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開棺驗屍(1 / 1)

女仵作駕到 陸北言 2344 字 4天前

竹亭一言不發地往前走,顧東樓和唐銘緊緊地跟在後麵。三人之間異常沉默,隻有走到分岔路口的時候唐銘才會出聲指點幾句。走了許久,一直處於緊張狀態的唐銘終於繃不住了,他瞧了瞧左手側的顧東樓,小心翼翼地問:“顧公子,請問……”“沒什麼好問的,你專心指路。”顧東樓不耐煩地打斷他。“我知道……顧公子,你是不是……對在下有什麼意見?”竹亭一心想查明真相可以理解,但這位顧公子一直對自己愛答不理的,這就讓人實在摸不著頭腦了。“意見?”顧東樓聞言冷笑一聲,“是有意見。原本應該是我和竹小姐二人查案,誰知道跑出來你這麼一個妖魔鬼怪。我們又沒找你,你這麼積極地湊過來是想做什麼?”妖……妖魔鬼怪?唐銘愣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覺得眼前的顧公子有點眼熟——就像那種自己的領地被侵犯了的野貓,擺出了一副戰鬥的姿態。見唐銘呆愣愣的樣子,顧東樓的心中莫名出現了一種成就感,腳步也變得輕快了不少,很快便湊到了竹亭的身邊。“顧公子,你又欺負人了?”原本專心致誌趕路的竹亭突然出聲。“欺負?這可不是欺負。”顧東樓一本正經道,“這叫‘交流’。”身後的唐銘聽見二人的談話內容,頓時哭笑不得。因為有唐銘的指引,所以三人的前進速度挺快,沒過多久便走到了譚家大院的門口。仰頭一看,隻見正門的上方掛著一塊大牌匾,上麵刻著複雜精致的雕花,“譚府”二字端端正正地立在上頭。隻是今日,在牌匾上還綁著一朵白花,好幾丈長的白綾從兩側垂下,一副淒淒慘慘的樣子。顧東樓嘴角一挑,語氣裡帶著些許諷刺,“喲,金絲楠木的呢。”“畢竟是有錢人呀。”竹亭無奈歎道。唐銘對此不做評價,他也不好意思插什麼話,隻能訕訕一笑。譚府的門口沒什麼人,一派冷冷清清的場麵,誰知剛邁進譚家大門,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便刺進了竹亭的耳朵裡——“老爺啊!你死得好慘啊!好慘啊!”竹亭、顧東樓和唐銘難得默契地同時捂住耳朵,誰知這哭嚎是一陣過了又一陣,好似聲音的主人不知疲倦似的,片刻都不得停。竹亭皺著眉問唐銘:“你不是說今天來了很多和尚做法事嗎?怎麼還這麼鬨騰?!”“我……我不知道……但聽人說,宋氏就是這個風格……”唐銘無奈地解釋道。“快點辦完正事,快點回去!”顧東樓恨恨道,“爺的耳朵都快要被那母大蟲震聾了!”噗,母大蟲……難得顧東樓說話竹亭打心眼裡讚同一次。三人好不容易放下手,適應了那一陣陣的哀嚎,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往前走去。一路上也算觀賞了一下這個譚府。看樣子他們是從後門進來的,一進來便是後花園。隻是這花園的布置實在是俗不可耐——園子裡種滿了紅牡丹,一點也不講究布局,就簡單粗暴地堆在一塊兒,惹得人心裡不由地暗道——莫非這園子的主人是生怕彆人不知道自己是個暴發戶?而且,走了這麼久竟然一個家丁、丫鬟都沒見著?竹亭心下疑惑著,直到走到靈堂,她的問題才得到了解答。還未走近,三人便看到靈堂那塊圍了一堆人,再一瞧,那些丫鬟小廝竟都聚集於此,一個個都跪在靈堂裡。有雲道:有聲有淚叫哭,無聲有淚叫泣,有聲無淚叫嚎。這群人,一個個無不是在乾嚎,臉上沒什麼悲色,嘴裡卻嚎個不停。嚎出的內容也無非是“老爺你死得好慘”之類,讓竹亭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宋氏……就是這樣。”唐銘在一旁解釋道,“宋氏說明日是吉日,適合下葬。但是沒法為丈夫守上七天心中有愧,所以叫了府裡所有丫頭小廝到靈堂裡為譚啟明哭喪。”難怪這哭嚎聲能傳這麼遠,後花園那塊兒都聽得一清二楚。竹亭也不管是不是對死者不敬了,不由自主地翻了個白眼。“哎呀,煩死了煩死了!”顧東樓揉著自己太陽穴,“我現在真想把那母大蟲拎到山裡去喂真大蟲!”“附議。”竹亭發覺在某些方麵,她和顧東樓還是能夠站在統一戰線上的。做足了準備,三人這才走進了靈堂的大門。靈堂裡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隻見正中央還真坐著六個大和尚,無不是在專心誦經。這樣的環境下還能這麼淡然,果然是高僧啊。竹亭在心裡佩服。而最前麵披著白麻布,還在嚎個不停的婦人,便是宋氏了。竹亭見完全沒人注意到他們三個,隻好乾咳了幾聲,終於引起了一個小廝的注意。“夫人,夫人!”那小廝輕聲喊道。宋氏順著他指的方向扭過頭,總算是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竹亭三人。宋氏長得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中氣很足的類型。竹亭盤算著,雖然自己帶著兩個男丁,但萬一吵起來,自己這邊是肯定敵不過對方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宋氏不同於上午的珠光寶氣,一身素白的喪服穿在身上,臉上也沒有妝容,隱隱約約還能看見淚痕。她站起身,朝竹亭走來,問:“你們三位是?”竹亭還未回答,一旁的唐銘先開口道:“我是寶應縣衙的人,咱們上午才見過。”宋氏微微後退幾步,用懷疑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看唐銘,這才點頭,“你是那個書吏?”“正是!夫人好記性。”唐銘也算厲害,兩三下就讓宋氏的語氣柔和下來,她又看向了竹亭和顧東樓,再次發問,隻是這次要溫和許多,“那這二位又是?”“我叫竹亭,”這次不等唐銘回答,竹亭先上前一步,介紹道,“這位是顧公子。我們二人也是縣衙的人。”顧東樓的身份解釋起來她自己都說不清楚,乾脆把他劃為自己人,反正他也不是多重要的家夥。“哦?那你們來這裡,做什麼?不會也是為我家相公哭喪吧?”宋氏這次的語調又冷了幾分,大概是因為看到一個比自己年輕的女孩心中不快吧。“當然不是。”竹亭也懶得與她多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切入正題,“你丈夫的案子疑點頗多,我們是衙門的人,自然是要查明真相。”宋氏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警惕地看著竹亭,道:“你……你們想乾什麼?”“乾什麼?”竹亭掃了眼四周的家丁,雖然有些緊張,但還是大聲地說出了口:“我要開——棺——驗——屍——!”這四個字從竹亭的嘴裡擲地有聲地拋出,震得靈堂裡頓時鴉雀無聲。不過片刻後,宋氏又反應過來,她的眼睛登時瞪得像門口貼的門神像一般大,好似要噴出火來,她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尖利的驚叫:“臭丫頭——反了你!”說著她伸出兩隻粗壯的大手,就要去扼住竹亭的脖子,萬幸顧東樓上前一擋,讓宋氏撲了個空。“滾!都給我滾出去!”她歇斯底裡地大叫,兩隻手在空中胡亂揮舞,頭上的白麻布也幾乎要被她扯掉。幾名家丁上前想勸勸自家夫人,沒成想反倒被抓了一把,疼得哎喲叫喚。“臭丫頭敢在老娘頭上動土?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呸!”顧東樓將竹亭護在身後,而唐銘似乎早已知道是這個結果,輕輕扯了扯竹亭的袖角,耳語道:“咱們還是先回去吧。”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竹亭有些懊悔自己的衝動,但更多的是惋惜。今日一過,恐怕就再不能驗查譚啟明的屍身了。這件案子,莫非就這樣草草了結了?竹亭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顧東樓的背影,對他生出了許多感激。但現在不是道謝的時候。她輕戳了幾下顧東樓的後背,說:“咱們走吧。”“也好。”顧東樓點點頭,臉上帶著戲謔,“正好我也不想再聽那頭母大蟲的亂吠了。”亂吠?這顧公子罵起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唐銘暗暗腹誹道。三人就這麼狼狽地被轟出了譚府的大門,雖心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竹亭再次打量頭頂那塊金絲楠木匾,無奈地歎了口氣。“很遺憾吧?”顧東樓拍了拍她的肩膀。“有點。”竹亭苦笑道,“怪我,太衝動了。小唐好不容易拉近了我們與宋氏的關係,卻被我三言兩語破壞了。都是我的錯。”小唐?這是我什麼時候得來的名字?唐銘心中哭笑不得,但還是安慰著竹亭,“與你無關。是這宋氏說話粗俗不知禮節。其實剛才我也想罵她呢。”“那你怎麼沒罵回去?”顧東樓沒好氣道。“咱……咱們這不是出來了嘛!”“那你進去罵她一會兒再出來,我們兩個就在這門口侯著你。事成之後爺請你下館子去。”“這……這一頓飯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看著這二人鬥嘴,竹亭急忙轉過身,她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來,又在顧東樓那家夥麵前失了態。“快走吧。”她急忙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對對對,我現在還沒吃飯呢!飯點都要過了吧?”顧東樓立即表示讚同,“走走走,去吃點好吃的!爺現在肚子餓得慌呢!”看著顧東樓推著竹亭向前走去,被他們扔在身後的唐銘有一種自己好像被排除在外了的感覺,心中難免會有幾分惆悵。但即使如此,他還是跟上了他們,像個小尾巴一樣走在他們後麵,不緊不慢地跟隨著。劉大人叫我放心,這樣兩個人我怎麼可能放得下心啊?唐銘暗想。隨著二人東折西拐地走了好久,原本就空蕩蕩的肚子現在叫得更厲害了。現在他們走在寶應縣最繁華的西大街,小販的吆喝聲和飯館裡的菜香味相互交織,惹得唐銘的饞蟲愈發猖狂。他很想隨便找一家館子就對付了,無奈前麵帶路的顧東樓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反客為主,隻好乖乖巧巧地跟在後頭。“到了,”顧東樓總算是停了下來,他一拍折扇,得意洋洋地對身後的兩個人介紹道,“寶應縣最好的酒樓——食仙樓!”抬眼一看,他們三人正站在一座二層高的樓前,酒樓裝修得不錯,一磚一瓦都透露著大氣,雖算不上頂好,但在這小小的寶應縣裡已經是最上等的了。“食仙樓?這招牌夠響亮,”竹亭道,“顧公子居然請我們來這麼好的地方?”“好?”顧東樓挑眉一笑,“這樣的酒樓,京城遍地都是。更好的,等你到了京城我再帶你去享受。”有錢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樣啊。竹亭抿了抿嘴,心裡隱隱有幾分不服氣。“行了,走吧。”顧東樓一揮手,二人便隨著他走進了食仙樓。顧東樓要了一間二樓臨街位置的雅間,從窗外望去,正好能俯瞰西大街的景象。外頭的車水馬龍與雅間裡的寂靜成了兩處鮮明的對比。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唐銘。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提問道:“二位……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竹亭沉默不語作思考狀,顧東樓不理會他。唐銘有些尷尬地撓撓頭,但還是繼續提問:“二位是打算繼續留在這裡,還是去趕路了?”“趕路?為什麼趕路?”顧東樓冷笑一聲,“譚啟明的案子還沒解決,你覺得竹小姐會安心趕路嗎?”“可是譚啟明明日就要出殯……”“說到底還不是你們衙門辦事不力。”顧東樓轉過頭去,“若是你們嚴令宋氏,又怎麼會鬨出這麼多幺蛾子?”“這……”唐銘有些啞口無言。畢竟宋氏的威名傳遍四方,連衙門裡的公人都忌憚她幾分,會出現這樣的情形,衙門的確是有許多責任的。竹亭有些看不下去顧東樓繼續為難唐銘,連忙出聲打圓場道:“顧公子,小唐也不過是一名書吏,很多事情他也不能作決定,你也彆這麼凶他了。”顧東樓嘁了一聲。正巧此時小二端著熱氣騰騰的菜肴上來,他拿起筷子隻一個勁兒地往自己碗裡夾菜,然後悶頭吃飯。吃相也不似曾在餘杭縣時竹亭所看見的那般優雅。唐銘見竹亭為自己說話,連忙用口型對她說:“謝謝。”竹亭擺擺手,也開始認真吃飯。小小的雅間裡,一時之間沒了說話聲,隻有餐具碰撞的輕響和吃東西的咀嚼聲。竟是意外地和諧。桌上擺著四菜一湯,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小菜。但香氣撲鼻,色澤清亮,光是看看都讓人食指大動。肉絲香嫩不膩,竹筍爽脆可口。竹亭口中嚼著這竹筍炒肉絲,暗想道,看似簡單的家常菜式,用的食材卻很講究。這四菜一湯加上包下這間雅間,不知道顧東樓花了多少銀子呢?她微微側頭看了看顧東樓,卻見他依舊專心致誌地吃飯,目不斜視的樣子讓竹亭很是不習慣。難道剛才自己說錯話讓他生氣了?那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竹亭撇撇嘴。但一直這麼沉默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得引出個話頭來……像是打定了什麼主意一般,竹亭放下筷子,鄭重地開口道:“各位,關於譚啟明的那個案子……”“竹小姐,你還有什麼彆的打算嗎?”唐銘不安地問,“那個宋氏這般蠻不講理,怕是沒辦法從她身上找出口了吧?”顧東樓掃了眼唐銘,眼神裡寫著“你不說話彆人又不會把你當啞巴”。“我知道,”竹亭右手食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所以我不會從她身上下手。”“那……那你要……”竹亭微微一笑,突然壓低了音量,用隻有這個房間裡的人才能聽得清的音量笑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要開——棺——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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