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壽禮(1 / 1)

女仵作駕到 陸北言 1713 字 4天前

“柳少爺應該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凶器刺死,最終流血而亡的。”竹亭放緩了語速說著,“發現他時表情驚慌,應該是到死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被殺,或者被某個看似不可能傷害他的人殺掉吧。”“若真是如此,那凶手就是熟人咯?”“多半如此吧。所以那些受邀前來參加壽宴的賓客應該可以排除掉大半了。”兗州衙府內專門設置了一處停屍房,竹亭一行人便在這停屍房內工作。這裡的環境可比那些幾乎無人打掃的義莊要好多了呢。顧東樓覺得自己完全聞不到一點屬於屍體的腐臭氣息,口鼻之中滿滿的都是生薑片的衝人味道。“可是,”歐陽安這時插入了他們的談話,“是不是太武斷了呢?或許這並不是熟人作案,隻是死者單純地因為有人要殺死自己而感到恐懼吧。”竹亭低下頭沉吟片刻,回答道:“也有道理。隻是我以前處理死去時是這種表情的屍體,多半是被熟人殺害而感到不可思議的。”顧東樓這次破天荒地竟然沒有嘴碎,他隻是淡淡地看了看歐陽安,似乎若有所思。聽到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肯定,歐陽安卻並沒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微微垂下頭,小聲道:“抱歉,我先出去一下。”目送著歐陽安走出這間陰冷潮濕的小房間,竹亭的臉上布滿了疑惑的陰雲,她拽拽顧東樓的衣角,問:“歐陽大哥今天是怎麼了?怎麼無精打采的?”“你問我,我哪知道啊?”顧東樓無所謂地撇撇嘴,“說不定他們六扇門的人都是這樣呢?”習慣了他的腔調,竹亭也不再多言,隻是重新低下頭做自己的工作。畢竟比起人情世故或者了解他人的想法,還是替這些死者開口說話的活計要輕鬆一些。“你若是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說出來。”顧東樓向上揚了揚自己的眉梢,說道。“我不知道。”竹亭戴著手套的右手輕輕劃過柳仟翎屍體上那道奪去他性命的傷口,此刻洗淨了那上麵的血汙,隻會看到裂開的淡色皮肉。顧東樓注視著此刻的竹亭許久,他說:“你動搖了。”“也許是有一點。”竹亭竟坦然地承認了。“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吧。”顧東樓輕聲道,“也許人有些時候都會感到煩躁,但事情總歸是要繼續做下去的。”“你好像很懂我?”竹亭對他眨眨眼睛。“不,我隻是聽說女孩子一個月總會有幾天心情不好……”然後,顧東樓就被竹亭趕了出去。礙事的家夥終於出去了。竹亭拍拍自己的手,微微定了定神,開始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具冰涼的屍體。屍體上的衣服還未褪去,晃眼一看發現不了什麼異常。但竹亭總覺得,死去的人在外貌上總會有一點變化的,即使不明顯,卻依舊是與常人不同的。一邊如此想著,竹亭一邊拉開了屍體身上的衣物。門外的顧東樓無所事事地靠在柱子上,百無聊賴地數著腳下的螞蟻。對他而言,現在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等候竹亭的結果吧。不過嘛,那個老實人最近確實挺奇怪的。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睛微微眯起,好似受不了那刺目的陽光一般。剛才他出來的時候老實人已經不在了,若要說他去了哪裡,多半是跑到柳府去了吧,他可不是個藏得住秘密的人,尤其是在顧東樓麵前。有發現卻不說,偏偏要自己一個人亂跑,傻子都知道這裡麵必定有什麼隱情。顧東樓思索了片刻,覺得自己這麼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這兒倒不如去乾點有意義的事。想到這兒,他也不多言,起身就往衙府外走去——看到他們不在,竹亭也知道該往哪去找的。這一點他莫名地很放心。唯一令他不爽的是,自己居然要跟在那個老實人的身後走,這總給他一種自己還不如那個家夥聰明的錯覺。從衙府到柳家的路說遠不遠,顧東樓獨自一人步行也沒用太多時間。一進柳府的大門,他便看到那位姓鄧的老管家正指揮著來來往往的家丁往裡麵搬東西。仔細一喬,都是用紅綢帶仔仔細細包裝好了的壽禮。也難怪鄧管家看起來這麼緊張呢,那些盒子裡裝的東西一件件可都是價值不菲的寶貝呢。不過顧東樓還是覺得有點尷尬,父親壽宴當天兒子被殺了,一天就湊齊了一對紅白喜事,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喲,顧公子。”最先打招呼還是鄧管家,他一看見顧東樓便殷切地湊了上來,麵上的表情皮笑肉不笑格外彆扭。顧東樓也明白,這人活了一大把年紀對這種起碼的迎客之道還是精通的,便也不再關注他對自己的態度,走上前幾步指了指麵前堆成山的壽禮。“老人家真是辛苦了。”顧東樓隨口道。“不辛苦,”這是實話,他也不過是指揮那些家丁搬東西而已,真正出力的人還在一旁站著呢,“這些東西都是各位客人對我們家老爺的心意,當然得精心清點保管。”顧東樓其實對這些壽禮沒什麼興趣,但現在到了柳府卻不知該從何查起,隻好隨手叩了叩一個黑色木盒,問道:“這是何物呀?看起來挺貴重。”這是廢話,在場的所有禮物裡哪一樣不貴重了。“一對青花瓷瓶。”鄧管家淡然答道,“城東董老板送來的。”看來這老頭兒記性的確不錯呀。顧東樓在心裡苦笑了幾聲,正欲抽身離去,目光卻突然停在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木盒子上。那小木盒通體黑色,上麵也沒紮什麼紅綢帶,在一乾禮品中看起來各位顯眼。“老管家,這又是什麼啊?”如果說剛才是在考驗鄧管家,那麼現在就真的純屬是圓滿顧東樓的好奇心了。他一麵說著,一麵撫摸著那個小盒子。盒子的手感很滑,應該也是比較名貴的木材製成的。鄧管家隻瞥了一眼,便直截了當地給出了答複:“這是大小姐送給老爺的壽禮。”原來是大小姐。自家人給自家人送禮物也確實沒必要搞得那麼正式。顧東樓了然地“哦”了一聲。他的手指正打算離開盒麵,指尖卻一用力,不小心將盒蓋“啪”地一聲掀翻在地。就在那一瞬間,鄧管家的臉色忽地閃過了一絲驚訝與不悅。“啊,抱歉抱歉!”顧東樓見自己闖了禍連忙俯下身子將盒蓋拾起,就在他打算將蓋子合上之前,他看到了那個四方小盒裡裝著的原來是一個通體塗著鮮豔花紋的壽碗。那個壽碗碗口很大,卻不深,款式看著格外彆致也格外好看。仔細想來,這樣的碗顧東樓還是頭一遭見過,應該是找能工巧匠幫忙定製的吧。“真漂亮。”他不由得開口稱讚道,“大小姐有心了。”“咳咳,”眼看著顧東樓看向那個壽碗的眼神越發著迷,鄧管家連忙乾咳了兩聲,語氣裡頗有些不耐煩的意味,“顧公子,主人家還沒看禮物,您就先開盒子了,是不是有些……不合禮數?”這才發覺不妥的顧東樓連忙稱是,趕緊把盒子蓋好還原成一開始的模樣 ,而後再三道歉,終於轉身離去。目送顧東樓離去的背影,鄧管家的鼻腔裡冷冷地“哼”了兩聲,又轉過頭去招呼那些家丁們:“行了行了彆偷懶了,還不快搬?不想要這個月的月錢了嗎?!”而這頭,顧東樓卻對鄧管家剛才的不屑渾然不覺,自顧自地盤算自己要花多少銀子才能找人也定製一個那樣的碗,就算不是壽碗也行啊。如此一開頭,他便忘了今天到這兒來的目的了,就像一個因為一點新鮮事物就忘記回家吃飯的小孩子一樣。不過就算思緒飄遠,他的身體依舊帶著他下意識地來到了與柳仟翎初次見麵也是最後一麵的水榭。沒辦法,他隻有對這裡是最熟悉的。原本他也不想多做停留,死過人的地方不管怎麼說還是有些晦氣 尤其是現在隻有他一個人的情況下。雖然他自己也知道,在某個不起眼的陰暗角落裡,有一個人一直與他如影隨形著,隻為護自己的周全。他潦草地掃了一圈眼前的景象,並沒有看到歐陽安的影子。他的心中莫名地鬆了一口氣,正準備轉身離開往其他地方尋找時,一個乾淨清亮的女聲叫住了他:“還請公子留步。”呃,這是在叫我嗎?顧東樓的眉梢微微抽了抽,本想打算裝作沒聽到繼續往前走,那個女聲卻再一次從身後傳來:“還請這位公子留步!”這一次她提高了些許音量,顧東樓想裝也裝不下去了。罷了罷了,既然麻煩找上門來也沒有不理會的道理了。顧東樓調整了一下呼吸,臉上又擺出了那張熟悉的溫雅笑容,彬彬有禮道:“這位姑娘,找在下是有何貴乾?”雖然是對麵那位姑娘先出聲呼喚顧東樓的,但看到他轉過身來的一瞬間,姑娘還是微微一滯,臉上泛起了些許紅暈,眼神中滿是羞澀與局促。顧東樓抱著好奇的心態將目光在姑娘的身上轉了一圈,卻見她穿著素白的長衫,臉上未著粉黛卻透露著素雅的清麗感,她的頭發簡單地綰在腦後用一根樸素的木簪束好。這位姑娘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六歲上下,結合顧東樓所知他現在所見,對這位姑娘的身份也猜到了個大概。“敢問柳小姐是有什麼要緊事務麼?”顧東樓在心裡微微鬆了口氣,隻要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那麼應對起來也能遊刃有餘許多。而聽他這麼說,那位姑娘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愕然。她輕聲細語地問道:“你認識我嗎?”“這是在下頭一次見到柳小姐,”顧東樓回答道,“但柳小姐天生麗質,在下想不認出來也難。”柳家小姐聽他這麼說,先是一愣,而後雙頰抹上了一層緋紅,忙低下頭小聲否認道:“沒有沒有……我其實很一般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顧東樓什麼都聽不見了。這姑娘還真有意思。顧東樓暗想,心底莫名地覺得她有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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