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今天之前，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少校形象就已經建立在協調局眾人心中了。而當他本人出現的時候，所有人的世界觀都受到了洗禮。白理石覺得，古老童話中的“王子”，大概就是用來形容這種人的。他覺得這個人走的每一步，都似丈量好似的，再加上那仿佛古代油畫中描摹的麵孔與身材，身為一個男人，他都覺得有點頭暈目眩了。就在一幫爺們兒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被封為迎賓大將軍的越良宵出麵了，“歡迎高伽少校蒞臨指導，鼓掌。”然後，所有人都暈暈乎乎地跟著越良宵鼓掌，也沒感覺出哪裡不對。高伽對於他自己那種一出場就能攝人心魂的特異功能顯然是已經習慣了，也沒有介意在場人的失禮，倒是多注意了越良宵一眼——畢竟她是唯一一個眼神清明的人。當然，越良宵能清明，是因為她沒見過世麵。她連明星都沒見過幾個，對他人魅力的認知度基本也就是小學生水平。唯一能讓她臉紅上一會兒的，也就是二三的胸肌了。高伽雖然軍銜不低，但為人透露出一種紳士的風範，女士在旁，總是後撤著半步，隱隱有謙讓之意。越良宵不但沒感覺出來，還覺得這少校一步比一步慢，折騰得她都要定那裡了。好不容易把人領到裡麵，開始背書似的把白理石交給她的詞兒往外倒。越良宵先是把在場需要介紹的都介紹了一遍，然後開始背課文，“尊敬的高伽少校，您能親臨總局蒞臨指導是我局上下的榮譽，感謝您對我局的關心與厚愛，此次視察，將由我帶領您進行……”白理石皺著眉不忍直視，小學生詩朗誦都能比她這一套平鋪直敘的介紹要好得多。高伽板著臉點了點頭，他終於明白了，不是這位段位高，也不是自己魅力不夠，而是麵前這個，是傻的。雖然這位少校是來走過場的，但怎麼樣也是得開個會，該批評批評、該鼓勵鼓勵的。於是，協調局五位隊長又聚在了一起。高伽可能還是要些紳士的麵子，先是慣例客套了一番，隨後便將事情引到了近幾月內接連的事件上了。“中央第一生物研究所爆炸一案和行雲商場暴動一案均已調查清楚，是聯邦的通緝犯Scythe所為。“在年初的時候，他便潛入了中央城市，盜取了一項極為重要的研究。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我們懷疑，他現在正在進行實驗，實驗他所得到的技術是否能為他所用，所以才會策劃出這幾起事件。”高伽抬手在手環上進行了一下設定，將年初的入侵事件調了出來。“這是在研究被盜後，中央城市內所遭到的入侵。看起來似乎沒有關聯，但實際上，很有可能是Scythe在進行實驗。”孟河皺了一下眉，這件事他們調查了許久，最後因為入侵者不再出現而無法調查下去，加之軍方的介入，他們一直沒能破解這件事的真相。此刻軍方卻給出了，這是通緝犯所為，實在讓他奇怪。“高伽少校，如果年初的入侵事件也是Scythe所為，為什麼他最初沒有進行破壞極大的襲擊呢？而如果他的目的僅僅是實驗盜取來的研究成果，那為什麼後來又發起了那兩起恐怖事件呢？”高伽看了孟河一眼，表現得很重視他的問題，但所給出的答案卻很隨意。“被盜取的研究成果為聯邦機密，我沒有辦法告知你們原因。總之，軍方的調查是沒有錯的，製造這一係列事件的幕後人就是Scythe。”“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那項研究的走向，關乎著整個人類種族的生存與滅亡。而且，那不是一項隨便就能夠掌握的技術，Scythe為了研究透它，肯定會再次進行‘實驗’的。所以，我來到這裡的一個星期，就是為了指揮協調局上下，將他抓住。”高伽身後的軍官站了出來，將一份紙質的調令交給了孟河。在信息技術發達的如今，紙質品反而成為了最安全的東西，所以軍方的一切高級指令，都是通過特質的紙張下達的。孟河一眼就看清了上麵的軍印，明白了這位少校並不僅僅是來走過場的。連忙收下了調令，起立直身向高伽敬了個軍禮，“是，高伽少校。即刻起，中央城市協調總局上下均聽從您的調配，請問接下來有什麼指令嗎？”其餘幾人一頭霧水，卻也不得不跟著一起起立敬禮。高伽受了一會兒矚目，才緩緩擺了擺手，“這次的事很重要，就不需要這些虛禮了。這一周之內，如果沒有抓獲Scythe……”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在座的人都能理解他後麵的含義，那接下來發生的，將不會再是派一個少校來視察那樣簡單了。“大家也不用太緊張，畢竟Scythe在聯邦內已經猖獗多年，他為人狡猾，手段多端，並不好對付。隻是近幾天事件都集中在聯邦重地，讓上麵的人有些不安罷了。而且，中央城市可是擁有聯邦內最尖端的技術和人才，與Scythe之前入侵的小城市大有不同。我也相信在座各位的能力，一定能將他緝拿歸案的。”高伽打了一棒子，要開始喂棗兒吃了。開口安撫了幾句，又詢問了幾句關於中央城市內巡防的問題，最後更是金口一開，將一萬軍方機器人分配給各隊，要求巡邏時全部武裝，大有找到Scythe便將他就地正法的樣子。“是的。”孟河應下了高伽的指令，又想起了之前封城的事情，“高少校，封城指令已經下達。今晚五點時，中央城市將會封閉，屆時開始執行搜查行動。”關於封鎖一事，早在三月前就已經提前告知給市民了，以免出現有人無法進出城市的麻煩。因為中央城市作為聯邦中最廣闊且繁榮的城市，同樣也擁有著最完備的防護技術，電磁防護罩一旦開啟，彆說是人，就連飛蟲也無法進出。高伽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將視線放在了一旁冷著臉沉思的越良宵身上，笑道：“既然正事都辦完了，不如享受一下僅剩的悠閒時光吧？”感覺到視線的聚集，越良宵抬起頭來，見高伽看著自己，她還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孟河，大有求救的意思。可惜，孟老大接收不到，他正在研究手底下那張破紙究竟名貴在了哪裡。好在白理石臉皮厚不怕尷尬，一拍越良宵的肩，把人推了出去。“對的！大戰來臨之際，總是要先放鬆一下的。正好是午餐時間了，咳，越隊長，帶高少校去用餐吧。”越良宵無法推脫，隻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便帶著高伽出去了。白理石看著一行人遠去的方向，心中有點不安，對著一旁不苟言笑的黑澤道：“越……這不會是帶著少校去食堂了吧？”黑澤沒有說話，而是用行動進行了回答，他走到窗邊，靜靜地看著那條通往食堂的路。十分鐘後，越良宵帶著高伽，自路口拐了出來……越良宵熬點一樣，眼睜睜地看著鐘表從五點二十九走到五點三十，當即站起來，僵著嘴角道：“少校，工作時間結束了，我帶您去休……”“哦，那挺好的，咱們一起去吃個飯吧。對了，這次我帶你去，你彆帶我去食堂吃營養劑了。”高伽這樣說著，站直了身子，抻了抻衣角。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越良宵感覺五味雜陳。隻得借口去洗手間，偷偷給二三撥個通訊過去，想要告訴他自己會晚歸，順便囑咐他老實在家待著，不要四處亂跑。她可沒忘了，二三是厭倦了當“國寶”而逃出來的倒黴孩子。現在全城戒嚴已經開始，越良宵不確定這個“黑戶”會不會被當作可疑人物抓起來。可她撥了好幾次通訊都是沒有人接，這讓她心中的不安開始滋長。可她又不敢逗留太長時間，高伽還在外麵等著。不得已，越良宵隻得出去，陪高伽吃飯。這頓飯，可能是越良宵吃的最索然無味的了。“看來是我入不了越隊長的眼啊，是因為越隊長已經有男朋友了嗎？”高伽放下了刀叉，玩味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就好像他知道了什麼似的。越良宵愣了一下，“什麼男朋友？”“嗬……就是經常來給你送午飯的那一位啊。”“沒什麼……隻是設定好的機器人而已。”越良宵垂下眼睛，那一瞬，她覺得高伽的眼睛可以看穿她的謊言，所以她不敢直視他。“這樣啊……”高伽又笑了一下，沒有再繼續這個問題，“越隊長用完了嗎？現在天色已晚，不如我送你回家吧。”越良宵想要拒絕，卻沒有正當的理由，而且高伽剛才問的問題，明顯是在調查她後問出的。難道高伽發現了什麼？就這樣忐忑著，懸浮車停在了越良宵家的樓下。高伽看過來的眼睛，打斷了越良宵腦內的胡思亂想，她匆忙地道謝後便下了車，想要儘快離開，以免再有什麼為難難以招架。可她走得再快，高伽要攔住她也隻需一句話，“越隊長不請我上去坐坐嗎？”越良宵自知家中什麼都沒有，絕引不起高伽的興趣。但思及之前在餐廳中的事，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生活就被晾在了他的眼皮底下，隻要他願意，隨時可以毀掉。可是，越良宵不想這樣的生活被毀掉，她希望和二三在一起，那每一天都是她所期待的。“家中簡陋，怕少校笑話，就……”“現在Scythe就在中央城市內亂竄，人人自危。越隊長又是協調局內的中堅骨乾，萬一成為他的目標可怎麼辦？所以你住所的安全係統可是非常重要的，我上去幫你把把關，才好安心離開啊。”高伽這樣微笑著，關上車門，徑直向樓內走去。見越良宵沒有動作，還回頭看了她一眼。越良宵沒辦法，隻得帶著他上了樓。在電梯內，越良宵看著高伽的後腦勺，有一瞬間是在思考襲擊少校算怎樣罪責的。但當她打開自家門的時候，她便沒有任何想法了。因為她的房子，回到了最初沒有二三生活過的時候的樣子了。簡潔而冷漠，沒有一處不透露著與世隔絕的疏離。而自那天起，二三也消失在了越良宵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