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闖獄(1 / 1)

南山一桂樹 蔣見深 1904 字 4天前

南山到齊王府時,這裡已被穿著親軍都尉府的士兵圍了個水泄不通,看來齊王妃的婢女是趁著這些人還沒到的時候跑出來的。她走上前去,亮出了巡撫司的令牌,可交叉的雙戟依舊不為所動。“都是一家人,勞煩通融一下。”她不知褚熠究竟惹了什麼麻煩,怎會突然引來了禍端,隻能焦急地蹙著眉,希冀能儘快見到他。“大人,陛下親下了口令任何人不得入內,恕屬下難以從命。”聽得這樣的回答,南山更加心急,褚楨向來不會苛責自己的兄弟的,莫非是發生了什麼教褚楨也不得不苛責齊王的大事?她在齊王府門口來回轉了一圈又一圈,無意間餘光瞟見了廉柏衣一身銀甲,帶著幾個人走過來。仿佛是見到大救星一般,她兩步走過去問道:“姑爺,是你在這當值嗎?”“先生,你怎麼過來了?”廉柏衣手裡抱著鎏銀的兜鍪,上邊一縷紅纓飄逸。“先不說彆的,你想辦法讓我進去一趟。”她耐不住焦急,立即轉身往府門口走去。“先生。”廉柏衣追上她飛一般的腳步,他很為難,皇命在上,他不敢不從,可南山亦是他的家人,他又不得不顧慮她的感受。他一皺眉頭,對門口守衛說道:“我同南大人進去看看。”廉君到底還是放她進了齊王府,他跟著她走到廣寒院,便停下了腳步,“先生,我在這守著,你快去快回。若是有人來了,我會大聲說話,你拿著我的令牌,往後門出府。”說著,他解下腰間的令牌,遞到南山手上。南山道了一句謝,匆匆進了廣寒院。廣寒院是褚熠與王妃徐氏同住的地方,在這裡看到的月景最好,褚熠羨慕太陰仙境,還種了許多桂樹來襯這個名字。可如今,倒真是廣寒了。今日天是陰的,燥熱收斂,秋意便更濃了幾分。風卷地,也卷起南山的衣裳,齊王妃獨坐在庭間,旁邊隻跟著個小丫頭。她一見了南山,上前拉住南山的手,落淚漣漣,“南大人,你快救救王爺。”“王妃彆急,這到底是怎麼了?王爺又去哪了?”她連忙問道。“本妃也不知道,一大早,便來人平白無故地便鎖了王府,王爺也被帶去了巡撫司。”她抽噎一下,用手絹掩住哭紅了的眼睛,“王爺平日裡結交的都是野客狂士,隻有大人你能救王爺了。”“王妃放心,我這就去巡撫司。”南山心猛地一跳,憂慮頓起,她即刻掉頭出廣寒院,正遇上幾個褚熠的妾在廣寒院門口尋死覓活。褚熠這根王府的頂梁柱一時倒了,府上莫不人心惶惶。齊王妃一箭步衝出來,以風度壓住快要崩潰的情緒,“吵什麼?本妃還在,你們怕什麼!”她雷厲風行的一句,即刻止住了這一場鬨劇。那刻間,她竟如此剛強,可看向南山時,她眼睛又濕了,兩顆淚珠從她垂下的眼裡頹然滾落,“大人,拜托了。”告辭了齊王妃,南山向廉君處牽了一匹馬,快馬加鞭趕入巡撫司。齊王褚熠已被下進了巡撫司的大獄中,她趕去時,在漆黑的第一道門前便遇到欒鳳。欒鳳擋住了她的去路,說道:“陸大人在裡邊,誰也不許進去。”那些血淋淋的場麵曆曆在目,她一時膽寒,心快要從胸膛中跳出來了,“欒大人,可否通融一下。”欒鳳並未答話,以沉默回絕了她的請求。火燒著她的心,以陸耽的手段,褚熠哪能挨過一炷香的時間,她仿佛已看到褚熠被剔成了一副白骨。她心一橫,拔出劍來,不再說沒用的廢話。不能進,那便闖!欒鳳見她拔劍,抬手一抽,一把血色長劍亦從從腰間出鞘,血紅劍身映著靛青的火光,好似糾結著三界之中的萬千怨氣。“南大人,你可知你在做什麼?”欒鳳的問並未打消她的決心,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教褚熠在陸耽手上受苦。“我當然知道。”說話間,她手間青涯連連向前劈掃。這一式霸王八劍是一劍乾坤中最為霸道的招式,即使以青涯劍使出,隻有八成的威力,可在狹小的牢獄中,已是威力無窮。極快的劍帶出暴風般的劍氣,風暴剛硬,逼得欒鳳隻得後退。甬道兩側的火把被劍氣壓得快要斷氣,火光明滅之間,欒鳳感到身後的獄門已微微顫動起來。他提劍運氣,手中劍隨翻轉的身體一旋,一條猩紅的流光刺破青色的狂風,極快地朝南山刺來。她側頭勉強避過他的劍鋒,那把劍炙熱得如同熔岩,她的臉頰稍稍靠得有些近,便感到一陣鑽心的刺痛。南山忍住疼痛,一掌擊在欒鳳空出的後背上,欒鳳被她的蠻力打飛在石牆上,“嘭”的一聲巨響,他隻感覺渾身骨頭快要碎裂。她收劍入鞘,捂住自己的左臉,那疼不見消減,反而更如鹽灼火燒,她放下手掌一看,手心中滿是血膿。南山顧不上這些,咬牙一步上前,扯下欒鳳腰間的鑰匙圈。她一抱拳,“多有得罪了,欒大人。”傷口的疼教她太陽穴也一同一跳一跳地疼起來,她拿著鑰匙一連開了十八道獄門,闖進了巡撫司大獄的最深處。獄中的景象簡直教南山大吃一驚,她氣得要發狂,憋緊了的一口氣忽然又從胸中呼了出來。褚熠的牢房沒有鎖門,她一推門衝進去,看見齊王爺竟和陸耽兩相對著喝酒。她一時不知要說什麼,一口怒氣仿佛巨石堵在她的喉頭。齊王爺毫不知覺自己身處何種險境般,還醉蒙蒙地邀她:“哎?南君也來了,快來喝酒。”陸耽則是幸災樂禍,美目一下亮如滾燙燈火,“南大人,你竟然闖大牢?看來這裡有一間牢房是你的了,快挑挑吧。”“你敢?”她怒氣正盛,說話間便要抽出劍,一隻手忽然按住了她的手。她低頭一看,是褚熠賣醉般嬉笑著:“乾嘛生氣呀?”醉酒的褚熠教她又急又氣,恨不得抬手一巴掌打醒他,好教他看看自己究竟在哪裡。說話間,欒鳳追過來了,看見眼前的景象,立即垂肩拱手,“大人,是屬下無能。”陸耽哂他一眼,站起來,朝南山一笑:“南大人是陛下眼前的紅人,我等可做不了主。欒鳳,看好了人,我進宮討個旨意,再出了事情,我扒了你的皮。”他抬腳便走,南山要去追,褚熠卻牢牢抓住她的手。她懊惱地回頭,卻看見褚熠眉目清醒地皺著眉,朝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妄動。獄門一合上,褚熠便問:“你的臉……”“王爺,究竟怎麼回事?”她打斷了褚熠的話,低聲問道。“你記得本王在孤山上買的彆院吧,也怪我,被灌醉了,之後也沒有細看那地契。”他歎一聲,聲音有些消沉,“那地契上還帶著京郊的五十畝地。皇兄剛下了還土令,不知是誰打著我的名義不肯交地,還把前來贖地的官員打死了。”“這是構陷!王爺你向誰買的彆院?”她感到臉上的疼又多了幾分,已快要超過她承受的極限。“這就是構陷。”黑漆漆的牢房裡點著好幾盞油燈算是給褚熠的特殊待遇,可他澄澈的目光依舊極暗,“不論是誰,肯定已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本王得栽跟頭了。”適逢皇帝大令初下,這個還地令,是褚楨同丞相王澹及中書令蔡庸那一班老頑固差點撕破臉皮爭來的。公然反抗皇帝的新政,是極大的禁忌,若要輕饒了褚熠,政令的威嚴何在?設計的人真是陰毒到骨子裡。她忍不住疼,緊緊捂住臉頰,“究竟是誰?”是否是王澹及蔡庸中的一人,想以此計謀,阻撓新政的執行,甚至於教陛下放棄新政,以達他們自保家產的目的。可她想起了那日薛勉同陸耽密談,提到近期要“獵大蟒”,親王身著蟒袍,“獵大蟒”是否指的便是構陷褚熠。她頭疼地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說道:“薛勉。”她更認定此事是巡撫司的作為,乾淨利落,一擊斃命,這是十八年前陰謀的後續,這顆埋藏了十八年之久的種子開始破土發芽,第一個倒黴的便是褚熠。“不管是不是他,你與我交好,一定不能牽涉到此事中來。不要為我求情,不要為我喊冤,要死也隻能死我一個。”她因疼痛緊閉著的雙眼訝然睜開,褚熠的清清的眼睛是那般堅定,“南君,答應我。”是啊,她若再要妄動,隻會教褚熠的處境更加雪上加霜。他的朋友眾多,但大都清貧,若她也一同落進陷阱中,誰來料理之後的事情,誰又來照顧他的妻兒。“王爺……”話到嘴邊變成了一聲歎,她閉起眼,眉皺成一道不平的險川。“你的臉。”褚熠欲言又止,看她手指縫間流出帶黃的血。“毀了就毀了吧。”她原本冰涼的手已經被血捂熱了,不知欒鳳那把劍是有什麼玄機,傷口似乎變得更大了,血肉也在腐爛。那如蟻噬般的錐心之痛令她難以忍耐,她抬起酒瓶灌下幾口,烈酒下肚,微醺的醉意消減了幾分疼痛。疼痛拉扯著她,她的思緒越來越模糊。褚熠極著急,不知道拿她臉上的傷怎麼辦,他急得團團轉的時候,陸耽領著三十大板的旨意,洋洋得意地回來了。褚楨的確是生氣了,想不到她竟然有膽子闖大獄,尤為是在這敏感的時候,砍了她的腦袋也不為過。三十大板不過是做個樣子,他也明示暗示陸耽敷衍一下便罷了。可陸耽最能陽奉陰違,這次南山算是被他拿捏住了,他卷了袖子,興衝衝地親自上陣。南山也算底子硬朗的,可若不是她運住氣息保護,就要被陸耽打得筋骨儘斷。風水輪流轉,陸耽吃了幾次她的苦頭,可算是心中爽快了一次。好似是怕褚楨追問下來,陸耽特地將她扔在一間乾淨又寬敞的牢房裡,還裝模作樣地給她留了一瓶藥膏。她昏沉間聽到小卒子邊鎖門邊問道:“大人,那老頭的飯怎麼辦?”“老不死的,餓他幾頓也不會死。”“哐”的一聲鎖合上了,入夜後濕寒的牢房教南山不禁瑟瑟抖起來。她忍了那板板到位的三十大板,指甲在手心中摳出十道血印子,唇也咬破了,血凝成的痂在虛白的臉上顯得格外紅豔。已疼到了迷糊的時候,她竟也覺得沒那麼疼了,隻覺得地上太涼,想要掙紮著爬到床上去。從地上爬起來,再趴到床上,這一連串動作耗費了她不少體力。南山喘著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至下巴尖,融進那冷如鐵的被衾之中。可就是落魄至此,南大俠也不饒嘴上功夫,她呲著牙,“狗屁陸耽,你給我等著。”牢房裡越來越冷,那一盞孤獨的油燈也是冷的,南山感到四肢僵勁,她試著動了動手臂,一不小心便將那瓶藥膏打落在地。瓷瓶滾落,發出幾聲悶響,便又是一片寂靜。忽然的,“咚咚”,她豎起耳朵一聽,又是“咚咚”。這聲音不是來自隔壁,也不是來自牢房外,而是這地底。一連串的“咚咚”聲仿佛在催促她。幽冥中,她睜開眼,地底下有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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