濤身邊,恢複了貴婦人般的姿容,連走起路來都是那麼的優雅十足,“我記得你就是當年調查成毅那樁案子的徐警官吧?”徐濤點頭微笑道:“是的,好久不見。”“呃.......有二十幾年沒見了吧!”“是啊!”袁美瑛沉默了一秒,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有件事情不知道你們警察管不管......”“既然我什麼也沒有了,你這個賤人也彆好過。”袁美瑛在心裡痛恨地罵道。“你請說!”徐濤回想當年初次見袁美瑛的時候,好像她也是這副模樣,不禁感慨時間仿佛並沒有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留下痕跡。不過他最感興趣的是袁美瑛接下來要說的話。“前段日子在麗北路發生的一起車禍,你應該知道吧?”袁美瑛突然記起薑博和她說的那些話。徐濤回想了一下,聽說那起交通事故還挺嚴重的,不過,那時候他人還在南安市,所以也隻是知道有這回事而已,沒有留意過多的細節。“這個我知道,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我告訴你,那不是什麼車禍,是有人故意謀殺。”袁美瑛說。此時,她的腦海裡再次湧現薑博的話,“我覺得那起車禍是人為的,有人故意害死了莫聞先生......我跟蹤過鄭文,發現她和某個男人保持著一種特殊的關係。”當時袁美瑛不太相信薑博的話,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可是現在,她越來越覺得最近發生的怪事可能都和鄭文有關。或許,她可以借助這個警察的力量去調查此事,無論到時候結果怎樣,她又不會有什麼損失。徐濤不可思議地看著袁美瑛,問道:“袁女士,你剛才所說的話,可有證據?”“證據......”“如果沒有證據的話,這種事情是不能亂說的。”“既然你非要證據的話,就去市人民醫院找一個名叫薑博的醫生,我不清楚他有沒有證據,但是他可以告訴你關於此事更多的細節。”雖然這些話聽起來有些荒唐,但徐濤卻覺得先去市局打聽一下也無所謂,反正都是查案,能查一樁是一樁。袁美瑛看著徐濤吃驚的表情,心裡十分得意。“對了,我想問你一個事情。”徐濤說。“有什麼問題請儘管問吧!”“請問你是否認識一個脖子上有十字紋身的男人?”袁美瑛聽到這個問題後,臉色大變,表情十分不自然,急忙回答道:“不認識......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她僵硬地笑了笑,然後匆忙離開。徐濤歪了歪頭,覺得袁美瑛的表情和動作都十分可疑。他本想繼續追問下去,但袁美瑛似乎不想給他這個機會。——徐濤來到市局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冷空氣驟降,氣溫低得直讓人瑟瑟發抖。徐濤打聽之後,發現那起車禍已經結案。雖然警方認為發生車禍的原因尚有些疑點,但最後仍然一致認為應該歸為意外車禍,而非蓄意謀殺。在查看發生車禍當天附近路段的監控錄像後,徐濤發現,發生事故的那輛豐田小汽車的確在發生車禍之前,被一輛黑色的摩托車緊追不舍。監控顯示,車禍發生後,那輛摩托車的駕駛員曾下車從發生事故的豐田車裡拿走了什麼東西,之後便又開著那輛摩托車直接駛離了車禍現場。幾天後,警方在現場幾公裡外的一個水庫裡,發現了那輛摩托車。警方經過多方調查後發現,原來那輛摩托車在發生車禍當天已經被人盜竊,也就是說,當時駕駛那輛摩托車的人,並非車主本人。那麼,究竟是誰偷了那輛摩托車,又為什麼要對死者莫聞緊追不舍呢?徐濤心裡暗自斷定,雖然車禍發生的原因的確是因為意外,但貌似和那人也脫不了乾係。而且,為什麼袁美瑛一口斷定,此事並非車禍那麼簡單呢?看來,想要查清此事,就必須明天去市人民醫院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