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南安市。徐濤接到南安市公安局的電話後,整個人變得非常激動。他從床上爬了起來,就連原先身體的諸多不適,也完全被拋之腦後。這幾天,他一直在南安市尋找李國的蹤跡,甚至通過某些關係,讓南安市公安局派出大量警力幫忙調查。終於,沒過多久,南安市公安局打電話過來告訴他,李國目前正住在一家火車站附近的旅館裡,還沒有退房。徐濤回想起前兩天,他到周建林墓前時的情景。雖然墓前空無一人,但放在墓前的兩束白菊花卻引起了他的注意。在此之前,徐濤已經接到李亞軍的電話,說周建林的弟弟周建業在半年前就已經因病去世了,所以他們隻找到周建林的兒子,好像名叫周揚。如果要說有人來祭拜周建林的話,也隻有周揚一個人會來這裡,但現在周建林的墓前多了一束白菊花,似乎還有彆人來過這裡。徐濤猜測,很有可能這個人就是李國。半個小時後,徐濤來到南安市火車站,找到了警方所說的旅館。門口已經有兩個便衣刑警守在車裡監視,見徐濤來了,急忙下車。“人還在裡麵。”其中一名刑警對徐濤低聲說道。徐濤點點頭,然後走進旅館。“哎喲,歡迎光臨呀!”肥胖的老板娘喜笑顏開地迎了上來。剛才和徐濤說話的那名刑警拿出證件,給旅店老板娘看了一眼。“我們是市公安局的,來這裡調查點事情。”旅店老板娘頓時拉長了臉,不悅地盯著三名刑警,“我這是小本生意,又不做什麼違法犯罪的事情,你們有什麼好調查的!”徐濤笑了笑,“你彆緊張,不會耽誤太久,我們隻是來這裡找一個人。”“隻是找人?”“對,聽說旅店裡有一個名叫李國的人在入住?”旅店老板娘歪著脖子想了想,“我好像沒什麼印象。”“不介意我看看入住登記表吧?”“這個嘛……算了,給你看看也無妨。”她拿出一本厚厚的登記冊,然後翻到最後一頁,遞給徐濤。“這是這兩天旅館入住的登記情況。”徐濤表示謝意地欠了欠身,接過登記冊,果然在上麵看到李國的名字。旅店老板娘也瞥了一眼登記信息,扭了扭身體,以一種漠不關心的語氣說:“423號房間在四樓,退房時間是八點,人還在裡麵,你們自己去吧!”徐濤道了謝,但沒有移動身體。“怎麼了嗎?”“我們需要你的配合。”徐濤開門見山地說。“我?”旅店老板娘指了指自己,“我能做什麼?”“給我們備用鑰匙開門。”“不可能,這不符合規矩。”“喂,你最好能配合我們的工作!”徐濤身後的一名刑警小聲嚷嚷道。“算啦,怕你們了!”旅店老板娘翻了一個白眼,臉色鐵青地轉過身,走上樓。徐濤也立馬和那兩名刑警走上樓去。他們小心翼翼地來到四樓,徐濤看到樓梯間有一個人影閃過,向五樓走去。徐濤覺得奇怪,讓其中一名刑警守在樓梯口。當他們到423號房間後,由旅店老板娘敲響房門,徐濤和一名刑警站在貓眼看不到的兩側。房門遲遲沒有被人打開,裡麵似乎毫無動靜。“煩死了!”旅店老板娘抱怨道。她從兜裡拿出備用鑰匙,終於把門打開了。房間卻空無一人。“怎麼回事,他不是沒有退房嗎?”那名刑警問道。“他的確沒有退房啊,我在樓下都沒有看見他出去過!”旅店老板娘斬釘截鐵地說。“但人確實不在房間裡,你怎麼解釋?”“我......”“彆吵了,”徐濤輕聲地說,“李國的確還沒有離開,也許他在樓上。”“什麼?”兩人滿臉狐疑地看著徐濤。“他一定是發現我們來找他,所以在我們上樓的時候躲到樓上去了。”徐濤想,剛才無意看見的人影或許就是李國。他繼續讓一名刑警守在樓梯口,然後和另一名刑警走上樓。這家旅館一共隻有五樓,五樓直接通向樓頂。他們找遍了五樓所有的房間,都沒有發現李國的身影。五樓通向天台的地方有一扇鐵門,此時鐵門已經被人打開。徐濤和那名刑警走上樓頂,隻見一名旅店的工作人員正在頂棚下晾床單。“有沒有看到可疑人物來過這裡?”那名刑警問。徐濤觀察到,那名工作人員臉上的表情很奇怪。“沒……沒有……”她偷偷瞄了眼頂棚裡麵的一堆雜物。徐濤朝那名刑警使了一個眼色,對方立即明白是什麼意思。兩人同時往那堆雜物移步走去。“哐當”一聲巨響,那堆雜物被人推翻在地,一個人影躥了出來。徐濤和那名刑警一看,果然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們一個箭步跟了上去,立馬把那名男子控製住。那名男子在地上用力掙紮著,咆哮著,試圖掙脫開來。但徐濤已經把他的雙手往後反剪,套上手銬,想要逃脫,談何容易。沒過多久,經過反複確認,徐濤在旅館裡抓獲的男子,就是他在南安市尋找多日的李國。——南安市公安局,一號審訊室裡。從鎂光燈投射出的強烈光芒,把李國黝黑的臉照得慘白。他麵露哀色,垂著頭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徐濤坐在李國對麵,右手緊緊地捂住腹部,但臉上依然保持著嚴肅的表情。不過,在他的內心深處,有些東西已經開始動搖,他覺得李國看起來並不太像是什麼窮凶極惡之人。徐濤想:他心裡一定藏著秘密……“你最好還是把知道的告訴我吧!”徐濤說。“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抓我,更不知道要說什麼……”“那你為什麼要跑?”“我害怕。”徐濤冷笑了一聲,“你這是心虛!”他把身體微微往前傾,“告訴我,你到底和周建林是什麼關係?”“周建林……”李國吞吞吐吐地說,“我已經說過了,我不認識他。”“那你為什麼要千裡迢迢地從山源市,來到他位於南安市的墓地?”“我……我沒有去過。”“你撒謊,”徐濤提高了音量,“事情都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你還有什麼好隱瞞的?”李國把頭垂得更低了,瘦削的雙肩開始微微顫抖。“如果我沒有任何證據,又何必為了找到你,從山源市一直追查到南安市呢?”徐濤繼續給李國施加心理壓力。幾分鐘後,李國終於把頭抬了起來,飽經滄桑的臉頰布滿淚水。他痛苦地笑了一聲,“想不到這麼年了,你們還是找到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徐濤擲地有聲地說,接著,他又問,“說吧,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恐怕你會失望,我什麼也不知道。”李國平靜地回答。徐濤聽到這句話後,非常失望,以為李國還是執迷不悟,生氣地說:“你為什麼……”“我隻是目擊者,”李國打斷了徐濤的話,“親眼目睹凶手殺害周建林。”徐濤大吃一驚,但沒有繼續說話,他拿起筆記本,打算把李國說的話全部記下來。二十六年前,李國和周建林在同一個工地乾活,兩人性格比較投緣,所以關係自然也比較親近一點。12月22日那晚,因為年底,時間緊迫,工地事情比較多,所以兩人都加班到比較晚的時間。當晚,周建林是整個工地下班最晚的一個人,連平常和他一起回家的李國,也比他早二十分鐘離開。李國騎著自行車離開工地不久後,在半路發現自己的錢包不見了。因此,他打算回工地找一找。當時,已是深夜,西北風刮得特彆猛,氣溫很低,路上幾乎沒有任何行人。李國騎著自行車,整個身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在即將到達工地的時候,他在路上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黑漆漆的路麵上,躺著一個身受重傷的男人。而在馬路轉角的另一頭,一個男人手上正揮著一把刀,在追著一個女人,往他的方向跑來。李國頓時被嚇得腿腳發軟,立即停下自行車,慌忙躲進馬路旁邊的灌木裡。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來越不知所措,因為那個女人可能要把危險帶到他的身邊了。李國想扔掉自行車,儘可能地往樹林裡跑。他並不想多管閒事。卻在黑夜的陰影裡,看見一輛自行車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騎自行車的人,正是周建林,他剛離開工地回家。“彆過來,”李國在心裡大聲警告道。可是,周建林明明看見了眼前發生的事情,卻仍然騎著自行車飛快地往這邊趕。李國的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整個身體的血液已經開始變得冰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這一輩子也不能忘記。周建林為了救那個女人,讓自己陷入了絕境。而李國,隻躲在一旁,目睹悲劇的發生,成了一個十足的懦夫,他甚至不敢去市局把真相告訴警察。他害怕彆人嘲笑他的懦弱。李國說完一切後,整個人已經變得歇斯底裡。淚眼模糊的他,心中除了悔恨,更多的無窮無儘的愧疚。“難怪當時死者成毅的妻子林佩珍,一直堅持說還有目擊者,原來那個目擊者就是你!”徐濤歎了口氣,“我等了你二十六年。”“對不起……”李國哽咽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當時我膽大一點,出手幫忙的話,也許……”他停頓了幾秒,重重地吸了口氣,“也許周建林就不會死了。”徐濤不知道該不該責怪或者埋怨李國,畢竟周建林的死,是他自己的選擇,而並非李國的冷眼旁觀。徐濤起身,給李國倒了一杯熱水。李國嗓音嘶啞地說了一聲,“多謝!”“你是否還記得凶手的樣子?”徐濤問。李國搖了搖頭,“我根本沒有看到凶手的樣子……但我記得,他的脖子上有一塊非常明顯的刺青。”“刺青?”“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是一個十字刺青!”徐濤沉吟片刻,把雙手交疊,用力摁在桌麵上,他不知道此時該高興還是憤怒。——在了解了更多的細節之後,徐濤讓李國留下聯係方式,便讓李國離開了。同時,他接到李亞軍的電話。李亞軍告訴他,前一段時間他讓他幫忙查的人,也就是周建業,在幾個月前就已經因病去世了。不過,周建業還有一個侄子,名叫周揚,目前在山源市經營一家花店。得知這條消息後,徐濤覺得自己也是時候回山源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