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後來(1 / 1)

幸會 獠牙君 泠睿君 2250 字 4天前

(一)疏荼篇從來沒人看懂我,除了噰噰。我演了二十多年大家族裡的謙謙公子哥,事事都要得體克製講規矩,哪怕有野心有野性,也要藏起來壓下去。噰噰知道我應該是個什麼人,從我背地裡打服了城裡所有的男孩子,從我15歲生日那天帶著她跑到城外防空洞裡過了夜,從我偷偷將亡母首飾賣了,拿錢在家族同輩中收買人心,她就明白疏家大倌根本不是個乖順的好孩子。我要做家族的掌事人,爺爺百年之後,也應該由我來做,可家族裡那些個老迂腐偏偏嫌我剛成年,尚不堪重任,推了陰陽怪氣的疏澤上去。沒關係,他一把年紀還能活多少年,我可以等,隻是沒料到,等來等去,竟等出這老貨要長生的妄念。長生,他這是要霸著掌事人的位子不放了啊,欺人太甚,我怎可答應!但,我低估了一個老鬼的求生欲,不,應該是我完全沒體會到一個半截入土之人的求生欲會有多強烈,為了活著,他什麼都做的出來。遇見露蘺和千歲,是巧合,也是命中注定,一開始,我對他們充滿了好奇,但慢慢地,會不自覺地想去和他們親近,不是全為了某個目的,而是心之所向。我一邊壓抑著自己,繼續表現地有禮有節,可一邊又想和他們一樣肆意、不羈。一邊恨不得立時把他們抓了去給噰噰續命,一邊又忍不住想成為他們的夥伴。最終我們還是要反目的,即使我並不想傷害他們,可有些事避無可避,就像遇上阿什麗。對她,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我自己也說不清,或許是在她身邊,能找到少年時肆無忌憚的放縱吧,總之我不愛她。可我愛噰噰嗎?視她如珠如寶,是愛嗎?說不清,所有人都以為我做的一切全是為了救噰噰,我也以為是,但當她魂飛魄散時,劇痛的心臟裡,竟有某一處悄悄響起了一個聲音:“我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滅掉疏澤了。”疏澤真的該死,他必須死,且必須魂飛魄散,這樣才能給噰噰報仇,才能消了我心頭的恨。隻是要他死,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跟著我的人折了一大半,阿什麗和孩子,也沒了。我以為他們母子並不重要,可槍聲響起時,我卻失了魂。那一晚,像是一場夢,夢醒了,其他人仿佛都失了憶,我雖記得,可心也淡了,所有在意的不在意的都不複存在了,一切都因千歲而起,最終也由他親自終結了。是了,千歲,自那以後便再也沒有見過千歲,後來露蘺從我這裡帶走了餘盛,那位化僵的養父她也一並帶走了,什麼都沒說,但我知道她恨我,因為寰宇之中都再無一絲千歲的氣息了。(二)閻少陵篇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愛一個人,一個說不上哪裡有多好的小丫頭。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一刻開始對她上了心,至少她坐在那間小小的出租房裡說喜歡我時,我拚了命地壓抑著萬分的欣喜,雖然嘴上拒絕了她。那個時候,我沒想過要和她在一起,哪怕已經動了心。老天爺或許是可憐我,又重新將我和她搭上了聯係,原本已經遏止的情感又再度鋪天蓋地地蔓延開,讓我可笑地去吃醋,去嫉妒一個人,一個叫千歲的男人。千歲,是一個強勁的情敵,儘管我知道露蘺沒有變心,可還是止不住地擔憂他會將她搶了去,所以,麵對他,我總是會帶著一種幼稚的敵意,他對我,也是如此。彼此明明互相排斥,可到最後送他一程的人確實我。那一晚,他逼出了體內所有的金針,懲治了疏澤,化了疏家的執念,也把自己丟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魂飛魄散到底是個什麼概念,我禁不住去猜想,也許就是連一絲氣息都不為這天地輪回所容了吧。所以他才不願讓露蘺知道。我站在棺木前,看著他轉瞬便化作枯骨時,心中尚升起一股悲憫,若是露蘺得見,真的無法想象她會怎樣。我不知道露蘺的心裡到底積壓著多少悲傷,她不願表露,我也就假裝不知道。露蘺的養父終是入土為安了,是千歲留下的方子去了屍毒,這裡已沒什麼可留戀,我們決定關了偵探社,去其他地方生活。露蘺說從今往後再也不回來了,我便明白她心裡其實知曉老陰洞裡的那人不複存在了。此刻,Richard載著我們離開了十房,路上露蘺一直都靜靜地靠在我懷裡,過了很久問了句去往哪兒,其實去哪兒都行,隻要她在我身邊,我正要如此回答,她卻搶先說:“去哪兒都行,隻要你在我身邊。”我何其有幸,竟在跌入懸崖峭壁前遇到了愛人,前半輩子似是天煞孤星,克死了所有的親人摯友,沒想到她拽著那一線生機將我撈了上來,往後餘生,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要再離開她了。(三)千歲篇魂飛魄散應是怎樣的,我不是魂飛魄散了嗎?怎麼還會有思想。這是在哪兒,動不了,也看不見,難道這就是魂飛魄散後的歸處嗎?不,我不要這樣,我寧願沒了意識,煙消雲散,也不要這樣。“師兄,師兄,快醒醒。”是誰,是誰在叫我?“師兄,怎麼睡的如此沉,師兄。”是京瑬,是京瑬的聲音,他怎麼也在這兒,他也……千歲被突然拉扯起了身子,雙眼驟然睜開竟然發現自己在一間熟悉的屋子裡。“天爺啊,這是睡得迷住了吧,師兄,你可嚇死我了。”京瑬,竟真看到了京瑬,他手裡捏著一根銀針,竟站在千歲的麵前,還是少年郎的模樣。“你是在睡夢中被魘獸給抓了嗎,怎麼到現在還沒回神,師兄!”京瑬伸手在千歲麵前晃了晃,被他一把抓住,摸到實實在在的骨肉,不可謂不震驚:“你怎會……”聲音一出口,他自己都驚住了,這不是老僵屍千歲的聲音,是千年前閣皂山上清冷苦修的駱定之的聲音。“我怎麼了,師兄,你馬上就要閉關修煉仙基了,還彆把腦子睡糊塗了。”京瑬眼中閃過疑惑,抽出手想去觸碰他額頭,被他閃躲過了。修仙基,我,難道我回到了千年前,這,這又是一個夢?千歲神情茫然又惶恐,他低下頭,發現自己穿著素衣道袍,真的是千年前駱定之那一身裝扮。“嘖,你這個樣子可有些不妥啊,幸得我有遠見,為你尋來了個寶貝,師兄,你且看這是甚?”龍珠,京瑬掏出了一個盒子,打開裡麵竟是龍珠,這一顆龍珠,再熟悉不過了,這一幕場景他也猛然想起了,這,這是幻境還是一場夢,又或是說他真的回到了千年前。“師兄,你閉關把這龍珠帶上吧。”“師兄,你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瞧著心神不定的。”“師兄……”京瑬沒完沒了地呼喚,讓他越發迷亂起來,他皺著眉將盒子推回去,“龍珠,你先收回,此刻我身子實在不爽利,望師弟讓我調息片刻。”“師兄,哪裡不適,不如我留下幫你……”“不必,師父今日要回來,你去山門候著吧,我緩一緩便來。”“可,這龍……”“快去,莫要耽擱,山主歸來,我們做弟子的不能沒了禮數,叫上所有人都去準備迎接吧。”幸好,他還記得今日是葛天師雲遊歸來的日子,有個借口先把這廝打發走。怎麼會回到這一日,難道是老天爺讓我重新選擇一次嗎?這一次,我不再中京瑬的計,入了幻境不再執迷不悟,那是不是往後的那些孽障就不會再發生了?可露蘺,露蘺,這個在心裡反反複複念了千千萬萬遍的人,是不是也遇不見了,相隔一千多年,再也遇不見了。我還要成仙嗎?葛玄歸來,第一時間便單獨召見了千歲,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定之,你醒了嗎?”“我……”千歲滿是不解,“師父,你這是……”“大夢一場千年,曆儘劫難,算得上福生無量了,到頭來,你最想要的,便是你的‘道’了。”“師父,我,我並不明白,我明明已經魂飛魄散,怎麼又回到了這裡,這是一場夢?”“癡兒,哪裡不是一場夢,隻看你願意醒在何處罷了。”數日後,閣皂山上所有弟子都知曉了一件事,駱定之放棄了此次築仙基的機會,竟要去世間雲遊,這可真是稀奇了,那麼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該是早早歸了仙門的,如今竟似轉了性了。京瑬也是訝異的,更是不甘的,他追出山門,正碰上駱定之背著行李牽馬前行,忙呼喚道:“師兄,你等等我,師兄。”千歲回頭,見是他,麵上淡淡的:“何事。”“師兄,你不求仙了?你以前常勸我,該斷掉凡世牽連,如今,你怎得,自己也要,入世了。”京瑬氣喘籲籲道。千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道:“京瑬,凡事莫要被執念所控,你好自為之。”說罷,便翻身上馬,揚鞭而去了。要去哪兒,他也說不清,隻任由馬兒奔跑,反正他不願再將自己困在閣皂山了,去哪兒都行。這若還是一場夢,他要在醒之前,好好在世間遊曆一場,最好能去看看千年前的十房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想及此,他心中更加迫切起來,揚起鞭子想讓馬兒跑得更快一些,可偏偏一個人突然衝到路中間,險些讓馬兒受了驚。一個蒙麵的黑衣少年郎手握一把鋼刀擋住了去路,他心中暗忖莫不是遇見山賊了。正想著,便聽到對方問“來者何人!”他騎在馬上,握著韁繩抱拳:“在下是山野修道之人,路經此地,還請閣下能行個方便。”“道人?你這樣子可不像道人,你是小閻君府上的人吧。”小閻君?千歲忽然聽到這個名字,竟楞了一下。他這表情在對方眼裡,被看成了心虛,那人大笑:“我就知道,在這裡能守到小閻君的隊伍,你一定是前哨。”也不知是怎麼了,千歲慌忙翻身下馬,快步至少年郎跟前問道:“小閻君是誰?”“哼,還裝,我不過是想和小閻君比試一場功夫而已,何須次次都要阻擋,傳聞你們的小閻君是個驚世美人,身邊伺候的也都是容貌不俗之人,你這張臉已經暴露了,兄弟。”少年郎將大鋼刀抱在胸前,大大咧咧道。“小閻君……”千歲念著這個名字,不由地想,難道閻少陵也在這裡?那露蘺……“喂,小閻君什麼時候到?”少年郎有點兒不耐煩地用刀柄戳戳千歲的肩。“不知道。”千歲轉身看向來路,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小閻君到底是什麼人。“等的老子都犯困了,你既是小閻君的人,那就先跟你打一場吧。”少年郎突然出手,朝千歲攻去。千歲哪兒有心思和他打鬥,隨手應付了兩招,便想把他擊暈,誰知這少年郎也機警,硬是躲過了這一掌,隻是麵上蒙著的黑布被扯掉了。“露蘺!”千歲看著眼前人,驚叫出聲,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激動。少年郎被人輕易卸了蒙麵,自覺有些難堪,一邊拔刀相向一邊惱怒道:“什麼露蘺,老子叫陸長纓!”露蘺,她就是露蘺,她就是女扮男裝的露蘺,千歲什麼也不願顧忌了,他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緊緊地抱住。“奶奶的,小閻君的人還是個登徒子,把老子放開!”陸長纓拚命掙紮,嘴裡也罵個不停,可千歲就是不鬆手,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喚:“露蘺,露蘺,露蘺……”“給老子放開啊!放……小閻君,小閻君來了。”露蘺眼前一亮,一行人馬朝這邊緩緩過來了,中間的馬車上插著一麵巨大的旗幟,上麵紋有一個“閻”字。“小閻君,我來找你比武,你竟讓唔……”露蘺朝著那隊人馬大喊,原想驚動馬車裡的人,沒想到被千歲捂住嘴,直接拖進了草叢裡。不管了,不管這個小閻君是誰,都不能讓露蘺見到他,決不能。千歲點住她的穴道,將她抱在懷裡躲在樹叢下,直到車隊行過去,才跳出來放開她。“混蛋!老子今天打死你!”陸長纓氣急了,她揮舞著大刀就朝千歲砍來,可千歲輕而易舉地卸下了她的刀,直接抱著她翻身上了馬,朝著那隊人馬相反的方向跑去。“你要把老子帶哪兒去!”陸長纓畢竟是個女孩子,她有點慌了。“不知道,總之以後你都要跟著我了。”千歲笑道。“啥!老子憑啥跟著你,放老子下去!”陸長纓一陣動彈。千歲將她牢牢地環在胸前,臉上是止不住的欣喜:“你不是要找人比武嗎,我的功夫比小閻君厲害,以後我天天陪你打。”“救命啊,小閻君,救我!”“駕!”千歲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心裡默念著:馬兒啊,快跑吧,可不能讓那小閻君聽見。這是一場夢嗎,如果是,我永遠都不要醒來。山道上那隊人馬還在緩緩地行著,馬車裡一個白衣少年望著臥榻上支頭側臥,美的驚人的紅衣男子,道:“小閻君,剛剛我好像又看到那個總是要找你比武的小子了。”“嗯。”紅衣男子閉著眼,再沒了彆的話。(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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