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偵探社的第二天,疏荼就接到了老頭子的電話,對方還是那副假惺惺的慈愛麵孔,足足敘了半個小時的舊,才入正題講到這通電話的目的。他需要有人去緬甸尋一種稀有木材,話雖沒說要誰去,可就憑他對當地環境描述之艱險,任務描述之機密,疏荼知道這個人選非自己莫屬了,現在隻等他主動請纓了。“明天我就出發,叔公,噰噰的身體,還要勞煩您多費心。”疏荼捏著電話的手緊了緊。“你這說的什麼話,噰噰是我看著長大的,更何況她是你的未婚妻,是咱們家裡未來的女主人,我就是拚了老命也會護她周全的。但是,荼,她如今這身子骨可經不起拖啊,就算能一直吊著一口氣,這身體受的折磨長此已久也會讓人垮掉的。”“是,我知道,現在既然已經確定了,其他事都好辦,我會加快速度的。”疏荼麵色沉了沉。“我也不是催你,畢竟那個東西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萬一有個什麼意外,那可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所以啊……”疏荼想笑,他很想說:“一失足成千古恨,這句話你用錯地方了。”他也想掛了電話,老頭子的嘰嘰歪歪,實在是聽不進去了,可他必須忍耐,必須要忍耐。午後,是偵探社最愜意的時候,千歲用自己最喜歡的一套茶具砌了一壺好茶,露蘺擺好茶果,疏荼搬來躺椅,三個人各自擺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儘情享受起下午茶的美好時光。從傣州回來也快一個星期了,偵探社沒有任何生意上門,三個人閒得身上都快長毛了,可誰都沒有著急的意思,可能是被前麵一個接一個的案子給累著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一段安靜的時候,大家都想喘口氣兒,歇一歇。誰知這一歇都快歇上癮了,恨不得從此過上混吃等死的安逸日子,當然這個恨不得,僅指千歲。他現在隻要每天能見到露蘺,兩個人就這麼朝夕相對,吃吃喝喝,就挺心滿意足的,更有意思的是,中間多了個疏荼,倒讓他更自在,少了很多獨自麵對露蘺的尷尬,三個人的相處空間,多了一些緩衝、遮掩和修飾,讓他逐漸習慣了自己某些死不承認的情感變化。雖說前幾天那點兒害羞已經沒有了,但萌發出的“少男情懷總是詩”是刹不住車了,儘管他偏執的就是不承認。露蘺好像還是人生中第一次有這麼一段不寂寞的悠閒時光,雖然懷揣著心事,每天都會忍不住去撥打一個電話,即使那個電話再也沒有接通過,但更多時候,千歲和疏荼會分散她的注意力,三個人說說笑笑、打打鬨鬨,日子輕鬆自在,哪怕隻是這樣過了幾天而已,她已經生出了一種帶著“久違“假象的陌生習慣。所以當疏荼提出要出趟國的時候,露蘺和千歲都不約而同坐直身問:“乾啥?”“家裡人讓我去緬甸辦點事。”疏荼端著茶淡淡地說。“啥時候回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又異口同聲地問。“一兩天。”“一路順風。”露蘺躺回最舒服的姿勢。“恕不遠送。”千歲也躺回最舒服的姿勢。“嗬。”疏荼看著對麵兩人,哼笑一聲,將一直端在手中的茶一飲而儘。野人山位於緬甸最北方,是一座覆蓋著濃密熱帶雨林的火山,是密支那以北一片未被開發的原始森林,它的緬甸語意為“魔鬼居住的地方”。野人山山巒重疊、林莽如海、樹林裡沼澤綿延不斷、河穀山大林密、豺狼猛獸橫行、瘴癘瘧疾蔓延,是被認為一個十分危險的地方,尤其是每年5月下旬到10月間,五個月的雨季不僅使森林裡的蚊蚋和螞蟥異常活躍,而且使得各種森林疾病:回歸熱、瘧疾、破傷風、敗血病等迅猛傳播開來。現在正值9月末,雨季還未過,疏荼雇了一個當地經驗豐富會說中文的向導,準備了幾十斤的東西,還租了三匹馬,才向著至今仍未被開發得原始密林前進。陰鬱的天,一片數丈高的大樹,枝連枝,葉並葉,遮住了白晝的光,顯得林間小路格外的陰森,兩個人三匹馬慢行於此,誰都不敢掉以輕心。這裡是天然的恐怖之地,疏荼能感覺到身下的馬兒很緊張,哪怕周遭並沒有顯示出什麼異常,它依然緊張。動物對於環境的敏感度要高於人類,所以疏荼仔細觀察著四周,一手緊緊地抓著韁繩,一隻手一直按在腰間的槍上。向導阿茶是本地克欽人,儘管從小在山裡長大,儘管已帶過好幾次外人來過這裡,他依然對這片森林保持著高度敬畏,他和所有居住在這附近的山民一樣,相信野人山是有鬼神的。所以每一次進山前,他都會去教堂虔誠禱告,每一次平安出去,他都要在天主麵前誦經感恩三天。此刻走在這暗無天日的路上,阿茶分外警惕,森林太靜了,還未到夜晚,這裡不該這麼靜,靜到他有一種錯覺,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盯著他們。他覺得不能再這麼騎著馬慢悠悠地晃了,晃地實在心慌,他轉頭對疏荼懇求道:“老板,要不咱們加快腳程吧,天黑之前必須要趕到胡康河穀,才能落腳。”疏荼也正有此意:“根據地圖顯示應該也不遠了,跑起來吧,這馬的體力應該能撐得住。”清脆的皮鞭聲響起,三匹馬在林間奔跑開,阿茶和疏荼雖然互相沒有表露出什麼,可心裡俱在祈禱:但願這一路順利到達胡康河穀。並不是他們自己嚇自己,也不是盲目迷信,這野人山出了名的神秘莫測正是因為有太多恐怖事件是在這裡發生,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抗日戰爭時期,中國遠征軍96師、新22師,還有第5軍軍部,數萬人穿越野人山。史料記載這隻龐大的軍隊抵達滇西後清點人數,發現損失近半,要知道整個中國遠征軍入緬參戰的10萬總兵力當中,為戰鬥而犧牲的軍人約2萬多人,卻有3萬人死在了這裡,除了瘴氣、蚊蟲能置人於死地,傳說還有很多更可怕的東西奪人性命。大約跑了十分鐘,最前麵的疏荼猛地拉住了韁繩,前方十米不到的地方站著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奇異裝扮的“野人”。他手持一把長矛站在路中央,頗有些山匪打劫的意思,如果再高喊一聲“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那就更應景了。隻要是人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疏荼扭頭對停在身後的阿茶說:“是不是當地原住民?你看看給點什麼東西好。”自從看到野人的模樣,阿茶就慌神了,沒想到竟然遇到了“泣拉族”。這是個依然保持著石器時代生活的原始部落,他們拒絕文明的“入侵”,仍選擇茹毛飲血的生活,就注定他們的族群要一點一點被自然界淘汰掉。目前泣拉族隻剩大概七八十個成員,其中男性青壯年僅有十多個,生存繁衍問題已刻不容緩,因此他們開始將血脈的延續寄托到外族身上,且不論男女。野人山一些關於年輕男女被野人擄走的事件,大部分就是他們乾的。所以此刻遇到泣拉族絕不是啥好事,阿茶進了這麼多次山,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泣拉人,他有種即將貞操不保的擔憂。“發什麼呆,拿點吃的打發他走吧。”疏荼見阿茶沒有動靜,又催促道。“老板,他……應該不是要吃的。”“什麼意思?”“泣呀……”路中間的泣拉人突然仰天長嘯,聲音回蕩在一層又一層的密林間。“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阿茶聽他這麼一喊,心涼了。雖說沒聽懂他看什麼,可疏荼約莫猜出他應該是在通風報信,他夾了夾馬肚子,扯著韁繩想往後退,可掉轉馬頭一看,後麵已有三個精壯的土著人同樣拿著長矛斷了來路。疏荼低聲問阿茶:“他們是食人族?”阿茶麵如土色地回:“不是,他們應該是來借種的。”“什麼?”疏荼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掃了一圈攔路的四人,確定是男性無疑了啊,借什麼種!四個土著整齊地用長矛敲擊著地麵,嘴裡開始喊道:“嘁嘁嘁嘁嘁嘁……”這架勢很不對勁,疏荼不再猶豫,掏出槍對著天“砰砰砰”放了三響,有沒有嚇到人不知道,反正三匹馬兒是驚了,長嘶一聲便一起衝了出去,可還沒跑出五米路麵突然塌陷,兩人三馬齊齊栽進了坑裡。這一下是真沒防備,摔進去斷片了幾秒,恢複意識後,第一時間疏荼感覺自己的左腿似乎斷了。他想爬起來,剛一使力,腿上一陣劇痛傳來,眼前一黑,他很不合時宜地昏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睡在了一個極其簡易的草棚子裡,麵部上方四張臉正盯著他,緊接著他感覺到至少有四隻手分彆在身上不同的位置,遊走!他瞪大眼抬頭一看,一聲“fuck”脫口而出,自己竟然被扒了個精光,正在供四個女土著“欣賞”!“阿茶!”他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大喊道,這個時候隻能寄希望於向導了。“老板,彆叫了,我在這兒呢。”疏荼頭一偏,便看到了右側有同樣待遇的阿茶。“趕緊想辦法,你能不能跟他們交流?”疏荼一邊掙紮著坐起,一邊急問。“要是能交流,咱倆也不會這個樣子了,這些女人應該是要跟咱們配種的。”阿茶有些認命地躺著沒動。四個土著女人見疏荼要起來,劈裡啪啦說了一堆聽不懂的話,八隻手硬是把他又按在了地上,拿著草藤子把他雙手綁了起來。從小到大一直是天之驕子的疏大少,哪兒遇到過如此屈辱的事,給一群原始人配種,那不如殺了他算了。就在這時,一個年長的女土著走了進來,她對著棚裡的人嘰哩哇啦說了幾句,所有人就都退了出去。她蹲到疏荼麵前,手指伸進他嘴裡把牙齒摸了個遍,轉身又對著阿茶做了同樣的事,然後她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什麼出去了。再也沒有人進來,阿茶歎了口氣道:“他們應該是為洞房花燭夜做準備去了。”“你倒是起來給我鬆綁啊!”疏荼鮮有的發怒了。阿茶哭喪著臉:“老板,我胳膊摔斷了啊。”疏荼從來都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不行,一定要想辦法離開,你對這群原始人了解有多少?全部告訴我。”“我隻知道他們族群人數驟減的很快,而且女多男少,所以需要跟外人借種,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啊。”“你知道他們把我們的東西放在哪兒嗎?還有馬。”“馬應該拴在外麵,東西不知道。”這向導嘴裡沒一句有用的信息,疏荼無語了,難道真的要困在這裡當“壓寨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