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何不秉燭遊(齊王府蹴鞠番外)(1 / 1)

南山一桂樹 蔣見深 1870 字 4天前

季喜對著藍玉琉璃盤裡最後一隻碧水雲瑤酥賊心不止,她站著看一會兒,蹲著看一會兒,一雙圓眼睛已經黏在了這白白胖胖的酥上了,眨也不見眨一下。隻見她偷偷瞥一眼在一旁喝著茶的四個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盤中出手。“喜兒——”季禮的聲音究竟比她的手快,季喜隻好悶悶不樂地收回手去。季喜已經吃了兩盤碧水雲瑤酥了,可她還想吃,剛剛正吃到最後一隻酥的時候,季禮一把端走了盤子:“要是你把最後一個都吃了,看先生來了不打你屁股。”季喜的那點食欲和畏懼南山生氣的害怕在她心裡廝打成一片。碧水雲瑤酥個頭小,但長相極可愛,又白又圓的小個頭裡露一點綠色,聞起來奶香濃鬱,還夾雜著綠豆同春茶的清新。她看著聞著,便是欲罷不能,可偏偏南山也極喜歡。這酥用熬爛的綠豆泥拌上蜂蜜、桂花做餡,再用封存在陰濕泥土下的三春柳露和麵。裡層酥皮以梅家塢的龍井染色入味,甘甜香鬱的茶味恰到好處,而外層酥皮則是以鮮奶熬濃,加入麵中,如此層層做成。這酥吃起來鬆軟潤口,既無茶的澀,也無奶的膩,所有香氣揉在一起,卻是絕妙的搭配。酥乃是齊王妃所創,碧水雲瑤是齊王爺所起,放眼天下,獨此一家。季喜對著這獨此一家的酥,實在忍不住誘惑,決定再次下手。可惜她手還沒摸到酥,便有一把青色的劍擋住了她的手,那劍鞘無情,像雪山寒冰一樣刺痛了她的手。季喜抬頭一看,原是南山,她正凝神看著盤裡那最後一隻碧水雲瑤酥。“你你你,你怎麼進來都不叫人通報一下。”季喜結巴著往後縮了一下,徹底斷了吃酥的念頭。南山沒有答她,隻是收回劍,捏起了那一塊小小的酥。而齊王則斜倚著榻,撩起衣袖扇一扇熏香燃起的一股直煙,煙繞著他的手指,散做淡淡:“南君和本王什麼交情,哪裡還用得上通報?”“我的好小姐,你是豺狼虎豹麼?吃肉都不吐骨頭啊。”南山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自己手上的酥,她兩手拿著酥,指甲都打架。南山想了想,把酥遞給了身後的玉真,眾人這才看見她身後還有個人。玉真並沒有拒絕,反倒是安靜地接過那酥,用綢緞帕子捏著,她朱唇微啟,假裝吃了下去,然實則用帕子裹了那酥,穩穩妥妥放進了袖子裡。眾人向她問好,她便似以前那般,規矩的以笑回應。齊王府亦是華貴無比,但貴在用物裝飾簡潔雅致,一看便少不了王妃的籌謀。尤其是屋中不時懸幾麵青紗,襯的雅境如仙境,更合了褚熠坐看天涯海角的閒士之心。南山同玉真穿過那青紗做的繚繞雲霧,坐入茶席間,褚熠添上兩隻蜜色蓮花杯,為二人斟上熱茶。南山坐的極無規矩,她雙足相交,一膝觸地平放,一膝立在胸前,身子靠著一方魑魅魍魎枕,好比癲狂名士高臥在雲間。可惜她穿的黑衣如雪夜酷寒,手上護臂又染著堅硬冷霜,瀟灑倒是瀟灑,卻少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季喜見玉真入席,躲躲藏藏的,南山四下裡一看,原來季喜正釵著那株她愛不釋手的展屏百鳥珠花。她沒時間去摘,又怕正主看見,故而坐在廉君身旁,頭也不敢扭。南山看了覺得好笑,趁著大家言談正歡,起身繞到季喜身後,輕輕地拔走了季小姐另一隻心愛的簪子。季喜被拿了一支牡丹卷草簪,氣急敗壞地盯著罪魁禍首,隻見她兩步跨到玉真身邊,隨意坐下把簪子拿了出來:“公主,這是我家小姐送你的,她很喜歡你的珠花。”季喜一怔,忙要轉過頭,卻見玉真朝她一笑。那笑很暖,暖的季喜也忍不住梨渦一聚,雙眼彎彎,就這麼順手扶著頭上珠光四曳的珠花燦爛一笑。南山重那樣爛泥般半坐半躺下來,她單手抬起茶來,淺淺品一口,茶香馥鬱,沁人心脾。忽然褚熠抬手做投簽狀,隻見當空飛來小小一個白點,她伸手接住,原來是個普通的白瓷小瓶,她用手掂一掂:“這是什麼?”“冰肌膏。”褚熠理著長頸瓶裡的幾隻紫色玉蘭,他抽出一枝芳香花朵擲到南山懷裡:“送你了,用完了興許你手上的疤能褪掉。這藥可不容易得呢,下次聚眾鬥毆可小心點,本王才不會再去找那討厭的德安郡主求藥了。”被刺殺是不好說道的,南山向彆人將自己的傷疤解釋為“樹大招風,有幾個不服氣的教頭來找我聚眾鬥毆”,她心不虛,好像本來也就是這樣的。直爽的齊王爺想去告禦狀,替她出氣,她便又說:“我失手打死了幾個,好在崔大人沒有追究。”雄心勃勃的齊王爺瞬間瞠目結舌,不再提告狀的事了。茶喝了三巡,已到了晚飯時分。親自下廚的齊王妃來請眾人入席,齊王夫婦自然與客人一桌,而剩下的兩桌則是兩位側妃和一眾小妾。打從來過齊王府以後,南山算是明白為何褚熠管不了他那荒淫的弟弟,原來這廝也是個妻妾成群的花花公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人,說的或許就是這老婆無數的兄弟三人。齊王同南山都是無拘無束的人,再加上一個沒什麼規矩的季禮,一個活潑過頭的季喜,一席晚飯吃的熱鬨無比。旁的兩桌沒有什麼聲息,連咀嚼聲也聽不見,唯中間這桌,又是換杯置盞,又是歡言笑語,一會兒劃拳喝酒,一會兒猜謎賦詩,醉話鬼話玩笑話連篇累牘。最令南山驚異的是齊王妃,看著文靜雅致的王妃也是放的開的人,竟拿著碗同眾人喝酒,半醉的季禮伸出一個大拇指:“大氣!”玩的儘興時,褚熠飯也不吃了,叫來仆人取出夜明珠,在配上火把燭台,把當中的院子照的如白晝一般。而後他取了一個蹴鞠,纏著席上的人來踢。季家兄弟第一個便應了他的邀,跳到庭院中去了,季喜看見玩的便眼紅,先把廉君纏去了,又來纏南山。南山不會踢蹴鞠,喝著酒不願從椅子上起來:“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會。”季喜哪裡願意,把她的酒碗從她嘴邊一摘:“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就算吃過豬肉,也不見得就會豬跑呀!”南山奪回自己的酒,一席話把齊王妃和玉真逗得咧嘴笑出聲來。季喜嘴一撅,換做拉著玉真的衣袖,轉著彎的聲音諂媚地從她的嘴裡飄出來:“公主,你來嘛!才不要先生和我們一起踢!來嘛來嘛!”她又是撒嬌,又是跺腳,玉真扛不住她如此驕橫,便要站起來去了。南山見此,把酒碗往桌上一放,手倚著桌,醉眼迷蒙:“我去我去,你彆為難公主。”計謀得逞的季喜一臉得意,把不情不願的南大俠從椅子上拉起來,再拽到了庭院裡。因為天黑,大家也都喝得酩酊醉了,便決意玩會兒白打,不踢比賽了。院裡統共有六個人,恰恰分做三隊,季家兄弟一隊,廉氏夫婦一隊,齊王自然同南山一隊。所謂白打,既是花式顛球,蹴鞠落地便不可再顛,多顛一個多一籌,少顛一個少一籌,除此之外,還比顛球花樣的精彩。南山聽明白這玩法時,齊王妃已同玉真拿著算籌來到庭中,二人既是裁判,也負責計數。當夜星空璀璨,一彎新月如鉤懸在天邊,瓦上鋪著銀霜,卻叫人看著尤為的歡喜。月和星的光落在一排排重簷歇山頂上,屋簷當中的寶頂明亮如珠,那五脊亮做一線,六獸也披著銀輝伏在屋脊上。這些日裡都是顏色新鮮的,如今隻有黑和銀,仿佛一座座月上的宮殿。月中宮殿有幾株月桂作陪,好事的褚熠將自家這塊賞月佳地比作廣寒宮,自然少不了要栽幾顆月桂樹用以怡情。有夜明珠等物照夜,桂樹翠綠如玉,眾人在樹下踢蹴鞠,一邊踢一邊又喝了不少酒,幾人都邁著醉步,顛顛倒倒的,看的讓人發笑。南山不會踢蹴鞠,但知道這要講究力道與落點,她身子飄忽的隨意憋出三個顛球,蹴鞠便擦著她的腳踝落下去了。季喜在一旁冷嘲熱諷的笑話她,她一腳把球恰巧踢進季喜手裡:“你行你來呀!等我酒醒了,給你踢三百個。”醉酒的南山渾然不知三百為何數,隻是伸出三個指頭,對著天晃了晃。季喜比起南山也算不得厲害,也是踢了三個。這第一輪的三人,唯有季素不錯,耐著醉意踢了十個八個,總比南山和季喜強些。到了第二輪,便都是踢蹴鞠的好手了。季禮一馬當先,拿起蹴鞠往空中一拋,那球落下來時,他用腿一繞,再用腳彎一勾,那球便被顛了起來。廉君趁著酒性,在一旁叫了一聲好,說道:“這叫葉底偷桃。”隻見季禮左右腳換著顛了幾下球,又將球踢的高過頭頂,他用頭去一接,球便立在了他的頭頂。他就這樣頂著球在眾人間走了一圈,臉上得意笑著,還故意用那球要落下去的噱頭來嚇大家。等站定了,他將球頂高,球落在他的肩上,從左肩滑到右肩,而後又穩穩落到他的腳上。“以頭頂球,此是玉佛頂珠,雙肩過球,此是雙肩背月。”廉君又在一旁說道。那球就像在季禮腳上生根了一樣,不見要落地,季大公子把能玩的花樣玩了個遍,一共顛了數十個,而廉柏衣就在一旁一個一個的向南山和季喜說明。什麼“斜插花”、“風擺荷”,又什麼“拐子流星”、“鴛鴦雙拐”,聽的南山頭疼,她看季禮那清醒的模樣,暗自不服氣,等季禮放了球,她立即就去灌了他三大碗。季禮顛完球,就到了廉君,廉君比起季禮絲毫不落下風,於是他也被南山灌了三大碗。南山不僅灌彆人,還和褚熠高興的喝了個透頂。輪到齊王爺顛球時,齊王爺已經連路都不會走了。他好不容易撩著那一身長袍廣袖站穩了,便搖來搖去邁出一隻腿,隻見他腳尖一翹,雙手捧著球便醉醺醺的往下放。“噫!怎麼那麼遠?”齊王爺皺著眉。“噫!球怎麼有兩個?”齊王爺瞪了眼。等他曆經磨難把球放到腳上時,已經醉得閉起了眼,隻一個踉蹌跟鬥便翻在了地上。南山癱在月桂樹下,臉頰醉的酡紅,半睜著的眼睛水氣迷蒙,她懷裡抱著一罐酒,指著褚熠笑了半天。“哎呦,王爺,出醜啦,出醜啦。”南山雙手一拍懷裡的酒罐,罐裡灑了些酒出來,潑在她的黑衣上。褚熠好不容易在王妃的攙扶下爬起來,揉著自己的肩膀抱怨:“都怪天黑,本王都栽大跟頭了!改明去和皇兄討幾顆夜明珠,亮了好走路。”一番比試下來,自然是南山同褚熠輸的最慘,最慘的喝的最多,明天自然頭也是最疼。不過南大俠不在意頭疼,酒嘛,大俠想到就要咂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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