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察覺到了自己語氣的不對，二三連忙側過頭對越良宵眨眨眼，“親愛的，我是怕你被他糊弄了。這老小子明顯就是來騙吃騙喝的，他說的都是假的，你還不如問我呢，我知道的都比他多。”艾倫卻仿佛無知無覺，也不顧二三那吃人似的眼光，“那怎麼可能，我就是研究這個的。你就一機器人，知道的那點不都是人類創造的知識嘛！“那個，我那次見著你和協調局的人一起走了，這次又剛好在協調局門口碰見，我就覺得你麵貴！而且，你一看就是好人，你一定不會把我抓起來的對不對？”末了，艾倫還眨了眨左眼。隻可惜，他臉上黑乎乎的基本看不出什麼，這個表情活生生變成了擠眉弄眼，嚇得越良宵向後錯開了一點，差點鬆開鉗製他的手。“我的確是協調局的人，但我可沒說自己是好人。”為了證明這一點，越良宵攥他攥得更緊了，生怕他溜掉似的。艾倫無奈地看著被兩人攥得牢牢的手臂，突然故作神秘道：“如果我告訴你軍方想要殺我的真正原因，你能放過我嗎？”手臂上加重的力量似乎是回複了這個問題。然後，艾倫就被架著出了餐廳，被帶往了協調局的方向。艾倫先是不住討好，然後是撒潑求饒，等發現距離協調局越來越近的時候，他更加不淡定了，恨不得腳上安著鉤子。不顧一切地大喊出聲：“老實告訴你吧！軍方早就拿著我那個專利開始實驗了，而且是人體實驗！”艾倫還在地上犁溝呢，越良宵卻突然停了下來，她有些發愣地問道：“人體實驗？”“對啊！而我是唯一的知情人，如果我被滅口了，他們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到時候多少無辜的人會遭殃啊！所以你得保證我活著，這樣軍方才會覺得被牽製，不敢搞什麼大規模的實驗！”似乎是找到了曙光，艾倫再接再厲，如果不是因為被兩人抓著手臂，他現在可能都抱上越良宵的大腿了。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越良宵一晃神，手下一鬆。二三關注著越良宵的狀況，也沒注意艾倫。然後，就讓那小子跑了。二三想追來著，卻又不放心越良宵，“良宵，你怎麼了？”越良宵深吸一口氣，看向艾倫的背影，“沒事……跑了就跑了吧。如果他說的是假話，我一定還會把他抓回來的。”“好，到時候我幫你抓他。不過……你真的沒事嗎？”二三略微低下些身子，看著越良宵有些發白的臉，他感覺自己似乎也跟著難受起來了。越良宵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她伸手抱住麵前的二三，像是一個剛學會撒嬌的孩子。“我想說自己沒事了，可是看到有你在，好像說有事……也沒關係。”二三回抱著她，拍著她的背，聲音又輕又溫柔，“嗯，任性一點也沒關係，有我呢。”然後，在二三的執意要求下，越良宵爬上了他的背，兩人晃晃悠悠地走上了歸家的路途。“我不是說過，我的父母是軍人，他們是出任務去世的。”越良宵的下巴輕輕放在二三的肩上，每說一句話，呼出的氣息都會輕輕擦過他的耳邊。癢癢的，卻讓他感到安心。二三輕輕應著，步子慢了下來，像是怕會擾到她的傾訴。“那次任務，就在中央城市西北的一個名叫鳳凰的研究所。研究所似乎是私人性質的，原本沒有人知道那裡進行著什麼實驗，直到有人逃出那裡，並舉報鳳凰研究所是非法的。軍方的人知道後大為震驚，派遣部隊去封鎖研究所。卻沒想到……”越良宵的聲音頓了一下，她攥著二三衣服的手驟然發緊，“沒想到……那是一個進行人體改造的研究所，裡麵有很多被改造的人類，戰鬥力很強大。不知道他們的突擊有沒有成功，也不知道當時的狀況如何。因為……最後研究所發生了大爆炸，所有人都在那場爆炸中化為了灰燼。甚至……連是誰的灰，都分不清……”二三的腳步頓住了，他覺得身後那人的堅強是付出了太多太多才得到的。這一刻，他反而希望她能軟弱一點，依靠他人活下去，這樣就沒有那麼累了。但那樣就不可能是這個特彆的越良宵了。越良宵之所以是越良宵，就在於她從未以自身的不幸作為自己軟弱的理由，反而，她將那些磨難變成自己的盔甲，把自己武裝起來，試圖變得百毒不侵，但內在，卻還是那樣的柔軟。“哭出來。我知道哭出來沒有用，但是我希望你哭出來，希望你軟弱，我會保護好你，所以你軟弱一點，也沒關係。”“謝謝……”越良宵啞著聲音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會保護我，但是，我並不想軟弱。我需要更加強大，這樣，他們才不會怕我被人欺負。”“嗯……好。”二三應著，心裡卻是想，不論你強大與否，我都不會讓彆人欺負你的。末了，二三又偷偷地在心裡加了一句。能欺負你的，隻有我。到了家，越良宵翻來覆去都睡不著，睜著眼睛看著黑暗中的天花板，明明什麼都看不清，卻還要費力去找尋什麼似的。“睡不著麼？”“嗯……”越良宵反射性地應了一聲。突然覺得不對，回過頭去，看到了正趴在她旁邊的二三，猛然坐起，不可思議道，“你怎麼在這裡？”越良宵抬頭確定了自己關上的房門，她自覺沒有聽見開門的聲音。二三似乎笑了一下，黑暗中她沒有看清，她隻知道這貨得寸進尺的在爬床。而且還炫耀地指了指大開的窗戶——怪不得她會感覺有風。見越良宵要把自己踹下去，二三忙抱住她的腿，撒嬌道：“人家是來實行男友機器人的使命的，你不要總是這麼暴力嘛。”越良宵掙不開腿，隻得錯開位置讓他爬上來，順便把被子拱在中間，作為楚河漢界，戒備著某人。她低聲道：“我記得……某人男友機器人的身份是胡說的。”“嗯？是嗎？”二三回答得極其天真。就在越良宵控製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想踹他下去的時候，二三突然正經起來，說起了關於今天晚上的事情。“如果說真的有人在進行人體實驗，你會想要去阻止嗎？”越良宵想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她真的非常痛恨人體實驗，她覺得，如果沒有那個違規的研究所，她的父母根本就不會死，她也不會過著現在這樣的日子。她曾羨慕那些可以軟弱逃避的人，因為他們總是有一個叫作家的港灣。而她不能，她沒有後退之路，隻能不斷向前，哪怕腳磨破了、腿走折了，爬也是要向著前方的。因為回過頭，便是一片虛無。不過……現在是不是好了一點呢？想到這裡，越良宵看向正隔著被子看她的二三，明明一片黑暗，她卻仿佛能看清他的麵容，就好像他是這片黑暗中，唯一的發光體一樣。“嗯……我不希望，再有和我遭受一樣事故的人了。不過……關於艾倫的事情我不會上報，因為不能確定他的話究竟是真是假，我希望查明後再做判斷。”越良宵下定主意要探求真相，為了阻止更多的受害者出現。不過，她還有一點私心，那就是了解關於禁忌機械的事情。二三自稱禁忌機械，可她卻對此一無所知，她很想了解二三，但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隻得悶不做聲地，調查與他相關的一些事情。“我明白。”二三隔著被子伸出了手，攥了過來。溫暖的手掌將越良宵稍涼的手包裹住，像是要給予她可以堅持下去的力量與勇氣。“不論你如何選擇，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站在你前麵給你遮風擋雨，待在你後麵給你當肉墊，在你右邊幫你洗衣做飯，在你左邊牽你的手。”“噗……”越良宵忍俊不禁，那清冷的聲音染上些愉快，“你是空氣嗎？四麵包圍？”“當然不是了，我要是空氣還能有上下呢！”“哦？上下能做什麼？”二三猥瑣一笑，“你不會想知道的。”越良宵麵色不善地眯了一下眼睛，二三立刻低下腦袋往被裡鑽，企圖蒙混過關在這裡混睡一晚。或許是因為將事情都說了出來，越良宵心情舒暢，見他沒有再亂動，便沒有將人轟出去。而是隔著被子，和他睡在了一起。待房間裡隻剩下安靜的呼吸聲，二三才從被子裡鑽出來。支著手臂看著越良宵的睡顏，輕聲道：“這不是睡著了嘛……”想要驗證艾倫話的真實性，恐怕會涉及到軍方，越良宵不敢貿然，便想先從禁忌機械下手了解。最先調查的，便是二三的父親，趙振教授，畢竟這位的大名舉世皆知。但太有名也有壞處，因為越良宵隻能找到那些明麵上的資料，履曆耀眼得驚人，卻找不到任何關於禁忌機械和他的兒子的內容。唯一記載的，僅僅是趙振教授的妻子和兒子因被卷入戰爭而早亡。至於其他，則一直沒有什麼進展，而關於少校視察的事情也越來越臨近，她不得不將重心轉移，專心籌備這件事。低頭看了一眼手環中的資料，這位要來總局視察的少校名為高伽，其履曆中最光輝的一筆，大概就是他的父親——高複將軍了。一言蔽之，官家子弟。真本事不一定有，但挑剔的本事應該是齊全的。越良宵對這種少爺似的人物極為頭疼，她向來是寡言少語，一旦讓她開口，彆說馬屁能拍到馬腿上，怕是馬臉，她都得來一巴掌。不過好在還有白理石在，他臨危受命，給越良宵發了個小抄。於是，越良宵就照著這幾句背，見機行事，隨機使用。越良宵為了能更好地適應，她還特地拽著二三和夏清來陪她練習。二三是頂著百分百的熱情的，但夏清的表情就不是那麼美好了，她還沒有忘記上次為了套越良宵的話而尬聊一小時的事情。作為一個從未冷場過的人氣王，她有生之年是第……哦，第二次遇見了。夏清想了想，她還真遇見過比越良宵更不會聊天的人。然後，她就突然原諒越良宵了。果然，人的好，都是對比出來的。“嗯……少校視察都會說什麼？”夏清率先提出了疑問，然後收獲了兩雙充滿疑惑的眼睛。她突然覺得，她將這句話問出口，實在是有辱自己的智商。“我看著編一些，你試著對一下。”夏清想了想，立刻繃直了身體，動作與軍人一絲不差。表情也嚴肅了起來，“最近中央城市的治安有待加強，關於近期多起暴動案件，協調局內有什麼規劃？你又有什麼想法？”越良宵剛要開口回答，便想起了白理石的囑咐，隻得放棄自答，從腦子裡找他給的那幾條萬金油似的話，可怎麼沒找到合適的，隻得道：“不好意思，我沒聽懂您的意思，不如由我的同事來為您解釋。”夏清忍住自己翻白眼的欲望，覺得少校如果這樣問了，大概要承受不小的刺激。“良宵……咱們換下一句吧……”“協調局接下來的工作方向，是什麼？”為什麼夏清想到的問題，和白理石給的話都不太搭呢？越良宵心中疑惑，卻還是挑挑選選的，拿了一句出來，“少校說得對，我們會繼續努力。”“少校說什麼了你就對啊……”夏清終於忍不住崩潰了，轉身將重擔交給了二三。二少校應該是很喜歡這個環節，張口就來，“越隊長，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啊？”越良宵拳頭緊了緊，“這個問題目前還在討論中，請少校見諒。”“哦，沒關係。”二少校挺了挺胸脯，“那你看我這樣的怎麼樣？”“不好意思，我沒聽懂您的意思，不如由我的同事來為您解釋。”此時，手骨被捏出的聲響已經縈繞在房間裡了。二少校再接再厲，“你看，這寬肩窄臀大長腿！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居家旅行必備。買一個不虧，買兩個穩賺。當然，沒兩個，我還是個限量版……親愛的……親愛的你冷靜一點！”夏清看著被按在地上胖揍的某人，真心覺得讓越良宵去接待少校，可能是道送命題。當然，送誰的命，這還有待商榷。商榷沒出來，少校視察的日子卻先到來了，越良宵站在協調局正門的最前列，高嶺之花一般，與身後帶著微笑的男同胞們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如果說後麵的一排是和藹的迎賓人員，那麼前麵這一個，可能是帶著馬刀要出去砍人的。就在白理石心驚膽戰地瞄著越良宵那張冷得掉渣的臉時，高伽少校的懸浮車停在了協調局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