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枚虎頭墜(1 / 1)

南山一桂樹 蔣見深 3007 字 4天前

秋末冬初,月黑風高的夜半時分,夜寒入骨,午後新雨入夜後也沒有停下,纏纏綿綿如梭如線在夜裡密密織著。有這雨水助威,夜間便更冷了,還好是寒意刺骨,教南山能清醒的巡完了夜。今夜月色不好,巡撫司巡夜也從不打燈籠,昏昏暗暗的,她一時也辨不清回巡撫司的路了。南山正儘力分辨著街巷,忽聽身後有人說:“你又一個人巡夜。”她轉身一看,冥冥夜色中,崔勱不近不遠地站著,細雨偶閃著銀色月光從他身前墜下。南山從不帶隊巡夜,一來她也要做些自己的事情,二來分頭巡夜效率極高,也可早點休息。“崔大人,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嗎?”她沒有回答他,反是問他為何在此。“忽然想起今日還沒有給你療毒,便找過來了。”崔勱瞟她一眼,走上前來,直直掠過她身邊,淡淡說一句:“一起回巡撫司吧。”南山跟上去時,他信手撐起一把紙傘,將雨隔在了兩人之外。南山沒有打傘的習慣,崔勱亦是,常年來總是風裡來,雨裡去,此時打了傘倒有些不習慣了。若沒有傘,散散地走路就好,若撐了傘,便要你將就我,我將就你,緊緊挨著擠在傘裡,不時還互相踩一腳。冷雨伴著獵獵寒風,似乎要凝成冰針一樣,南山呼出一口白氣,凍僵的手慢慢回暖。她緊貼著崔勱,被他熏暖,卻又覺得太暖了些,便往旁邊走一點,想吹吹夜風。她剛挪開,他便順勢又貼過來,如此三番五次下來,南山便隻能乖乖和他擠在一把紙傘下。平日裡南山總教人覺得很精神,又俊朗,走在高大的崔勱旁邊反而顯得她嬌小了。她斜過眼,暗自比量著自己的個頭差崔勱多少,卻一個不小心絆在了崔勱的腳上。她“哎喲”一聲,身子正往前傾了一點,便被崔勱牢牢的一手拽住了手臂。他扶她站穩了,低聲道:“雨天路滑,認真走路。”“你擠著我,不好走。”她低低一句,好似抱怨般,卻還是和他並肩走著。靜夜無聲,雨中漫步,本是件有情調的事情,可之於南山,便隻有“你絆著我了”,“你踩著我了”,“你怎麼又踩著我了”。好不容易回到了巡撫司琳琅院中,兩人的衣角都因濺起的雨水而濕透了,南山脫了披風隨手一扔,還是崔勱撿起披風來理好了,掛在一旁的椅背上。崔勱日日都要來她房中,也對南山的屋子熟透了,他點好了燭火,自己備好了酒和銅盆,移好了椅子坐在床榻邊。南山也少了些拘謹,半解了衣裳趴在床上,露出細膩的背來。她兩個肩胛骨不瘦不腴,恰好線條精致的微微隆起,背脊中間一條瘦瘦的線起伏著沒入衣裳中。她常年習武,身上精瘦卻不羸弱,衣裳半遮半掩間,可看見她的兩條腰線似乎流暢的收緊,能想出寬衣下是她極窄的腰。燭火暗暗的,明滅閃動著,照亮了她的一側身子。她那三個鋼針紮出的傷口,到如今也沒有結痂,崔勱伏在她背上,唇齒溫和地吸出一口毒血。她趴著,雙手墊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問道:“昨日大理國的使者已經到了,如今隻剩突厥人了,也不知走到哪了,腳力那麼差。”崔勱吸著毒血,沒時間回答她,隻聽她又念叨著:“等他們到了,又是覲見,又是宴會的,又有得忙了,上月說要給我加補俸祿呢,現在也沒發到手裡。二兩銀子——”她的話霎時間斷了,還差點咬了舌頭。崔勱嫌她廢話太多,舌頭輕輕舔過她的背,南山隻感渾身過電一般,骨頭一酥,雙肩抑製不住地縮了一下。“堂堂巡撫使同知,為了二兩銀子發牢騷。”他吐掉了一口毒血,直起了身子,將她半褪的衣裳拉起。“堂堂巡撫使同知也要吃飯的。”她側過腦袋,用眼角把他一瞪,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翻身便坐起來:“你沒漱口就說話,那毒血滲下去,你不要命了?”他又要說話,她忙拿起旁邊酒壺往他手裡一塞,崔勱會意地喝酒漱了口,放下酒壺時,她已經將衣裳穿好了。南山看他臉色如常,氣息也沒有波動,卻還是問了一句:“沒事吧?”“無礙。”他乾淨地答了一句,五官挺拔的麵龐在燭光下此明彼暗,輪廓稍深的眼睛也更為深邃。南山看著他的眼睛,直直瞧著自己,不由想起剛剛他那一舔,又輕又柔。她不禁臉上有些熱,覺得自己定是瘋了。崔勱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或是無意之中做的,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她自己反倒在意起來。“突厥使者已到蘭陽驛站了,明日午後應就能進汴城了,後天便又是覲見,又是宴會,早些休息吧。”他說著,站了起來,悄聲又小心的把東西收拾好,灑開披風披上,便要走了。夜燈意外的挺暖,南山拿腳把被子勾開,裹在了身上,泛著困意的聲音慢慢拉長:“二兩銀子——”“會給你的。”她聽見門“支呀”開合的聲音,強撐著睜開眼看看,見竹窗上印著一抹隱約的影子,那是崔勱的影子,她極熟悉了。南山實在是困了,闔眼入眠,那抹影子似乎在夢裡也守在窗邊。每次輪值巡夜後的第二天,南山都要痛不欲生一番。她再不是少年人了,熬不動夜,睡少了便要昏昏噩噩一整天。近來太忙,小雪已過,雪雖還沒有下一場,可過年的大小事情已經開始綢繆著了。巡撫司不直接管皇帝的吃穿住行,可皇帝陛下的安全要從吃穿住行管起,巡撫司不過問京城治安,可皇帝陛下的安全要從京城治安過問起。加之紮堆的秋後問斬,年關討債,官員的禮尚往來,娘家同後宮之間的走動,一時間萬事紛雜,南山桌案上堆滿了東家長西家短。南山看完了這些沒用的東西,抽時間照答應季喜的回了趟季府,補上了一個時辰的瞌睡,天色已暗下來,便要去做今日最為重要的事情了。突厥使者已經進京,過了今夜便要入宮住下,宮中防衛嚴密,再要相見便十分困難,想來薛勉若要同突厥人會麵,當就在今夜。童讚追蹤廉君未歸,童鶴認為南山一人前去跟蹤突厥人太危險,想來想去,隻有欒鳳能與她同去。欒鳳見多識廣,也是做這事的一把好手,兩人相互照顧,總比一個人孤立無援要好。她穿一身普通的短打衣衫,劍也換做了一把常見的鐵劍,欒鳳同樣打扮,兩人在突厥使者落腳的官局客棧外碰頭。天黑的有些青,不消片刻,天邊的白光便被夜色壓倒,沉沉寒夜如潮水漲起,將整個汴城淹沒。官局開的客棧,守備向來森嚴,如今住了各國使者,更增加了一倍的守備,進出都是極難的。南山同欒鳳在附近樹上掛了半天,也沒見著有人進出客棧,夜裡太冷,不一會兒南山便覺得自己僵成了冰雕。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賣水的中年人拖著水車進了客棧,她卻先聽見有人登樹的聲音。她警覺回頭時,看見一張不生不熟的中年男子麵龐,那男子開口,一時教她恍然大悟:“南大人,欒大人,你們怎麼也在這?”原來這人是易容後的童讚,南山講清了二人正在跟蹤突厥使者的事情,童讚也說明了自己緣何在此:“我跟著你家姑爺到這來的,剛剛進去賣水那個就是他。”南山心中五味雜陳,不知何解,廉君不僅同薛勉有關係,同突厥也有聯係,也或是此時的他正是薛勉與突厥人的信使。不及一盞茶的時間,賣水人又拉著水車出了客棧。欒鳳耳聰目明,說道:“進去時交右襟,是漢人穿法,出來是交左襟,是夷狄穿法,這個賣水人並非剛剛那個賣水人。”“那如此說來,廉柏衣此刻應還在客棧內。”童讚一皺眉,低聲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分頭行動。”她收斂起心中擔憂,當機立斷,低沉的聲音落子有聲般,快而穩如磐石。童讚點頭,起身想方法進入客棧之中,追蹤廉君的下落,而南山和欒鳳則飛身跟上那個賣水人。賣水人在街巷中如常吆喝,七拐八彎的去賣水,路走的卻越來越靠近汴河畔。汴河畔的居民自取河水來用,冬日也不買水,賣水人往汴河去,正是教南山與欒鳳雙目一對,目光凜然,都肯定了這個賣水人並不簡單。這賣水人也狡猾得很,領著兩人繞了一個時辰的路,這才放放心心地把車卸在了一家妓院的後院裡。這家妓院南山是認得的,正是頌優原來賣身所在的望雲樓。“麻煩了。”南山不禁低聲一呼,她眼見賣水人隨老鴇從後院走進樓中,掀開曖昧的幔帳,身影沒入了青紗之中,眉更加的緊皺起來。“怎麼了?”欒鳳問道。“欒大人有所不知,我對望雲樓是很熟的,可就是太熟了,若是進去就要被認出來。我看那媽媽對這賣水人畢恭畢敬,想必這望雲樓中也有不少貓膩,這樓我們是進不得了。”自從頌優進宮後,南山再未踏足過望雲樓,可她為頌優拋玉牌、打李涯的故事還是姑娘之間口耳相傳的佳話。望雲樓的姑娘個個都認得那個穿著藍衣,笑起來教人害羞的南大人。“今夜是唯一的機會,不論如何,我們也得知道這突厥人來望雲樓做什麼,見什麼人,若他們真見了薛勉,那一定會談及信物。南大人,無論如何也要想出辦法。”欒鳳也一皺眉,不容置否地盯著她。她躊躇了一下,時間緊迫間,她忽然靈機一動,想起了一條捷徑:“欒大人,辦法倒不是沒有,我們到對麵飯莊,便能一探究竟。”這條巷子窄,臨街的二層小樓屋簷與屋簷隻隔著一線天,望雲樓隻有臨街這一排房間,往後隻是修了一個尋歡作樂的大池子,故在望雲樓對麵的飯莊回香處裡,能窺得妓院的人來人往。南山從前常來,引著欒鳳進了回香處,她下血本以一小錠銀子才使見錢眼開的小二帶著二人上了二樓雅間。雅間裡能看見對麵望雲樓裡的姑娘,故而普通客人都上不來,她裝模作樣地說要挑挑姑娘,一連看了好幾間,才在對麵窗扉緊閉的一間停了下來:“對麵怎麼合著窗戶?”“對麵的蘭姑娘生病了,要不客官換一間?”小二挑尖了聲音,伶俐的問道。她也不認識是哪位蘭姑娘,可見那屋中燈火尤盛,幾個虛微的人影晃動,便篤定這間屋子裡有他們想要探的謎。她解劍放下,整理好衣袖,說道:“哦,我聽說這蘭姑娘美貌動人,見不到人也在此坐坐,權當聊表相思吧。”她一副頗為正經的癡男怨女模樣,完完全全資深嫖客的做派,逗得欒鳳差點定不住臉上表情,要笑出來,他嘴角極快地動了一下,又即刻靜住了。小二走時,欒鳳也忍不住打趣她一句:“南大人還逛窯子呢。”“欒大人笑話我了,我不過是去聽人唱幾支曲子罷了。”她慢悠悠一笑,好似曇花一現的香氛在嘴角邊招搖。“不說閒話,先過去看看。”欒鳳板下臉,縱身跳出窗外,一躍便站到了對麵的一層屋簷上,他身如黑燕,蹤影如飛,手輕腳快,落地無聲。南山也跟著躍出窗外,悄無聲息地落在了窗扉的另一側。此時間已不能言語,動作更需加倍小心,兩人眼神一番商量,各在窗上戳開一個小洞,側眼向裡細看。果不其然,那個賣水人此刻正端坐在屋裡,對麵正是薛勉,一側持劍而立的則是陸耽。三人都沒有說話,這街上的吆喝調笑與靡靡之音混雜著,卻好似半點也透不進這屋裡來。屋中靜默無比,燈花卷下引出的“茲啦”聲格外清晰,火燭明明,好比日朗無雲時的白晝之間。隻見薛勉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盒子,正是鹹陽侯交給陸耽的那一個。薛勉淡淡開口:“寧王爺遣老夫來送使者一樣東西。”果然,在背後和薛勉勾結的那派勢力,正是寧王褚輿。南山屏住了呼吸,緊緊盯著那個盒子,那盒子在薛勉手上漸漸開啟,盒子中的東西漸漸露出真顏。風都靜了,她也感不到冷熱饑飽,她全神貫注於那個盒子上,仿佛靈魂都脫竅而出。那盒子打開了,突厥信物在她眼前展現,盒子裡盛著金麟四閃的物件,可那金光太亮,茫茫似燈似火般發散著,教她無法看清楚。她細目凝視,之間那光中有一個形狀模糊的耳墜子,再想看時,卻聽見一句長長的吆喝:“客官,菜來咯——”欒鳳朝她一擺手,示意要走,兩人前後飛入飯莊中坐定時,小二正抬著菜盤殷勤的來了。小二一走,她便壓低了聲音,焦急的前傾身子:“欒大人看清那是什麼東西沒有?”欒鳳垂著眼睛,細皺著粗獷的眉頭,他抬眼時目光意味深長,語氣沉沉:“那是一枚虎頭墜。”“我從前在西北遊曆,聽過這個東西,說是什麼‘虎頭金墜,可號八部’,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南山不禁皺起眉,這虎頭墜聽著便是厲害玩意,教人心神不定。“咱們先皇後韋氏的母親名叫節蘭可敦,她便是這虎頭墜的主人。節蘭可敦是突厥最強部落的公主,嫁給了保利可汗,助他一統草原,這虎頭墜是兵符,兩隻合起,能號令草原八部狼兵。”韋氏向節蘭可敦討來這枚墜子,留給了寧王爺,寧王爺拿著這枚墜子便能得到突厥八部的兵力。如今他已經去討了,南山感到心驚:“寧王確是想謀反了。”“豈有這麼簡單?節蘭可敦早已死去,突厥可汗換了兩任,想要突厥人兌現當年諾言,可不是一個墜子便能做到的。”欒鳳側目,拿筷子撿菜吃著。“欒大人有何高見?”她可沒心情吃東西,陰沉著聲音問他。欒鳳擱了筷子,慢慢道來:“你瞧,薛勉拿著這墜子同突厥人見麵,不過是以此得個信任,若要突厥出兵相助,那金銀財寶的許諾是少不了的。還有那回馬山十八天險,闖不過去,縱你金山銀山,也休想得到突厥半枚兵力。”回馬山十八天險聞名西北,那是突厥可汗為借兵者所立的關卡。十八個擂台,十八般兵器,十八位高手,突厥人自負為十八個天險。惟有有德有能的主子,手下才會高手薈萃,手下高手能闖得過十八天險便是實力的象征。突厥人獵狼放鷹,從不做虧本買賣,能闖天險的人來借兵,多半穩賺不賠。南山忽然察覺到什麼,欒鳳也抬起眼睛:“你說薛勉曾想暗中置你於死地,可後來又改變的主意。這十八天險,除了崔勱,隻有你能闖得。”莫非從那時起,她就成了寧王謀反計劃中的一枚棋子了?她感到自己太後知後覺,落後了寧王和薛勉許多,她要加急步伐,趕上他們的節奏。南山沉下氣來,壓靜了心思:“欒大人,我們查來查去,始終隻有薛勉露了麵,寧王爺始終躲在幕後。我們這麼幾個人,怎麼也查不完全,若是將此事稟報給陛下有幾成勝算?”他立起一根指頭,搖搖頭:“一成,也沒有。”“寧王恣意妄為,可你知道為何沒有人敢在陛下麵前告寧王的狀嗎?”他問道,見她低下頭輕輕一搖,便說道:“從前有人敢,都被陛下一句擾亂朝綱給拖出午門斬了。”她明白欒鳳是什麼意思,那便是沒有真憑實據,陛下是不會相信寧王爺要造反的,若莽撞地前去告密,到頭來暴露了他們幾個人,總會被人多勢眾的寧王、薛勉一派殘弄至死。她的緊皺的眉舒剛展開,或是夜風太冷,從窗扉而入,吹得她的腦袋有些一乍一乍地疼,她眉頭又鎖上:“那倒是不急,若是還有金銀財寶要送,還有十八天險要闖,就不怕他們不留下罪證。”今日夜行,算是滿載而歸,南山鬆了口氣,可心中擔子又沉了幾分。她心中還惦記著童讚,不知他是否打探到了關於廉柏衣的消息。她先行到季府換回了錦緞衣裳,再往琳琅院去,想歇息片刻,走密道到童府等童讚的消息。她剛剛進屋,就見一個黑影從夜中閃過來,拂在她耳邊說:“南大人,有消息了。”她連忙合緊門,定睛一看,雖無燭火,卻也靠著白月光的拂照,看出了來人是童讚。她不禁有些生氣,卻看他安然無恙,也暗自慶幸:“你怎麼那麼莽撞?跑到這裡來了。”“我等了大人一炷香的時間,等不及了,就偷著過來了。”童讚並不在意,露出一口白牙笑著:“大人放心吧,沒人看見。”“下次彆再冒險過來了。”她不輕不重地責備他一句,問道,“怎麼樣,探到什麼消息了?”“我跟著你家姑爺進了客棧,看見他在一個房間裡同一個老嫗說話。”童讚說著,他抬起眼的一瞬,暗暗無光的房中,他的眼卻被漏進窗扉的月光照亮:“那老嫗管你家姑爺叫雋兒。”“小雋。”她無意間喃喃,她記得,崔勱說過,那是韓教頭的獨子。韓敕、韓敢、韓雋、韓珍,一胡思亂想,腦袋忽然疼了起來。頭疼來的突然,冷冷的汗珠溢了出來,她咬緊了牙關,卻不濟事。從窗裡泄進了寒風陣陣,像刀子舔過臉頰,冷的發痛,她捂住額頭,忍不住彎下腰來。童讚慌張的想要問她怎麼了,可還沒有開口,忽然聽見有人輕叩門扉。崔勱的聲音在門外想起,忽近忽遠地傳入她的耳朵裡:“是我。你在嗎?”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