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百裡之外,淨通寺小徑的路口。無數六翅烏鴉棲息在附近的枝頭,虎視眈眈地窺視著大地。“滾。”血菩薩抬起手,隻對著麵前的幾人說了這一個字。麵前的幾人均是兵器在手,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而周圍蟄伏的六翅烏鴉,並沒有像以往一樣蜂擁而上、迫不及待將敵人撕個粉碎。隻是因為,眼下擋在主人麵前的,皆是同門手足——二十八宿。氣味如此熟悉,一時間這些飛禽拿不定主意,隻能等待著自己主人的下一步指示。“二當家與管事敘舊談事,咱們不必叨擾吧。”其中一人回頭望向京城,語氣平靜。一番話,暗示此乃衙門的高層事務,其餘人無權乾涉。按照麥芒伍的吩咐,他們今夜要在京城周邊巡視,天亮了才可進城。血菩薩不再多說,抬臂一指——眾烏鴉毫不遲疑,紛紛振翅而起,朝著那些朝夕相處的同門殺去。那翅膀扇動的聲音,連成一片足以媲美海嘯的聲響。聽得出,血菩薩沒有留手的意思。眼前幾人似乎沒想到血菩薩竟然一出手就是殺招,沒來得及反應便被這黑色的海洋所吞沒。不過那些六翅烏鴉奔向目標後儘力撕咬,卻驚覺撲了個空——幾人早就不在原地了。同時,一把鋒利的鴛鴦刀已經從血菩薩背後貫穿了他的肉身,繼而刀身層層綻放,硬生生將傷口撕成了一個大洞——此人正是剛才答話的二十八宿,眼見自己得手,他抬頭一聲冷笑。心臟位置中了致命傷的血菩薩略一低頭,整個肉身便化作了無數烏鴉四散逃去。此乃障眼法,而血菩薩的真身,早就逃向空中,他不想動手,隻想要儘快抵達京城。“我說過了,咱們無權乾涉。”那用鴛鴦刀的二十八宿,嗓音忽然間在空中的血菩薩耳邊響起;血菩薩一皺眉,抬手便朝著身後揮去。兩三隻棲息在血菩薩肩頭的六翅烏鴉登時化作血水,順著血菩薩用力的方向潑了出去。果然,背後的二十八宿不知何時已經殺到了血菩薩身後;看到血菩薩動手,他本能地抬手護住胸前要害,沒想到卻是被紅血潑了個清透,臉上更是鮮血淋漓。待到他再一睜眼,眼前已無天地,隻剩下了不斷朝著自己衝殺而來的六翅烏鴉。然而仔細一看,便會發覺眼前的烏鴉海異樣的鴉雀無聲,很容易發覺其實它們並無本體。但是,即便知道這隻是血水造成的幻術,他也隻能本能地揮舞著手中兵器,橫七豎八抵擋著不存在的攻擊。遺憾的是,血菩薩即便甩開了這個敵手,卻還是被其他幾個二十八宿攔住,不得不落向地麵。“再說一次,二當家和管事之間的恩怨。咱們隻是外人,不便參與。”另一個二十八宿靠在樹邊,不緊不慢重複了剛才的話,寸步不讓。“二十八宿皆是手足,什麼外人!”血菩薩怒視著麵前之人,知道他們是故意拖延,便張口怒喝:“再拖下去,會死人的!”“既是手足,咱們擔心什麼。”那人雖然嘴硬,卻終究避開了血菩薩的目光——畢竟加入二十八宿有些年頭,伍大人和二當家之間的事情他也知曉不少。看得出,他們也知道京城裡現在發生的事情,後果一定很嚴重。隻是……這麼多年了。曾經天下揚名的二十八宿,一直蜷縮在鎮邪司三個大字之下。哪怕那麥芒伍苦心經營,朝廷卻依舊處處拿捏。這些年,受那三國師的氣難道還少?想當初麥芒伍那股子仗劍天涯的傲氣,全都散儘了麼?彆的,都還可以看在麥芒伍的麵子上忍辱負重。但是……放走了執金吾一事,對於跟對方有著血海深仇的老二十八宿來說,絕對非同小可。“若是當年由二當家掌權的話……”靠在樹邊的二十八宿仿佛自言自語,嘴中卻終究說出一句可輕可重的“心裡話”。旁邊的其他人皆不做聲,仿若默認。血菩薩沒有搭話。良久,他才發出一聲苦笑。“是不是非要拚出個你死我活,諸位才肯讓路?”血菩薩剛才已經處處留手,虛招儘發,儘量小心不要傷及自己昔日手足。二十八宿不可內鬥,這可是麥芒伍當初立下的規矩。但麵前幾人,隻是各自亮出了手中兵器擺好架勢,算作回答。血菩薩暗暗咬牙,抬手虛握,仿佛攥住了什麼東西一般用儘力氣;幾個二十八宿看得清清楚楚,血菩薩手中凝著的漩渦絕非一般真氣,反而有幾分妖氣的影子。緊接著,血菩薩的後背上血脈逆流,枯黑的皮膚開始不規則的巨幅凸起,進而迸發出了兩根半丈長短、帶著血色的烏鴉翅膀。隻是這翅膀並非羽翼,反而是一根一根烏鴉爪子拚湊而成,細看之下更是醜陋不堪。還未等對麵的二十八宿看個仔細,血菩薩巨大的身影已經殺氣四溢,與周圍的漆黑融為了一體。雖然血菩薩就站在眼前,在他們視線所及的地方,但幾個二十八宿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那種感覺,就仿佛血菩薩無處不在。恰在此時,一陣耀眼的光芒,在幾人背後驟然亮起——幾人匆忙回身,連血菩薩也不禁抬頭望了一眼——眾人發覺,光芒的來源,竟是京城。血菩薩背後的翅膀,漸漸回縮。殺氣仿佛被光芒衝淡,留下的,隻有仿佛老了十歲的血菩薩。“……老伍……”今日傳達天鼎平安簽的錦衣衛本正靠在寺院門口打著瞌睡,悠揚的誦經聲仿佛預示了平靜。按理來說時辰還早,打個盹倒也不礙事。隻是天色忽然間大亮,這錦衣衛才睡眼惺忪地醒了盹,準備進去接平安簽了。隻是略微回神後,這錦衣衛才察覺到事情不妥:怎麼回事?太陽怎麼打西邊出來了?這番話並非比喻,而是真的——如同太陽般的光輝,真的是從正西方乍現!寺裡的僧人們也紛紛停止了誦經,湧到窗口,看著這番京城方向呈現的千古奇觀。京城,無人的街道。麥芒伍手心全開,根根銀針攢足了真氣,迸發出耀眼的金色,衝上了雲霄,如若破曉。光芒越盛,越是將對麵的玖身後的影子投射地更加巨大。“與那卷簾一戰傷了元氣,知道自己耐力不足,所以想速戰速決?”玖看著麵前毫無破綻的麥芒伍,並不急於攻過去:“不急,爺有的是時間。咱們倆,好好敘敘舊。”麥芒伍卻知道,自己是絕對耗不下去——不僅僅是被玖說中了自己的弱點,而且——玉兔,也等不得太久。驚天變,改變了太多太多人的人生軌跡。那一夜,麥芒伍見識到了那齊天大聖壓倒性的實力,當即便下了決心:為了天下蒼生,絕不可讓那魔物再現於世間!正因如此,鎮邪司勢必應當用心經營,網羅人才,在朝廷的房簷下肩負起保護萬民之責。那一夜,玖同樣目睹了齊天大聖毀天滅地之下自己的前輩和手足紛紛喪命的一幕。而他自己,隻是僥幸存活。麵對強者,他隻剩蒼茫無力。而那一刻,他也同樣下了一個不可改變的決心:尋到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魔物……然後——報仇,雪恨。正因如此,二十八宿自然應當苦心修煉,遇強則強,直到天下第一!兩個人,兩份心,兩個都沒有錯的念頭。隻是這一念之差,便能讓曾經的形影不離,變為形同陌路、分道揚鑣。天空正中,仿佛有另一個太陽驟然輻照京城。著實,麥芒伍多年鞠躬儘瘁,絕稱得上是撐起朝廷天下的另一枚天日。“咱乃鎮邪司?二十八宿管事。”麥芒伍的臉龐,在銀針照耀下熠熠生輝,如有天威:“玖靈元聖,讓路。”“爺乃是二十八宿?二當家!”玖比在胸前的雙指,始終沒有放下:“昂日星君,你算什麼身份!你就是一隻朝廷的……”“天?晷。”兩個字,淡淡而出。隨著麥芒伍一指,凝在天空的光芒,仿如瀑布一般朝著目標傾瀉而下,無招無形。與卷簾一戰不同,這股光芒似有靈性,沒有擴散一絲一毫,似是一根將要貫穿整個京城的銀針一樣無比淩厲。玖終於抬起手,以兩指瞄向了襲來的光芒。麥芒伍終是遲疑,麵罩下的嘴唇一抖,想要吐出一個“躲”字。“沉睡多年,謝你教我點穴。”玖略微一笑,表情卻不自然:“怎麼樣,也不能叫你失望不是?這一招爺在夢中演練好久,今日,才終於想到了一個配得上的名字。麥芒伍,看好了……”玖避也不避,投身迎向從天而降的光海——“破天!”隻聽得一聲銳響,足以驚醒京城內的所有人。隻是待到這些尋常百姓睜開眼後,光芒已經隕落。京城裡,已經恢複了黎明前的天色。大街上,已經空無人影,地麵上隻留下了三丈大小的一片龜裂。一個時辰後。鎮邪司衙門。有人推門而入,麵色不爽。進來的,正是子囚與太歲。看二人表情,可以肯定與那騙子瘸子交手並沒有占到便宜。而衙門的天樓門口,坐在地上喘息休息的人,卻是衣衫破損的玖。子囚與太歲麵麵相覷:許久沒有見到自己主子這般狼狽了。“沒追到嗎?”玖看到二人後已經猜到了大概,隻是笑了笑,卻並未在意。那騙子和瘸子,一直甘心跟隨麥芒伍行事,從不顯山露水,沒想到還真有些本事。四人死鬥一番,皆是下了死手,誰先倒下都不意外。隻是京城光芒一起,瘸子和騙子二人便再也無心戀戰,那騙子抖了個虛招,帶著瘸子躲進了山林。“並無所謂,想來那吳承恩也是麥芒伍的徒弟,自然是不會傷了玉兔。”玖說著,想要擺擺手,卻險些跌倒。子囚這才看到,玖的右胳膊連同半個身子,都由內而外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動作僵硬不堪。太歲立刻反應過來,衝上前去,張開嘴露出虎牙,便朝著玖的胳膊一咬。很快,金色的光芒,逐漸散去。剛才那番較量,如果一直糾纏下去,勝負真未可知。要不是中途殺出來的那三個出人意料的程咬金“勸架”,說不定自己便會……“爺從未小看他。果然啊……”玖臉上的表情,逐漸輕鬆,抬頭望著天邊,感歎一句:“身為二十八宿的管事,實至名歸,沒有丟咱的臉。”這番話一出,子囚和太歲便不敢再問主子輸贏。接近午時,距此近百裡之外,京城遠郊邊界。吳承恩和青玄正在路邊剛剛出攤的一家茶水鋪略作休息。玉兔一直被吳承恩抱在懷中,旁人看來,也隻道這位寒瘦的小娘子還未睡醒。早上時分,遠遠看到京城異樣光芒時,吳承恩本打算即刻掉頭回京城。一人做事一人當,犯不著要那二當家尋麥芒伍的麻煩。但是青玄卻沒有讚成,隻是領著吳承恩繼續趕路。眼下,二人總算是離了京城地麵。雖說並無追兵,情況卻也不大樂觀:玉兔的氣息,真的是越來越弱。恐怕玉兔的狀況並不如麥芒伍預計的輕鬆。那招魂鳶若是再不送來,吳承恩便會鑄成大錯。正在吳承恩手足無措之際,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店家,麻煩一杯茶水解渴。”吳承恩還未回頭,臉上便已經湧出了笑容——果然,身後手裡握著招魂鳶筆直站著的,正是風塵仆仆的麥芒伍。看到這一幕,青玄才長出了一口氣——看來,麥芒伍還是贏過了那二當家。一杯茶下了肚,麥芒伍擦了擦嘴,將招魂鳶遞給了青玄:“正午時分,施法救人。不然玉兔體寒,可能會抵衝你的真氣。”青玄接過紙鳶,忽然一愣,滿臉驚疑地看了一眼麥芒伍。麥芒伍卻是從容,以眼神暗示青玄不要多說。“那,我們一會兒便隨您回去?”吳承恩見得問題解決,心下覺得倒不是必須要現在去李家一趟了。並非吳承恩不惦記李棠和哮天,隻是路途遙遠,玉兔的身子未必吃得住這一路疾苦。麥芒伍卻搖頭拒絕:“既然已經出發,便一路去了。今次水陸大會,可以讓你眼界大增。有此機會曆練一番,何必在京城坐井底之蛙?而且……”說著,麥芒伍瞥了一眼玉兔——能讓她從那巴掌大小的冷宮出來走走,多少也是好事。聽到這裡,吳承恩也不由點了點頭。吳承恩現在是由衷佩服麥芒伍,因為他知道二當家絕非善茬,能夠與之交鋒後全身而退,的確不容小覷。而且,隻要聽得麥芒伍漸漸平穩的呼吸,便知道他此刻絕非刻意逞強,而是真的並無大礙。能壓製住其他二十八宿,做了這麼多年的鎮邪司管事,麥芒伍的本事名不虛傳。“伍大人厲害啊……”吳承恩心下輕鬆,繃著的弦總算是鬆了下來,忍不住上下打量;麥芒伍雖無外傷,氣息卻有一絲不穩。看得出,麥芒伍贏得也是不易。麥芒伍隻是擺手笑笑,囑咐二人趕緊找個僻靜處救了玉兔,千萬不要在這種路邊野店引人注意;自己連夜趕路,休息片刻,便也要起身回京了。吳承恩急忙點頭稱是,就要轉身離去。“吳承恩。”麥芒伍忽然開口,引得吳承恩留步:“要記得我這半年對你的栽培。無論如何,千萬不要丟了我的臉。”“那是自然。”吳承恩點頭,似乎信心滿滿,抱起玉兔便走出了茶攤。而青玄卻一步三回頭,終是雙手抱拳。麥芒伍笑了笑,揮手示意青玄趕快離去。走出了大概兩三裡地,正好已是正午時分。青玄祭起那招魂幡,同時握住玉兔命門,啟用五行之力。很快,那招魂幡散出一陣寒氣,便立時枯萎。而玉兔的臉上,漸漸回了血色。略微休息之後,玉兔便睜開了眼睛。三人簡單交流一番,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吳承恩誠懇道歉。玉兔卻並無計較,隻是對於三人一並去李家這件事略微忐忑。雖說皇上從未傳召,宮裡也把玉兔當做一個死人,但是自己的身份怎麼也是妃子——突然離了冷宮,要是皇上怪罪下來……吳承恩倒覺得並無所謂。那冷宮哪裡是人呆的地方?借此機會,帶玉兔姑娘出來透透氣也是好的,所以吳承恩極力勸解。而且,吳承恩一再強調,這也是麥芒伍的安排。一來二去,終是讓玉兔放下了心結,點頭答應。“說起來,伍大人就在附近,要不要去道彆一聲?”吳承恩忽然提議道。“不必去了。”青玄已經收好念珠,朝著蒲公英指引的方向準備上路:“又不是不回京城,個把月後就能再見。”“倒也是。”吳承恩想到這裡,點了點頭,隨即伸手扶了一把玉兔,隨著青玄的身影去了。半個時辰過去,茶攤。店老板拎著水壺,準備給坐在店裡的那位貴客添茶——看麥芒伍的穿戴,便知其是達官貴人。雖然他隻是一謂喝茶,並不點彆的吃食,店老板雖然心有抱怨,卻也不敢怠慢。誰想到,進了店裡後,並無麥芒伍——取而代之的,隻有一個渾身鮮血淋漓之人。渾身是傷也就罷了;最可怖的,乃是他胸口一處貫穿深傷,任憑華佗再世,也是沒救了。坐在這裡握著茶杯的,正是騙子。而店門後牆,傳來了一陣悉索的響動,似是哭聲。騙子的眼皮,已經快要撐不住,有漸漸合上的趨勢。但是他的動作舉止,卻依舊如同平日裡的麥芒伍一樣。忽然,他一個機靈,似乎回神,便又喝了一口茶水,對著空氣說道:“剛才怎麼樣?”外麵的竊哭聲生硬一止,瘸子已經一臉笑容走進了茶攤,坐在了騙子麵前,輕鬆答道:“毫無破綻。除了那青玄接觸你後有所察覺,吳承恩全然被你騙了。我去看過了,他們已經安心走了,不會再來這裡。”“那自然。”騙子不免得意,卻有些喘息:“連他都騙不了,我不就白混了。”瘸子笑了,應承道:“知道你素來討厭吳承恩。當時伍大人讓咱們作為書童監視他,你還鬨了脾氣。沒想到,你倒是甘願做那吳承恩的替身,與我引開二當家的人。”“其實,我是嫉妒罷了。”騙子撇撇嘴,仿佛被人戳破了心事:“我恨自己不成材,也恨那吳承恩竟得伍大人閉門栽培……咱七子,也沒這待遇啊。他一個……窮書生,何德何能受此恩寵……不甘心,不甘心啊……”“等咱們回去,伍大人醫好了你,你再當麵抱怨不遲。回來你加入了二十八宿,便能與吳公子平起平坐了。”瘸子隻是搖頭,不想聽這些閒話:“走吧,他們走了,咱們也即刻上路,回家。”“……誰想入什麼……二十八宿。都是……虛名,能在……伍大人手下……便一生無憾了。”騙子說著,嘿嘿笑了:“倒是……你一路上背我過來,著實辛苦……歇息歇息再走……也不遲的……”“不辛苦。”瘸子說著,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抬起後與騙子碰杯,看著騙子胸前的傷口:“是我大意,才叫你替我擋了那王八蛋這一招。大恩不言謝,我現在以茶代酒。等你好了,咱們再醉他個痛快。”“好……到時候,你……請客……”騙子的眼睛,似乎快要睜不開了:“咱們七子,總算……沒丟……伍大人的臉。說一句、實話,我剛剛、剛剛還擔心,伍大人……留給我的、任務,最後……無法……完成。幸好……瘸子啊,速速回京,替我、照顧好……伍……”舉著的杯子,終究是沒有喝下去。騙子定在原地,疼得哼了最後一聲,臉上卻隻剩下心滿意足。瘸子舉起自己手中的杯子,將滾燙的茶水連同自己的淚流滿麵,一飲而儘。“老板,結賬吧。”時辰不早,我要與我兄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