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授法(1 / 1)

這個晚上,注定不會平靜。天牢。水池裡湧起了一陣漩渦,緊接著,一隻蒼龍呼嘯著從這狹窄的出口盤旋而出,好不威風!巨龍渾身的龍鱗都閃閃發光,映得這暗無天日的地牢恍如白晝。不少死囚紛紛被驚醒,看到了那巨龍的左前爪還握著一個渾身濕透的身影,緊接著傳來了一聲低吼:“這好日子算是又要到頭了。”蒼龍落在地上,像一隻貓一般甩了甩頭,身子漸漸散去光芒,化作了老板的人形。一旁的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才剛剛歇息下,這會兒聽到響動,急忙打著哈欠捧著毛巾起身相迎。跑到跟前,他倆才認出地上溺水的人竟然是吳承恩。老板簡單擦拭了幾下脖子上的水漬,卻見到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並沒有退下的意思。“有事?”老板看著這兩個愣頭青欲言又止,索性開口問道。“主子,蟹將軍等您好久了。”奔波兒灞指了指水池;平靜的水麵上,窸窸窣窣地冒了幾個泡泡,仿佛有人在交談。“就說我有事不在。”老板看了看那水泡,便不再理睬,一隻手拖著地上的吳承恩準備回自己的睡房。“老龍王請留步。”粗啞的聲音,伴隨著一陣咕嘟咕嘟的聲響一並響起。水麵似乎熬受不住裡麵的客人,逐漸沸騰。緊接著,一個足有一丈高低的紅甲身影猛地伸出一隻螃蟹鉗子,重重砸碎了水池邊緣,繼而用力,將整個身子從水池中擠了出來。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顯然是識得此人的,但見他已經露麵,便縮了脖子,拔腿躲了。此妖雖然還是人形,但是卻沒有脖子,碩大的腦袋直接耷拉在雙肩之上。而右手位置,是一支足有碾盤大小的蟹鉗,上麵的鋸齒更是鋒利無比,看那顏色便知道曾經沾染了多少血跡。周身堅硬通紅的鎧甲後麵,還係著一件繡有“鎮海將軍”的鬥篷,顯得威風凜凜。此人乃是海族中的一員,通稱蟹將。雖然他行動魯莽,但出了水池之後,卻畢恭畢敬雙膝跪地,從懷裡掏出了一封書信,捧在左手上,呈給龍王。老板似乎早就知道對方來意,並不打算接對方的話茬,隻是抬手將吳承恩扔到了床上——吳承恩已經溺水了好一陣,再耽誤下去的話他非要死在這裡不可……鎮邪司這幫打打殺殺的家夥也真是的,為什麼總是要把老實人卷進他們的紛爭之中呢?蟹將低著頭跪了一會兒,見龍王沒理睬自己,徑自開口:“末將是奉玉龍三太子之命前來給老龍王遞送書信。眼下,李家水陸大會召開在即,三太子想煩請老龍王一並去李家走一遭……”“不去。”老板頭也不回,“回去告訴小白龍,我已經死了,怎可再度露麵?真是糊塗。”“三太子自然是知道之前李家與老龍王之間的……之間的誤會。”蟹將不敢明言——畢竟按照世間常理來看,老板早應該一年前就被那執金吾李征斬殺而亡。如今這殞命之人卻還好端端活在世上,萬一要是傳了出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所以,蟹將略微思忖片刻,才繼續開口:“三太子願意借著水陸大會的機會,親自去找李家家主說個清楚,保老龍王日後平安。”說著,蟹將抬起頭,四下打量了一下這陰暗潮濕的天牢,語氣也頗為不平:“而且,怎能讓您一輩子窩在這種地方度日?”且不說這裡狹小,看看旁邊那些將死之人,光是“天牢”二字,也足夠晦氣。“不去!”龍王耐不住性子,氣呼呼地又說了一遍,回身便是一指——一股凝聚的水流準確地將蟹將手中的書信擊落。眼見自己掉了主子的書信,那蟹將不免慌亂三分,撿了書信後站起身來,略帶不滿嘟囔道:“老龍王,請恕末將直言——您莫不是心中怕那李家?如若如此,便無須多慮了。三太子這些年一直為海族奔走,現在也算是有了咱海族一方勢力。今時今日,外麵都說李家根基不穩,也不大威風的起來吧?如此,他李家若還想在水陸大會上坐穩了,便不能再小看了咱海族的力量!三太子一向是以理服人,若這次水陸大會李家不通情理,嘿嘿,咱們索性反了他娘的!”老板正在將吳承恩的四肢擺成一個大字,聽到這裡,忍不住歎息一聲:小白啊小白,你還是太年輕啊……言語間,老板比出的一根手指已經沒有了肉身,進而化作一股股波浪藍白相間;細細端詳片刻,拿捏好了力道,老板便伸出手,朝著吳承恩的丹田點去。那蟹將在一旁瞧得清楚,看見這一幕不禁大驚失色,下意識抬起自己的蟹鉗一把擋住了老板接下來的舉動。“老龍王,你這是要傳授給他那個?他是人,是人!他怎可涉獵咱海族的秘術?”蟹將焦急開口。“小家子氣!那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不也長了腿,能在岸上跑麼!”老板皺皺眉吹吹胡子,不再多說,一指便點在了吳承恩的肚子上。“老龍王三思啊!”那蟹將大吼一聲噗通跪在地上,再次製止。但老板顯然主意已定——吳承恩的丹田已經有了四股暖流盤旋,臉上也漸漸回了血色。老板將手移到了吳承恩的額頭正中,手指略微用力下壓。片刻後,吳承恩渾身的經脈紛紛呈現出了波浪一般的連綿起伏。三層浪過去,吳承恩眉頭略微一皺,隨即從肺裡咳出了一大口海水,繼而恢複了綿長的喘息。就連肩頭上那被二當家傷到的淤青,也開始緩緩散開。這幾聲呼吸雖然微弱,但是如果麥芒伍在場的話,便能聽出其中的不凡:幾口氣的吞吐之間竟然毫無縫隙、連綿不絕,仿佛蘊藏了無儘的力量。潮汐吐納——此乃龍族不傳的秘術之一。習得此術者,初階便能避水入海。如果隻是如此,那還不算什麼。但若是天資豐厚者繼續深修下去,假以時日便能通過一呼一吸來收納天地精華,乃是大成!試想,此等秘術要是傳於外人,豈不是替海族塑造了一個潛在的強大敵手麼?不過……老板收了神通,一臉不屑地看著吳承恩:曆代龍族之中能到此境界者都寥寥無幾,他這個窮書生要是想達到這個程度,估計得活上三輩子吧。不屑歸不屑,老板心中還是略有驚疑:短短半年,這傻小子在麥芒伍和青玄的培養下,竟然已經能把龍須筆用到召喚龍族的境界……如果他今天就這麼淹死了,倒也確實可惜。不到一時三刻,吳承恩的麵色便已經恢複正常,人也微微睜開了眼睛,但是依舊神誌不清。老板鬆了口氣,喚出躲起來的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要他們幫忙照顧一下吳公子,自己好去通知鎮邪司的人把這個禍害趁早領走。順便也叫那蟹將能夠識趣地離開。然而蟹將一直在一旁盯著他,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轉告三太子。”老板隻好打了個哈欠,一臉困倦地開口,“他的好意,我這個做叔叔的心領了。但是……怎麼說呢,其實我能在京城安枕無憂地生活在天牢裡,便已經是李家給足了三太子麵子的緣故。若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去了那水陸大會露臉……哎,就像你說的,李家現在根基不穩。而李家為了令天下百妖信服,反而定然會斬了我以振聲威。你們年輕人啊……動不動就反了反了,打打殺殺的能解決問題嗎?”李家到底有多可怕,看來這一代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了吧……說著,老板拍了拍蟹將的肩膀,算是告彆。蟹將還想起身說什麼,但是老板已經伸著懶腰,鑽進了池子。這蟹將不敢忤逆老龍王,隻好對著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二人倒一倒心中的牢騷。這二人心中懼怕蟹將,便敷衍幾句,算是了事。“你倆身為近侍,回來也勸勸老龍王。我這無功而返,三太子那邊真不好交代。”蟹將索性坐在了地上,看著手中的書信發愁,“其實,我剛才也沒把話說透。咱海族多少年出了三太子這麼一個奇才,可謂天兆。這屆水陸大會,定是咱海族揚眉吐氣的機會!此等盛事,老龍王作為咱海族元老若不出席,豈不可惜……”“李家人厲害,咱惹不起。”奔波兒灞縮縮脖子,吞吞吐吐說道,幫著躺在床上的吳承恩拾掇著身上的衣物。蟹將猛地將鉗子一砸,頓時整個天牢都微微顫動。那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不由打了個哆嗦。蟹將眉頭倒豎,開口說道:“怕什麼!?他李家,不就是仗著手中握著那齊……齊天麼!狐假虎威之輩而已,咱海族怎可對其示弱!?而且,不瞞你們說……”說道這裡,蟹將也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左右看了看後壯了壯膽子,壓低聲音:“三太子的朋友之前悄悄送來消息,說是齊天其實已經不在李家了,他們打算借著百妖齊聚的機會與李家攤牌。此事事關重大,三太子拿定主意之前千萬不要聲張,連老龍王也先不要告知……李家能不能挺過去這一次水陸大會,還未嘗可……”“啊?你們想對付李家?”躺在床上的吳承恩本來已經醒了,正迷迷糊糊聽著他們聊天,結果不小心聽到一個大秘密,他猛地坐直了身子。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蟹將毫無預兆地揮動右鉗,帶著毀天滅地的力氣狠狠砸向床榻。奔波兒灞來不及說話,隻下意識拉了一把灞波兒奔閃身逃開——一時間崩裂的碎石四濺而出。而吳承恩動作也不慢,方才察覺到蟹將的殺意,他猛地一拍床榻,借力躍起,幾乎是貼著那鐵鉗上麵的毛刺避開了這奪命的一擊,此時他已經掠上房梁,勾住了天牢裡的鐵鏈,晃晃悠悠地穩住身形。那鐵鏈發出喀拉拉的聲音,在寂靜的天牢裡聽來,頗有幾分瘮人。蟹將見一擊不中,恨恨抬頭,盯著房梁上的吳承恩咬牙切齒道:“留你不得!”“喂,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對付李家?”吳承恩揉了揉受傷的肩膀,發現傷勢有些好轉,而且方才他躍上房梁鐵鏈時,並未受到傷勢影響,反而身輕如燕,心中不免有幾分疑惑,現在再看一眼怒瞪著自己的蟹將,想想他跟奔灞二魚說的話,疑惑更深。眼前之人怕是跟龍王關係匪淺,但之前龍王對李家是畢恭畢敬的,從當日老龍王言談中對李棠的態度就能看出。然而眼前這位大塊頭怎麼卻有如此野心?三太子又是誰?容不得吳承恩多想,那蟹將雙腿一縮,猛然帶著厚重的鎧甲靈巧躍起,揚起右鉗朝著吳承恩的腰椎位置便是一夾!“你不配知道!”吳承恩急忙擰轉身形躍向地麵,躲過了這一夾,但動作牽動肩頭之傷,他忍不住蹙了蹙眉。而方才他棲身的那條粗如手臂的鐵鏈卻如同紙條一般被蟹將那剪刀鉗利落夾斷。好險!此人招招致命,若是躲閃不及,恐怕現在化作兩段的將會是自己。那蟹將的攻擊再次落空,反倒不急了。因為這兩次吳承恩都是上躥下跳以躲避為主,壓根沒有出過招。看來並非什麼強者,那便逃不掉了。蟹將左手握住斷開的半截鐵鏈後,朝著地上的吳承恩探了探頭,隨即噴出了一大片西瓜大小的藍黑色水泡。吳承恩見這蟹將又使出了新鮮招式,好奇之餘依舊選擇避為上策;不過這些水泡並非以往那些兵器按照筆直的軌跡落下,反而像是沒有什麼重量一般,紛紛在半空中不規則地顫動著,繼而鋪天蓋地緩緩落下。躲在一旁的灞波兒奔看到這些藍黑色水泡,隻是吐著舌頭叫了一句“媽呀”,然後便顧不得老板還在休息,與奔波兒灞一並朝著水池跳了進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吳承恩眼瞅著前後左右都布滿了這詭異的水泡,避無可避,隻得掏出龍須筆,然後朝著飄到自己麵前的一個泡泡刺了過去。上麵懸著的蟹將看到吳承恩手中那杆筆的筆尖,不禁皺了皺眉。“啪”的一聲輕響,那水泡應聲破了。吳承恩早已護住自己的雙眼,等了片刻,卻什麼也沒發生。這不透明的水泡,隻是障眼法而已?吳承恩稍稍放下心來,摸了摸袖口的宣紙,便一躍而起,準備反守為攻,去迎戰半空中的蟹將。但是,當吳承恩的衣服邊角剛剛碰到那些飄浮著的水泡,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墜落的力量襲來,墜得他站立不穩,被迫隨著力道半跪在地,勉力支撐。那些水泡照舊是破了,染濕了吳承恩的衣服;但是這些滲透在他身上的水泡,每一個都有起碼百斤分量。原來是這等妖術——看來剛才那個水泡沒有發威,定是龍須筆的緣故。吳承恩暗道一聲大意了,被身上的分量壓製,他一時挪動不便,隻能勉強抬頭,觀察上空氣泡方位——片刻工夫,已經有百十來個水泡在半空飄忽著朝自己籠罩而來。蟹將居高臨下,看著自己喚出的法寶們漸漸集中,朝著目標殺去。這些法寶,隻要有人中上三個左右,這人便不可能再有力氣站得起來。用不了一時三刻,這小子就會被壓成一攤血水,連點骨頭渣都不會剩下!正在思忖間,蟹將猛然一驚,隨即抬起自己的右鉗一擋——蟹鉗沉重,多少還是慢了些——一張宣紙穿過無數水泡,紮進了自己的胸前的盔甲之中。吳承恩一直在盯著那宣紙,見被蟹將擋了一下,不由暗自可惜——可惜這強力一擊,雖然瞄準了對方要害,卻終究是沒有貫穿過那蟹將身上的通紅鎧甲。他對氣泡沒辦法,但好在那些氣泡下落很慢,所以想先對付那些氣泡的發出者,打敗蟹將,氣泡應該也會消失吧?可惜,要對付那蟹將也並非易事。蟹將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盯著宣紙看了一會兒,才用力將宣紙拔下,展開看到上麵隻寫著一個“箭”字——與剛才的從容不同,蟹將現在麵色變得凝重起來。並非是因為這紙箭穿透了自己的法陣;因為那些水泡,隻對肉身有反應,其他的東西——除了龍須筆之外——都不能戳破。所以,這小子飛過來什麼東西都不稀奇,反正他人出不來就是了。真正讓蟹將驚訝的是,自己的鎧甲麵對刀劈斧砍,多年來都沒有裂過哪怕一絲縫隙!眼下,竟然是這麼個玩意,穿透了自己鎧甲的一半,不,穿透了八分?再想想,下麵那個小子既然獲了龍王施以援手,恐怕真的還有些本事。看來,早日根除了此人,倒是對海族有利。蟹將想到這裡,便鬆開了自己的左手,從房梁躍下,打算直接去割掉對方的腦袋,結束這場戰鬥。隻是蟹將雙腳還未著地,又有七八張寫著“箭”字的宣紙從水泡群中飛了出來。這一次,蟹將有了準備,揮舞起自己的巨鉗將這些宣紙一一擊落。而地上的吳承恩,並沒有被壓成肉泥;正相反,他此時一手握筆,一手捧書,正在不斷地用筆尖戳破水泡後在書內龍飛鳳舞。這水泡乃是妖氣化物,吳承恩自然是可以以此應付。忙裡偷閒之際,吳承恩抬眼望去,不免一臉失望:那蟹將身上,竟然毫發無傷。看來自己剛才的攻擊並未見效。其實,蟹將並非真正毫發無傷。如果仔細看,會看到他的蟹鉗同身上的鎧甲都仿佛有生命一般流了一些血跡,繼而裂開的位置像是血肉一般漸漸愈合。那些新長出來的盔甲,除了顏色比旁邊清淡些外,已經看不出傷痕。這一片水泡法寶已經消去了自己不少妖力,僵持下去定然對自己不利。蟹將拿定主意,便朝著自己的鼻子砸了一拳。霎時間,外麵飄浮的水泡紛紛炸裂消失。緊接著,蟹將抬起右鉗,朝著幾丈外的吳承恩抬起,然後張開了那巨大而又鋒利的鉗口。鉗口裡本來有些積水,此刻卻突然被凝聚的妖氣烹煮到沸騰,冒出陣陣凶險的黑色蒸汽!看都不用看,吳承恩便察覺到了那鉗口裡不一般的妖氣。水池裡,冒著半個腦袋的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看到這個架勢,顯然是嚇住了。“老板你不去管管嗎!?”奔波兒灞拉扯著身邊人的衣角;不知什麼時候,本來說是去鎮邪司報信的老板卻趴在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的身邊,一並將下巴耷拉在水池旁,偷偷觀看著外麵的這場纏鬥。其實老板還沒來得及出門,便聽到蟹將和吳承恩打了起來。一開始,老板隻是想圖個樂子看吳承恩挨頓揍,真等到要出人命的時候,自己再出手也不遲。起碼一開始,老板是這麼想的。但是眼下,老板卻認真想看看二人之間的勝負。蟹將在小白的手下也算是數得著的高手吧……這傻乎乎的吳承恩,什麼時候竟然變得這麼厲害了?平時跟在青玄身邊時,這小子可沒有這般本事!蟹將右鉗中的積水已經蒸乾,一股焦爛的腐味四下彌漫。天牢裡的囚人們略微聞到這個氣味,便紛紛慘叫不已,同時緊緊扼住自己的喉嚨,口吐血沫。這種令人極度不舒服的氣味,隻能讓人的腦海裡聯想到一種景象:死亡。吳承恩知道這一招小覷不得,已經甩出一張宣紙,同時緊緊握住了龍須筆——“留不得你!”那邊蟹將也大喝一聲,猛然將鉗口一夾!一聲鈍響!蟹將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不遠處的吳承恩,然後抬頭——自己的鉗口,被重新化作巨龍的老板用爪子攔住。而對麵的吳承恩,已經被老板在腦門的位置用尾巴尖輕輕一點,翻身倒下。吳承恩按著肩膀,躺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著,經過方才這一場戰鬥,他肩頭的傷越發疼痛難忍。不過……既然老板出現了,那便不用再跟蟹將拚命了。天知道他要保命又要保證不會要了對方的命有多難!“老板你可算來了,快把你這暴躁的親戚拉走……”吳承恩放鬆下來,便覺眼前有些發黑,他暗暗苦笑,今日看來是不宜出門,怎麼淨碰上這種要人命的事呢?老板的尾巴尖觸碰到了吳承恩的腦門後,泛起了層層漣漪,然後逐漸散去。吳承恩緩緩閉上了眼睛,靈力耗費巨大,加上之前的傷,讓他終於撐不住了。“好了吧?”做完這一切,老板盤旋著落在地上,打著哈欠,“我已經消去了他剛才的記憶。今晚的事情,他便不會記得了。真是的,明明是你四處吹噓,現在卻要我來幫你處理這爛攤子……得了,就算是平手吧。”平手?渾身燥熱的蟹將並沒有開口。確切的說,此刻他的背脊上,滿是冷汗。蟹將知道,老板說的“幫你處理爛攤子”並非挖苦。蟹將緩了緩,將右鉗放下,走到吳承恩身邊,想要撿起他最後扔出的那張宣紙。地上的宣紙並不完整,剩下了一大半;其餘的半截,已經被老板攔腰斬斷。隻是,哪怕蟹將用儘了力氣,那薄薄的一張宣紙卻依舊在地上紋絲不動。細看之下,這張宣紙已經濕透了,洇濕的分量又何止萬斤!這紙上的水……蟹將用左手蘸了蘸後放進嘴裡細品,察覺到就是剛才吳承恩收進書中的自己召喚出的那些個水泡。不同於剛才那些隻寫著一個字的宣紙,這一張宣紙上,龍飛鳳舞地落筆了四個已經散了墨的字樣:蛟龍出水。就在老板出手前的一瞬間,本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蟹將,看到了吳承恩麵前的這張宣紙綻放出了異樣的光芒。那股光芒隱隱化作龍形,呼嘯著朝著自己的心口襲來——回憶就到這裡為止。此時此刻,蟹將胸口的紅色盔甲猛然崩裂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裂口。蟹將低頭望去,看到那被老板斬斷的另外小半截宣紙,已經紮進了自己的肉身一寸深淺。也就是說,在老龍王製止兩人之前,吳承恩已經打到自己了。若是老龍王當時沒有出手,而是真的讓吳承恩這一招完整地放出來——“是我輸了。”蟹將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拜彆過老板,之後便進了水池,離了天牢。老板也不多留他,隻是重新把吳承恩一把扔到了床上。之後,老板又耐著性子化作人形,把散落一地的宣紙、龍須筆和吳承恩最寶貝的那本書卷,一一撿起。也許老板也萬萬沒有估計到,自己出手的原因,竟然是要救下蟹將。事情的發展,已經遠超過了老板的預料。老板忽然心中一動,胡亂翻弄了幾頁吳承恩寫的那本遊記;以往不以為意的篇章,此刻卻都有了全新的解讀。再然後,老板才深吸一口氣,將吳承恩的這些寶貝重新放進了他的懷裡。“吳承恩啊……”老板聳聳肩膀,歎了口氣,“這一屆水陸大會,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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