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看守所。沉穩而剛勁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逐漸淹沒著審訊室裡的高聲叫罵。隨著鐵門“咣當”一聲打開,叫罵聲戛然而止。兩個帶手銬的漢子立刻把視線轉向門口,見那裡站著一位警官,他體格不算魁梧,卻給人以自上而下的壓力,肌肉不算強壯,卻一塊塊以直線勾勒結實飽滿,眼睛不算很大,卻精光閃閃銳利逼人,仿佛能夠穿透一切物體。二人似乎被他攝走魂魄,怔呆呆半晌沒有反應。“蔣隊。”負責審訊的兩名警員起身向他敬禮。蔣毅回了禮,對負責審訊的那名警員說:“幫我沏兩杯茶,要西湖龍井。”那名警員恨恨地瞥了一眼戴手銬的兩個漢子,低聲嘟噥著離開。蔣毅走到審訊桌邊上坐下,問剩下的那個做筆錄的警員:“審得怎麼樣?”這警員雖不像剛才那位咬牙切齒,卻同樣沒有好氣:“什麼都不說,隻管破口大罵,真是邪門了,沒見過犯了罪還這麼凶的。”蔣毅還未應話,一個亢亮如牛的聲音便炸了過來:“哎,法院還沒判,你憑什麼說老子犯了罪?”蔣毅這才轉頭看向坐在對麵的兩個嫌疑人:一個骨骼清瘦,黃毛卷曲禿眉殘斷,細眼怒挑透出殺氣,左臉有一條寸把長的刀疤;一個黝黑粗壯,渾身肌肉誇張地隆起,一顆豹頭上鷹鼻鷂眼、狼唇鱷齒,此二人歪坐斜扛,滿臉的不在乎。適才出去的那名警員進來,把兩杯熱茶放在蔣毅麵前,爾後恭敬地站到桌側。蔣毅低頭嗅著杯口的熱氣:“你們就是人稱‘冥府雙煞’的陳立文和陳立武吧?聽說二位一個擅於兵不血刃,一個講求一刀致命,在執行任務中珠聯璧合從不失手。”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回道:“蔣大隊長開玩笑了,什麼‘冥府雙煞’完全是坊間訛傳,我們兩兄弟向來奉公守法,從不搞作奸犯科之事,如此惡名實在擔不起。莫非你派人把我們帶到這兒來,就是探討這不靠譜的流言?”蔣毅冷笑:“阿文先生謙虛了。坊間傳言未必空穴來風,何況我親眼見識過二位的手段,可謂實至名歸。”阿文也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兩位剛才喊了那麼久,也該潤潤嗓子。”蔣毅把兩杯熱茶推到桌子對麵,“來,嘗嘗我們這兒的西湖龍井味道怎麼樣?”“謝了。”阿文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味道夠香醇。這是放置多年的陳茶吧?陳茶雖好,卻難免有一股黴味。”阿武則根本沒有碰杯子:“你把我們兩兄弟弄到這兒,不會隻是請我們喝茶吧?”“當然不是。”蔣毅的視線在二人之間巡回,“我的目的是想弄清楚,陳其名、鐘小紅、趙海濤、姚衛國、高法正、孫偉以及後來的陳凱南、林濤,一直到前一天的羅凱,這些人到底怎麼死的?”阿武猛地站起來看樣子想要發作,但被阿文用手勢止住。阿文:“剛才我已經說了,所謂的‘冥府雙煞’純屬訛傳,梓平這麼大,總不能每死一個人都要跟我們扯上關係,要是這樣,我們還怎麼生活呢?”阿武左右還是沉不住氣:“姓蔣的,你是不是跟我們有仇啊?前幾天無緣無故抓走我一幫弟兄,現在又把我們關到這裡。我們可都是生意人哪,這中間的損失誰來賠償?我勸你儘快把我們放了,否則,我會去告你濫用職權非法羈押!”負責筆錄的警員猛拍一下桌案:“橫什麼橫,坐下!”桌側的警員也大聲吼道:“彆把自己洗得那麼乾淨,沒憑沒據我們怎麼不抓彆人?”阿文順勢抓住話坎:“這位兄弟說得對,抓人就得講個證據,蔣大隊長懷疑那些人是我們殺的,不知親眼所見還是有其他什麼憑證?”“憑證自然是有的。”蔣毅從隨身的證物袋裡取出一副狼頭麵具,衝對麵的阿武問道,“這個可是我親手從你臉上摘下來的,你該不會否認吧?”阿武虎瞪雙目:“那又怎麼樣?能證明那些人是我殺的?”蔣毅用手指彈了一下狼頭麵具:“也許證明不了你殺過那些人,但至少肯定你曾參與一樁綁架案,要不要我詳細提醒一下?”阿武自覺失口,將目光移到一旁。阿文試圖扳回丟失的局麵,他把狼頭麵具扣到自己臉上:“麵具人人可戴,你怎麼就能證明綁架者就是阿武?不要說你看到過他的真麵目,無論普通百姓還是警察,一麵之詞都不足為憑,也不要說你的親人或朋友在場,親信之言也難作呈堂證供。”“綁架者不止阿武一人,因為你也是其中一個。不承認沒關係,我會讓你們心服口服的。”蔣毅也不深究,取出一張照片推向對麵:“這個人你們應該見過吧?”阿武一愣,那個女人他認得,正是被他擄走的女記者燕秀。阿文放下麵具,撈過照片掃了一眼,陰陽怪氣道:“大街上那麼多,我怎麼知道見過還是沒見過?你不會又想指控我們犯了**案吧?”桌側的警員揚起電警棍:“老實點!”“打啊?照這兒打。”阿文用手指指自己腦殼,見對方遲遲不動手,遂奚落道,“不敢啊,原來你們也知道這不合法。我還以為你們每破獲一樁案子,都是靠刑訊逼供呢。”那警員抬手果真要打,蔣毅忙把他喝住。就在此時,蔣毅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屏幕把電話掛掉,吩咐那名氣鼓鼓的警員:“我看他們平日太過操勞記憶出了點問題,居然把很多做過的事情都忘了。你找個沒人能乾擾的地方,讓他們多休息些時日,好好養養腦筋。”警員立刻會意:“明白。”阿武再次瞪大雙眼:“姓蔣的,你他媽敢動私刑?”“嘴巴乾淨些,單憑這一點,我就可以多拘留你半個月。”蔣毅收回照片慢慢站起身:“好好想清楚了,想起來什麼隨時找我,彆說我沒給你們機會。”離開審訊室,蔣毅走到辦公區後的一個小花園裡,就剛才的來電號碼回撥過去。蔣毅:“小秋,情況怎麼樣?”聽筒裡傳來丁小秋的聲音:“以動物園為中心300米範圍內的單位、廠房、體育場、店鋪甚至洗浴中心全都搜過了,沒有發現。”“不可能。”蔣毅邊踱步邊說,“據雯雯講,他們被關在一間黑暗的庫房,什麼都看不到,但能依稀聽見老虎和大象的叫聲,所以位置一定就在動物園附近。對手很狡猾,不可能選擇人多眼雜的地方,你重點核查一下容易被忽略的死角,如橋梁涵洞、廢棄工地、古城遺址,包括私人彆墅的地下室。”“倒是有一個地方——”丁小秋的聲音猶豫起來:“可應該不至於吧?”“什麼地方?”蔣毅停止踱步。丁小秋:“翠坪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