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泰國曼穀。霍璟背後是霓虹輝煌,歌舞升平。它們無法吸引霍璟,他雙眼空洞的看著一輛燈火通明的郵輪,緩緩駛向遠處暗無邊際的海麵。師景文在霍璟身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烈酒,沉默不語,曾經臉上經常掛著的三分笑意,似乎再也看不到了。“我姐……是在這裡出事的嗎?”霍璟問。師景文沒有答案。有可能是港城,有可能是泰國,有可能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他費儘力氣隻得到特種兵營救失敗,島嶼被炸毀,霍緗屍骨無存的消息。師景文身邊的少年,不……應該是男人了。他學會了責任,守護家人成了他的信念。這一年對誰都是一種折磨,他們都變了。霍緗成了一個禁忌。霍璟說,“我總覺得姐姐沒死。”“我也希望這樣。”屍骨無存,總是讓人心懷想象。“我是說真的。”霍璟激動地據理力爭,“我一直沒有夢到過她,我原來以為她是不想見我。而昨天夢見姐姐就在我身邊,很近。”師景文不知道該聲明接話,問道,“施佐最近聯係過你嗎?”霍璟譏笑,“他有什麼資格聯係我,要不是他,我姐也不會……”“這不是他的錯,你也該放下了。”“我總要有個責怪的人,不然……”不然他不知道怎麼堅持下去。師景文歎口氣,他懂霍璟。樓下就是夜店,他們用一杯一杯烈酒稀釋濃烈的痛苦,。紅衣美女湊過來搭訕,坐了沒一會兒被人叫走。霍璟醉眼惺忪,忽然看到吧台後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眨眼的瞬間,那個身影消失,霍璟的酒瞬間清醒,跌跌撞撞在酒吧裡四處尋找。是幻覺嗎?霍璟頹然將額頭抵在牆上,撕心裂肺的哭聲淹沒在躁動的音樂中。酒吧後巷,濃妝豔抹的紅衣美女被一腳揣在角落裡,哭喊求饒不斷。看向旁觀的男人,希望他阻攔這個瘋子,就算說句話也好。但男人低頭站在原地,縮減自己的存在感。紅衣美女被打得奄奄一息,施暴者雙眼凶光閃閃,竟充滿了憤恨,淬著毒看向角落裡的紅衣美女。腳邊是一包踩碎的藥片。那人離開後,男人一改剛才的低眉順眼,盛氣淩人地對紅衣美女說,【你惹到了不該惹的人,以後不要再來。】(泰語)。——浴室中水聲淅瀝,掩不住夾雜著痛苦的喘息聲,直到鏡子破碎的聲音,浴室裡的人似乎挺過了最痛苦的時間。有過了一會兒,裡麵的人穿著浴袍腳步虛浮的走出來,浴缸裡的水龍頭流出熱水衝刷著殘留的冰塊。電視中正播放著華國電影頒獎禮,‘下麵揭曉本屆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獲獎的是《毒戰》,施佐。恭喜。’電視裡施佐一身筆挺西裝,身姿修長,還是那個熟悉的人。但曾經的溫潤消失殆儘,冷得像是一塊融不化的堅冰,施佐看了看獎杯,黯然垂下眼簾說,“我想用這個電影,這個獎杯,致敬所有緝毒警察,抵製毒品從我做起。”這句話得到了掌聲雷動。施佐鞠躬走下台,鏡頭不在追隨他時,屏幕一黑。電視外的霍緗雙手抱膝,縮在沙發裡哭得不能自已,慚愧,內疚,後悔糅雜在一起,像海潮般地衝擊著她的心。和怪物戰鬥的不隻有勇士,還有怪物。霍緗這個人命隕何處,留下的這個人又是誰?霍緗已經分不清了。電話響起,霍緗掃過聯係人的名字。手不自覺摸向耳後的通信器,這裡早就聽不到聲音了,她和那邊的聯係被她親手毀掉。但……為什麼施佐的那句‘我等你’越來越清晰,猶在耳邊。霍緗沒理會電話,走進浴室處理她哭紅的眼睛。素攀走進霍緗的房間,“不接電話嗎?”今天的素攀是女裝,霍緗已經習慣他的性彆跳躍。“是Tik打來的,他打電話肯定沒好事。”Tik是在見麵時給了霍緗一刀的壯漢,以前的霍緗,死都想不到會和他在一起共事。素攀走到霍緗身邊,手輕柔地撫摩著她的頭發。“你怎麼知道。”霍緗翻了白眼說,“好事屬於你,我隻能得到噩耗,他可不喜歡我。”“他不需要喜歡你,我喜歡你就夠了。”【我也喜歡我。】霍緗用泰語說。素攀無奈一笑,似乎拿霍緗一點辦法沒有。【你還是沒變,我們第一次見你就這麼說,當時我以為是我中文沒學好。】霍緗沒接話,轉而說道,【你信不信Tik馬上就要給你告狀。】話音剛落,素攀手機響起。霍緗懶得聽他們在交談什麼,看向窗外那片被黑暗吞噬的海。輕笑,霍璟那個傻小子,這種海有什麼好看的。【你去找Tik。】【OK,老大。】霍緗起身去換衣服。現在掌握三角地區最大毒品貿易的人是素攀。坎卡從一個小毒販成為盤踞一方的毒品巨鱷。但有句話說得好,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坎卡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失了當年的拚勁。身邊的一切都要他信任的,不惜縮減交易。他們這種人開始怕死,就等於半隻腳踏進棺材。舊的會被新的取代,老的也會被年輕的取代。坎卡的膽小觸碰了彆人的利益。他死的不虧,但他死都沒想到取代他的是自己的親兒子。素攀是坎卡的三兒子,從小不受重視,他大哥和二哥死後他才漸漸被坎卡看到,帶在身邊掌管貿易。他年少輕狂膽大心雄,坎卡死之前素攀掌握了坎卡70%的交易網,坎卡兩百多名自傭兵被素攀收攏了三分之二。素攀殺死坎卡之前,那一百自傭兵就是素攀調離的。他上位之後迅速收攬了周圍的毒梟。不願意招攬的都已經被扔進池塘喂鱷魚。不過一年,他將三角地區毒品貿易牢牢握在手中。他比坎卡更神秘,現在外界甚至不知道素攀的名字。沒人知道素攀有多少勢力,霍緗也不知道。素攀也許是真的喜歡霍緗,竟然給她留了一條命,還放在手下做事。素攀不允許手下的人吸毒,因為會耽誤事兒。但他容忍手下有無傷大雅的小缺點,比如Tik的單細胞和霍緗的任性,他會覺得這樣的人才好控製。雖然他看似信任霍緗,卻還在用毒品控製著她。霍緗自嘲一笑,她真是幸運。今天海上有風,碼頭上停泊的船隻搖搖晃晃,霍緗帶著人走上甲板。五個男人,三個人已經成為了屍體,剩下兩個跪著的,從胯下傳來腥騷的味道。【你怎麼來了。】Tik和霍緗似乎天生不對盤,凶神惡煞地瞪著霍緗。霍緗笑了笑毫不在意他的態度,從包裡掏出煙鬥點燃,【我來看笑話。】【這是我的事。】【確實是你的事。我可沒有丟了一個億的貨。】霍緗諷刺,煙杆指了指這幾個人,【你就拿這麼個東西頂罪?】Tik泄憤用拳頭砸向其中一個男人的臉,男人吐出幾顆牙齒卻一句話都不敢說,Tik說,【要不是他們,那批貨不會出問題。】【你這句話可以直接和老大說。】霍緗眼睛眯起來,笑得開心。【你還可以說,你每年花費幾個億泰銖去填他們的胃口,他們還是讓手下的人截了你的貨。】【你是在幫警察說話?】【我是在幫你。】霍緗嘴角緩緩拉開一個戲謔的弧度,懶得和Tik扯皮,【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我有批貨要從你碼頭走。】【去哪?】【華國。】霍緗意外挑眉,【你不是從不把華國線給我嗎?】Tik冷哼一聲,不想說話。這次Tik的貨被繳獲是因為有人故意搗亂,原本已經打點好碼頭的人,沒想到忽然殺出一幫泰國警察將貨扣下,還損失了他不少人手。現在他的線都被盯的很緊,這一億的貨如果不在約定時間到達,損失的就不止是金錢了。【我要3。】霍緗提條件。【隻能給你1。】霍緗伸出兩根手指,【談就告訴我時間,不談就算了。】Tik氣結,奈何勢不如人,【明天下午5點。】【不行,明天走不了。我的線要去日本。】【必須在那個時候到。】【最近日本的船進入華國海域比較麻煩,隻能到海港交換他們的船。】Tik斟酌了一會兒,【好,我會和他談的,時間到了送到就行。】【OK。】霍緗要離開,Tik說,【你彆耍花招。】霍緗頓住腳步,回頭秀眉揚起,挑釁地迎上了他的警告,【我勸你彆光長肌肉,不長腦子。不然,下次丟得就是你的命了。】——霍緗回到之前碰見霍璟的夜店。這是霍緗的一個據點。霍緗交代好明天運貨的事情,離開時不小心碰到一個人,霍緗頭也沒抬道了歉。下一秒被人拉住了手,快跑著想將她帶出夜店,霍緗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瞬間回神,不能出去。霍緗拉住他,轉而進入一間人妖更衣室。兩個人躲在掛滿華麗複雜裙裝的衣架後。施佐緊緊抱住霍緗,就像失而複得的珍寶,渾身顫抖,生怕霍緗下一秒就在他懷中消失。霍緗承認她貪戀這個懷抱,卻不得不狠心推開。“你怎麼在這裡。”霍緗大感意外。“我來這裡拍攝廣告,來這裡見師法醫和小璟。”“趕緊離開,不許再來泰國了。”“我……”我想你,施佐想說。被霍緗急切的打斷,“這裡很危險,你必須馬上離開。”素攀不是坎卡,他幾乎知道霍緗的全部底細,除了她的父母。施佐看到霍緗,他凍結了一整年的冰冷的心,瞬間融化,思念早已入骨。什麼性命什麼危險他不想再管,隻想留住這一刻,他順從自己的心意。低頭,吻上了霍緗的唇。他嘗到一股鹹鹹的味道,是霍緗的眼淚,施佐一點點舔舐掉,憐惜地輕輕說,“彆哭。”霍緗低下頭不敢再看施佐,她怕再看一眼她會不顧一切和施佐離開。“你不要再來了,求求你。”“我知道了,我……在家等你回來。”施佐哽咽著說,眉眼間卻全是柔情。“你彆等了行不行,霍緗已經死了,你好好的過你的生活不好嗎?”霍緗苦求。從施佐被人綁架時,霍緗就已經決定和施佐斷開聯係,她不能再連累施佐。而且,這一次,施佐是無謂的等待。霍緗回不去了。“我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分手,從此再沒有關係。”施佐想在霍緗臉上看出一絲開玩笑的表情,但霍緗是認真的。施佐語塞,“彆……這麼說。”“從今之後,我們就當不認識。”“我是施佐,我是施佐。”施佐不厭其煩的重複。“你……”施佐慢慢從霍緗單膝跪地,看著霍緗的眼睛。聲音淡淡的,但卻掩飾不住那絲悲傷。他近乎卑微的乞求,“我們可以無數次重新認識。我是施佐,我想和我眼前這個人在一起,我願意等待,彆拒絕我好嗎?”“我現在是毒販,我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彆再說這種話了。”霍緗決然地拒絕,霍緗強硬從施佐手裡抽出自己的手,轉身離開。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等待是我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