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舉行後,就是過年了。年少帥和夫人過了好一段輕鬆愜意的新婚生活。秦梭和羅韜為了周頤能有更多的時間和夫人相處,除非緊急和必須他過問的軍務以外,一律大包大攬,決不去叨擾他。因著他們的識時務,竟得到了周頤如沐春風的對待。新月也減少了去盈月堂的次數,又因著婚禮那日的爭吵,為了避免尷尬,她更是不再踏足醫院。有些事她既無法回應,便隻能讓它漸漸被淡忘。程三哥和嚴管家參加完婚禮後便趕回去南蕪,程穎卻是和黃管家一同留下來過年。大帥府許久不曾這般熱鬨了。張管家和嚴管家、黃管家結成了好友,每日都笑嗬嗬的。三位老人家都無比期待府裡會多一個小少帥,以至於鎮日裡的話題都圍繞著她的肚子轉,偏偏周頤不避諱,樂得接這個話茬子,羞得她總找機會躲著。因著過年期間停工,過了農曆初七,藥廠的施工才重新開始。又過了將近半個月時間,藥廠驗收,正式掛牌“梅江藥廠”。取此名是因為集眾人的資金,寓意飲梅江水的梅城人飲水思源,不忘梅城的根。開張當日又是全城盛況。周頤親自揭幕,又宣布將軍需訂單全部交給藥廠。許多藥商便扼腕後悔沒有趁這一波東風入股,錯失了機遇。梅江藥廠紅紅火火地大辦起來。這日,新月在藥廠辦公室裡查看賬簿。許久未見的張詩華來了。他背著行囊,一臉風塵仆仆。新月慌忙起身相迎,又是拉椅子又是倒茶又是端果脯。張詩華望著她忙碌的身影,絲毫開心不起來在,隻覺著疏離客套,卻又心知,這也許是最好的結局了。過新年的這段時間,他不在梅城,回家的時候看見門上插著一封信。新月正月初五時要上門拜年,結果發現他不在家,於是留言希望他回來以後派人告知一聲。他淺淺地笑著,說:“過年時參加了紅十字會組織的活動,去周邊的鄉鎮義診,前兩日才回來的,今日又準備出發了,抽個空來看一下你。”雖然明知道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他有他的人生要過,新月依然覺得不舍:“這回要去多久?”張詩華說:“這可就難說了。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去哪兒不是去,去多久不是去,我已經辭職了,學醫本就是為了救人,我想要去前線,去更需要我的地方。”新月一時不知是勸是留,千言萬語最終化成一句:“張大哥保重。”張詩華終究舍不得她難過,壓抑著自己的不舍,打趣道:“你可是我的第一個徒弟。都說師父師父,那這樣說來,我既是你的老師,也如你的父親一般了。多好,不用生不用養就得了個便宜女兒。做父親的不會忘記自己的閨女的。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新月努力地笑著應和:“那就說好了。”送彆了張詩華後,新月早早回到家中,周頤還沒回來。從這個星期開始,他便總是早出晚歸。新月隱隱有種預感,怕又是要不安定了。剛過了十點鐘,他回來了,一回來便倒頭在床上,似是累極了。新月正在替他熨襯衣,把熨鬥放起來,要去給他脫鞋。她才脫了一隻,他便將她撈起來,自己將另一隻鞋子蹭掉。周頤將頭埋進她懷中,說:“國民政府密召我去北方。”新月心裡一沉:“怎麼這麼突然。”他說:“不算突然,我早有預感了。九一八事變後東北掌控在日本人手中,政府又隔岸觀火,不敢出手。各大統帥早就心生不滿。幾天前他們建立了偽滿洲政府,拿著溥儀作幌子。傾巢之下,安有完卵。這仗早就該打了。”誰都不喜歡開仗,可沒有國何有家呢?如果周頤是一個隻想著自己安樂的縮頭烏龜,新月也不會被他吸引,愛慘他了。可她又怎麼舍得他又要離她遠去,又怎麼願意惶惶不可終日地等待呢?她從來都是想與他並肩作戰的。於是她下定決心,說:“我要跟你一起去!”周頤哪能應承:“沒有帶女眷去的先例。”新月心意已定,說:“你彆忘了我除了是周夫人以外還是馬大夫。你是要我光明正大地跟著,好在你眼皮底下看護著,還是要我偷偷跟著,凶險未知?”周頤一時不知該高興她的誓死跟隨還是要生氣她置自己安危於不顧。他了解她,她要跟著,誰也攔不住,隻好答應了。這樣一來,輪到周頤擔心她了,不斷第叮囑她,生怕她在路上會出事情。新月扁扁嘴:“成日嫌我囉嗦,你看你現在,比我還囉嗦。”周頤本來因為時局緊迫,前路渺茫而抑鬱不樂,又掛念她的安危,更是覺得憂愁,見著她這樣淺嗔薄怒,那一種嫵媚嬌俏直入心底,也禁不住微笑起來。周頤有三天時間準備北上。新月也趁這三天將梅江藥廠和盈月堂的事情打理妥當。盈月堂交給白術,她很放心。至於梅江藥廠,阮銀芝替她尋了一個懂經營的先生,名喚連響遠,原是銀行的高層,後加入商會。新月與此人有過幾次接觸,也覺得信得過這個人。出發的這一天張管家領著海哥兒,還有白術、忍冬等人都來送行了。北方的戰況,都有所耳聞。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一去怕是許久都不能回來了。因著隻是先上南京開秘密會議商討,周頤隻帶著秦梭和幾個梓軍的精英衛兵乘火車去,留下羅韜在梅城掌控大局。全軍靜候周頤的指示,隨時待命。海哥兒噘著嘴躲在張管家身後,不肯麵對新月和周頤。周頤在海哥兒麵前向來是極有威嚴的,一皺眉就要訓他,卻被新月按住了。新月走過去蹲在海哥兒麵前時,他還傲嬌地把腦袋扭過另一邊。新月哄著說:“叔叔和嬸嬸要去好遠好遠的地方,可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就不想我們嗎?”海哥兒不吃這一套,氣呼呼地說:“那你們可以不去的呀!”新月笑著摸一摸他的腦袋瓜,說:“要是能不去,我們哪裡能舍得下可愛又懂事的海哥兒去到遠方呢。你不讓叔叔和嬸嬸多看你兩眼,那叔叔嬸嬸忘記海哥兒長什麼樣子,可怎麼辦呢?”她這樣一說,便嚇到海哥兒了。海哥兒連忙轉過臉來,害怕地說:“真的會忘了嗎?”新月被他緊張的模樣逗笑,狀似嚴肅地思考一會兒說:“你要是現在多讓我們看兩眼,我們肯定不會忘的。”海哥兒悲壯地一伸手,要新月牽著,說:“你看吧,也讓叔叔看。”她偷笑著說:“遵命。”然後如他所願,牽著他來到周頤麵前。新月嬌嗔地叮囑:“好好說話。”他當然十分疼愛海哥兒,可周頤從小到大都是在嚴厲的教育下長大的,篤信棍棒底下出孝子,海哥兒又正是在男孩子最調皮搗蛋的年紀,所以他自然對海哥兒溫柔不起來。如今周頤見他這副依戀不舍的樣子,也繃不住臉,撫摸著他的頭,溫柔地說:“海哥兒乖,叔叔和嬸嬸最疼你,不會忘記海哥兒的。”海哥兒伸出小尾指,要和周頤打勾勾:“我們一言為定,叔叔要早點回來喔。”周頤疼愛地笑道:“好,一言為定。”他長長的手指和海哥兒小小的尾指勾在一起。在場的人都被這充滿童趣的一幕逗笑了,離愁彆緒消散了不少。一行人上了火車。火車徐徐駛出,路上停了兩次加水加蒸汽,用了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才到達的南京。來接火車的人招待周到,將他們迎進了行轅,撥了一個院落給他們。一連幾日,周頤都沒有回來睡覺,唯一一次回來隻提到:“我已命羅韜帶兵北上。幾大愛國軍閥達成一致意見,聯合在一處打日本人,是時候反擊了。”新月隻握著他的手說:“隻要是你的決定,我都支持。”可偏偏這個時候,新月懷孕了。她的月事推遲了半個月,本就疑心了,這短時間極嗜睡,又易勞累,本以為是不適應這邊昏昏沉沉的氣候,身子不爽利,一把脈竟查出了喜脈。這實在不是個好時候,她先是十分欣喜然後轉為擔憂。她心知隻要周頤知道她懷孕了,定是要將她趕回梅城,不允許她同行的,便想著能瞞一會兒是一會兒。可這般重大的事情如何瞞得住呢。周頤一回來就十分黏她,要親熱的時候發現她的抗拒,且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又記起她本該來月事的日期,一想便猜到了。這次周頤不允許她任性了,即刻就要她收拾行囊,明日一早便要她回梅城。新月亦不敢任性,聽話地回了梅城,同年十一月,生下一個男娃。周頤取名周齊安,寓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又討個一家人齊齊整整,平平安安的好意頭。在懷孕期間,新月日日憂心北方戰事,一出了月子,便奔赴戰場,與周頤團聚。在北方戰場中,新月奇跡地與張詩華重逢,二人皆在大後方的紅十字會醫院裡救死扶傷。同為中華兒女,這一次重逢,都投身於救國救民中,不再討論兒女情長風花雪月了。歲月裡的愛恨情仇都一笑泯之。戰爭時期的愛情,很渺小,也許一轉身便是永彆便是忘記,可也很偉大,一對有情人可以為國為民,同生共死已是幸事。傍晚時分,落日的金色光芒普照大地,周頤摟著新月,回家吃飯。這是他們的約定,無論多忙多艱險,都要一起吃晚飯,一起感受歲月的片刻寧靜。【後記】文章終於完結了,這是我的第一篇連載,過程中大綱修改了很多回,波折很多,也曾一度覺得寫不下去了。不能做到儘善儘美,但無論如何總算完成,落下心頭的一塊大石。也許未來我會寫出更多更好的,但這一篇於我而言意義總歸是不一樣的。我看過很多民國時的,特彆喜歡張愛玲和亦舒的文筆,很有韻味,後來又迷上李碧華筆下的貪嗔癡恨,也很喜歡匪我思存寫的愛情,可讀來總是遺憾居多,我總覺得人生太苦,寫個何必還要這般難受,便是不太喜歡悲傷、不太喜歡遺憾,寧願寫個幸福和快樂的結局。我還記得落下第一筆時是2017年的事情了。受《那年花開月正圓》的影響,我喜歡劇中周瑩的性格,萌生了寫一個自己喜愛的女主角的故事。又因為覺得無論在民國還是二十一世紀,女孩子家都在自身獨立和愛情依戀中掙紮,所以寫出了這部連載。寫了好幾萬字後推翻重建,換了人物設定重新開始以後,故事情節便仿似自動生成一般徐徐推進。如果一切能夠順遂地發展,可能半年以前,文章就與各位朋友見麵,早就完結了。2018年一整年我都在與病魔做鬥爭當中。1月感染了流感,便是一個征兆,然後身體開始每況愈下,腰背疼痛得厲害,每日早晨起身都十分困難,有時候竟到達難以站立的程度。4月時終於去醫院做了一係列檢查:X光,核磁共振,各種抽血以後,確診了強直性脊柱炎,宛如晴天霹靂。醫生開玩笑地安慰我說,不用擔心,不會死人,隻是痛而已。有時候我會悲觀地想,也許會死反而更好,這樣折磨下去,何時是個儘頭?醫生說每天都要堅持吃藥,每三個月抽血檢查,每年複查一次核磁共振,直到四十歲為止,一般患者到了四十歲無論是好是歹也都如此了,不會再惡化下去了。恰好這個時間,和前男友分手了,這是第二重打擊。期間,我幾乎是處於半停工的狀態,感謝我的編輯66和每天讀點故事這個平台,多虧他們的理解和包容,甚少催稿,我才得以減輕了負擔。身體不能勞累,可是我卻整夜整夜地失眠,相當於十分疲倦,病情自然更加差了。我的正職是教師,有時候在批改作業時莫名其妙地就落了淚,學生有時候看見了就會問我老師怎麼了,我隻好撒著最拙劣的謊言,老師看了個電視劇太感動了。暑假的時候回廣州,閒下來以後,失眠越發嚴重,去神經內科掛了號,說是中度抑鬱、輕度焦慮和嚴重的睡眠障礙。我吃了一個月的抗抑鬱藥和安眠藥,漸漸地安眠藥也不管用了,我不想依賴藥物,最終舍棄了。在覺得人生迷茫到極致,沒有什麼值得追求和堅持時,我想起了這一部不斷被我拖稿的。我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2018年結束前要把它完成。現在是2018年12月,我達成了這個小目標,以至於寫完最後一章的昨夜,我興奮得睡不著覺,這一回卻是甘之如飴。感謝家人的寵愛和牽掛,感謝朋友們的關心和理解,感謝每天讀點故事這個平台,感謝66的幫助和建議,感謝各位讀者的陪伴和支持。近來,身體和精神狀況挺好,我相信會一直好下去,未來也會更加努力,寫出更多好的故事、,我想在這個世界留下我曾經到來過的痕跡。我在努力變快樂,努力和這個世界和解,也在努力堅持寫自己喜歡的。感恩這一程有你的陪伴,感恩與每一位讀者相遇,謝謝!下一趟旅程我們再會。唐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