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以後,尤靖靖站在客廳玻璃看天井裡的那棵光禿禿的玉蘭樹,她看著那棵樹許久,身體被一個人從後麵慢慢圈住,背後有了依靠。這個人靠得太近,近到他心臟跳動的撲騰撲騰聲音都準確傳到了她的耳朵裡。“我剛才說錯了,不是我要保護你,陪著你。是我需要你的保護,需要你陪在我身邊,我沒有安全感,我心裡不踏實。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非常非常需要。”尤靖靖聽著他的輕聲細語,心裡的那堵牆終於裂開,一塊一塊地坍塌了,她抿著唇,溫柔地笑了。“好,我搬過來。”談玄機不敢相信似的,問道:“真的?”尤靖靖轉過頭看他:“我像在騙你嗎?”談玄機嗬地笑了,低頭小雞啄米似地親了一口。他把下巴靠在她頭頂,摟著她左右慢慢搖了搖,他倆一起看著外麵那棵玉蘭樹,在談玄機眼裡,今天晚上,這光禿禿的樹特彆好看。尤靖靖答應談玄機去談家住,在自己的小公寓裡收拾東西,順便跟陳小桐解釋了一下為什麼搬到談玄機家,第一風水好,第二她住的地方已經被壞人發現了,暫時也沒處可去。陳小桐卻突然變了風向,不認同她的做法,一邊幫忙收拾東西,一邊問道:“你想好了嗎?想清楚了嗎?真的要搬去跟他一塊住嗎?”尤靖靖把從衣櫃裡拿衣服的手停了停,問道:“你之前不是老撮合我們麼,怎麼現在我倆好了,你開始有問題了?”陳小桐推了推自己臉上的大黑圓框眼鏡:“我是為了你的星途著想,這次出事不就是因為你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張照片麼,要是你住他家這事被人挖出來,指不定又有什麼流言蜚語,你到時候拿消毒液洗,都彆想洗白了。”尤靖靖一邊折著衣服,一邊對話:“如果我繼續住在這裡,他們要害我,我沒有談玄機那些專業知識,被他們這麼一害,我也火不起來,有什麼區彆?”陳小桐沒再反駁,尤靖靖說得有道理,她隻能像個古代忠臣一樣奉勸主公:“那等這一陣風頭過去,你就搬出來吧,這種醜聞,不能再來一次了……”尤靖靖沒把她的話放心上,“到時候再說吧。”尤靖靖搬到談家,談玄機把她安排在了二樓自己隔壁的一間房。房間糊了新的香檳色壁紙,床和衣櫃都是新買的,屋裡靠窗的角落裡放了一個半人高的黑木架,架子上一個白色的矮花瓶,瓶口堆了滿滿的玫瑰花,花瓣的紅色正鮮豔。方嫂告訴她,這房間裡的每件家具都是談玄機精挑細選的,他在這房裡擺弄了半天才確定什麼東西要放在什麼位置,很用心了。尤靖靖隻敢把高興放在心裡,她又看了看二樓的洗手間,看得她臉都要紅了。二樓本來隻有談玄機一個人住,現在她搬過來,談玄機準備了所有的洗漱用品,兩個玻璃漱口杯,一個粉藍的,一個粉紅的,兩隻牙刷,一個粉藍的,一個粉紅的。旁邊掛著的毛巾都是一條粉藍色,一條粉紅色。這裡頭所有用的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明示也太過分了。談玄機回家,問她覺得房間怎麼樣,尤靖靖看著他換脫鞋,猛然想起什麼,往自己腳底下一看,他那雙是米色的,自己腳下也是米色的,彆的脫鞋都不是這個色。這怎麼像是要把她一輩子留在這裡的意思,她還沒準備好呢。尤靖靖就在這成雙成對的世界過了一個禮拜。這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她呆呆看著餐桌上的花瓶,對心裡頭那個主意還是有些猶豫不決。談玄機問她:“是不是有哪裡不舒適?還是住得不舒服,少了什麼我去買。”她好像在水裡憋了許久的氣,忽然冒出頭呼吸一口:“你,陪我去看看我奶奶吧……”談玄機先是一愣,繼而心裡頭好像放了好幾串炮仗似的喜慶至極,答應道:“好。”他們倆吃過早飯就到了遺址路的療養院,病房門口,尤靖靖抓著門上把手,感覺自己正在經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件大事有一個著名的俗稱:見家長。尤靖靖感覺自己做了人生最重要的決定似的,打開門說道:“死老太婆,我帶人來看你來了。”談玄機脖頸上的肌肉不禁抽了一抽:死老太婆?尤靖靖把談玄機拉到病床前,支支吾吾地介紹:“他,嗯——是那個——”聲音拖了半天也說不到一個重點。談玄機把手裡的水果籃放在一旁,自己開始對著病床上的老人介紹自己:“奶奶你好,我叫談玄機,是靖靖的男朋友,今年24,是一個國學文化公司的老板,我和尤靖靖是今年7月13號下午在人民醫院第一次見麵的……”尤靖靖目瞪口呆,他是怎麼好意思麵對第一次見的老人,順理成章地脫口而出這些滔滔不絕的自我介紹?談玄機一開口就沒打算停下,已經開始說尤靖靖拍戲的故事了。尤靖靖給他拿了個椅子,讓他一個勁地說,她滿心歡喜地給老人擦了一擦手臂,拿起尤奶奶的手的時候,有那麼一瞬,尤奶奶的食指好像動了一下。尤靖靖蹲下身,將奶奶的手扯到眼前,盯著它,盼著它,等著它再動一下,等著它再勾起心裡那一絲絲希望。談玄機看她愣愣地盯著尤奶奶的手,問道:“怎麼了?”“奶奶剛才動了,她剛才動了一下。”談玄機心裡知道,動了一下極有可能是看錯了,就像小時候盯著天空看流星,那一閃而過極有可能是眼睛盯久了的錯覺,因為太想看到,所以自己都開始欺騙自己了。談玄機咳了兩聲,繼續對尤奶奶說:“奶奶,你對我這麼滿意,謝謝啊。”尤靖靖無語笑道:“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既然你這麼喜歡我,我得繼續跟你說說靖靖拍戲的時候,她演戲的時候很認真,很能吃苦,但是也沒忘記喜歡我,經常主動給我打電話。”尤靖靖打斷道:“你能不能不要胡說八道。”“你彆打岔,我在跟奶奶說話呢,奶奶愛聽這些。”尤靖靖懶得同他計較,掛著笑繼續用溫熱毛巾給尤奶奶擦著,談玄機誇張地添油加醋他們遇到的事情,在說到香港海邊的時候,他會看一看尤靖靖,說一句話,又看一看尤靖靖,說下一句話。他們倆離開療養院的時候,尤靖靖突然發覺,這是她第一次在關上病房門以後,嗓子沒有沙啞著而離開,而另一個人的聲音已經嘶成了破鑼嗓。談玄機剛關上車門,車還沒發動,先摸了摸脖子,喉嚨裡發出輕微地“吭吭”聲,看來這大半天的言語,的確把嗓子給傷著了。尤靖靖坐副駕上,對他說:“你過來,我幫你看看。”談玄機湊過去,微微張開嘴。尤靖靖急道:“你把嘴閉上!”談玄機莫名其妙地,不知道她看什麼,隻照著她說的閉上了嘴,就在這個瞬間,尤靖靖的臉在他眼前突然放大,嘴巴被什麼軟軟嫩嫩的東西給貼上了。這一回他不再傻愣了。他一隻手伸進尤靖靖柔軟的發絲裡,壓深了這個吻,舌尖掠過,慢慢吸吮。尤靖靖在這個吻裡節節敗退,被攻掠,被掠奪,頭被逼到椅背上,退無可退。“嘭”地一下,談玄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整個身子探到這邊來了,一隻手撐到她旁邊的車壁上,更加無所忌憚地在她嘴裡搜刮,逼得她悶悶地“嗯”了一聲。這場你儂我儂的較量正熱烈。“嗙嗙嗙”、“嗙嗙嗙”。兩個人被耳邊這震動的聲響嚇了一跳,趕緊停止了欲望的發泄,車窗外一身黑色製服的保安大叔正怒著眼瞪著他們,嘴裡罵罵咧咧,從嘴型上來看,應在說:耍流氓去彆的地方,公共場合注意影響!談玄機朝窗外點了一下頭,揚了一下手表示抱歉,尤靖靖捂著額頭和眼睛,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剛才那副忘情的樣子居然讓人看到了,丟臉至極。保安大叔白了他們一眼,感慨現在的小青年怎麼全是小流氓,踢著步子走開了。談玄機這才坐回去,特意用力抹乾淨嘴唇上的晶亮,開心地笑著,發動了汽車。尤靖靖沒戲拍,每天都去療養院,談玄機讓家裡的司機秦師傅陪著她,自己繼續辦公,兩個人像一家人一樣過到了十二月底。盛天經濟公司開始籌備年終酒會了,馬老板終究還是個有情有義的老板,尤靖靖說的話,他腦袋裡的熱勁過去以後,也不再放在心上,通知了陳小桐年終酒會的事情。盛天經濟公司的投資人有三位,其中一個大投資人有其他兩家影視公司的股份,在他的撮合下,今年盛天的年終酒會將聯合另外兩家影視公司,秀場影視和星雲影視一起辦,在洲際酒店最大的倫勃朗廳。尤靖靖也知道給了台階就要下的道理,讓她去馬老板跟前道歉那是絕對沒有可能,但是年終酒會必須要去,得還馬老板一個台階。她在酒會前一個禮拜就拉著陳小桐往服裝店跑,親自跟店長商定禮服的事情,陳小桐納悶她怎麼對這個事情這麼上心。“這可是個機會,不止盛天的自己人在,其他兩家影視公司也在,如果能借此機會,不說拿到角色,多認識幾個人也好,實在不行,混個臉熟也可以。”“你可真是在逆境中倔強成長啊。”“所以你趕緊幫我好好準備。”陳小桐把手往太陽穴上一比,“遵命!”十二月二十七號,洲際酒店門口豪車來往,各路明星低調進入,各自到預定的房間裡準備,尤靖靖這等無名小卒自然是沒有房間的。她穿著一身露肩的白禮服,陳小桐穿了件黑色小洋裙,兩個人披了個薄外套在寒風中澀澀發抖,鑽進了酒店。倫勃朗大廳,尤靖靖和陳小桐踩著六點正點到的,果不其然,廳裡的人寥寥無幾。尤靖靖先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拿了隻香檳坐了一會兒,陳小桐端著兩盤糕點過來,放在桌上就往嘴裡塞。“你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我為了穿這條裙子,餓了兩天了,再餓下去就要暈倒在這裡了。”尤靖靖看著陳小桐這個活寶貝,總是能出其不意地給她驚喜,真是讓人開心。他們在這個角落消磨了近一個小時,倫勃朗廳的人才漸漸多了起來,自己公司前年進來的彭時過來打了個招呼,“尤前輩,好久沒見。” 後輩過來打招呼,尤靖靖自然還是要用前輩的身份鼓勵一下:“彭時啊。你的上一部劇我看了,演得很好,加油。”“多謝前輩的誇獎,穎姐姐來了,我去打個招呼,回頭再來跟你聊。”尤靖靖點了點頭,新人也知道什麼叫見風使舵,她這種沒什麼寒暄價值的人,的確不值得人家花費什麼時間。人越來越多,另外兩家影視公司常年出現在劇中的幾個配角也到了廳裡,互相吹捧起來。突然門口一陣熱鬨,尤靖靖歪了歪頭一看,秀場影視的侯大製作人進來了,侯大製作人近五年的精品劇在國內口碑爆棚,賣價超高,他亦是慧眼如炬,捧紅了許多新人。這會兒剛才還在閒聊的一眾演員經紀人,一窩蜂地勸都往門口湊上去打招呼。尤靖靖趕忙起身,在桌上找那一隻香檳,香檳杯子已經空在了陳小桐身邊,她追上前麵的侍者,拿了托盤裡的一杯紅酒往侯製作人那邊移動。尤靖靖走到離侯製作人隻有不到三米的距離,“哐”地一下,趔趄一步,彭時從後麵搶步撞了她的肩膀,一臉燦爛地向製作人問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