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怕不怕。”“……”“我怕。”“……”“哥，說點話吧，你說這個世上既然有僵屍，那是不是也有鬼啊。”“……”“哥，你睡著啦？”“閉嘴。”黃毛很想閉嘴，可是他不敢，周圍太安靜了，安靜地讓人毛骨悚然，尤其是視線前方，10米開外處，一具死屍立於月下，怎麼看都覺得恐怖，不，確切地說那是一頭僵屍，這頭僵屍正是出現老李家祠堂棺材裡的Tony梁。他們現在之所以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在這裡，全是因為昨天下午宗祠裡的那場驚魂記。當時，閻少陵開棺看到Tony梁，雖驚訝卻也鬆了一口氣，他衝著黃毛招招手“過來吧”，然後便俯身探入棺內查看。很奇怪，人最起碼死亡超過四天了，在這樣的常溫狀態下，按理說屍僵應該消失了，而且應該成腐敗巨人觀，可眼前的屍體依然是僵硬的，麵上有些微屍斑出現，但是沒有腫脹，身形與活人無異，散發著濃烈的怪味，隻他自己能聞到的怪味。“哥，你膽子可真大啊。”黃毛站在閻少陵身後感歎，他不敢再上前一步了，眼睛也不敢往棺裡看。“過來搭把手。”閻少陵一邊解著屍體的衣服，一邊對黃毛說。“啊，乾嘛。”黃毛站著沒動。“我要檢查下死亡原因，幫我把衣服脫了。”“哦，哦。”黃毛上前，從背後將雙手伸到閻少陵腰間，掀起了他的連帽衫。“你乾嘛！”閻少陵一把抓住他的手，眉頭緊蹙地瞅著他。“哎呀，疼疼，哥，快鬆手，你不是讓我幫你脫衣服嘛。”黃毛的手被閻少陵扭出了一個奇特的角度，疼地直吸氣。“我讓你幫忙脫屍體的衣服！”閻少陵咬牙低吼道，他甩開黃毛的手，抓著他的衣領，一把把他拽到棺材邊。“啊！這麼貿貿然脫人家衣服，會不會不太尊重啊。”黃毛眼瞧著閻少陵已經解開了屍體上衣所有的扣子，自己動都不敢動。“抓緊時間，彆磨蹭！你不想查清李瘸子到底摻和了什麼事嗎？”“哎呦我去。”黃毛齜牙咧嘴地繞在棺材另一邊，雙手極不情願地伸進棺內，拽著屍體的衣服往上提，這一提才發現死人原來這麼重，“刺啦”一聲，衣服撕裂了，他往後一個趔趄，差點兒一屁股墩坐在地上，而屍體紋絲未動。閻少陵歎了口氣，拉著屍體的雙手，一下把它拽離了棺板：“快，把衣服扒了。”黃毛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從背後撐著屍體坐起，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水果刀，直接把衣服全給劃開，扒了下來，赤裸的上半身沒有任何傷痕，一目了然。閻少陵躬身湊近，按壓著屍體的肋骨部位，想看看是否有內傷，冷不丁有股異樣的感覺傳來，來自餘光範圍內的異樣，他抬眼便見Tony梁的雙眼微睜，正死死地盯著自己。這是他第一次有種汗毛豎起來的感覺，那雙陰沉的眼比槍炮更具震懾力，他定在那裡，四目相對下，不敢輕舉妄動，甚至連呼吸都不敢放肆了。“哥，我快撐不住了。”黃毛的聲音突然響起，像一根導火線，瞬間將這種詭異的凝滯氛圍推向了燃爆點，幾乎隻隔了0.01秒，屍體動了，一聲恐怖的低吟聲從它微張的嘴裡傳出。畢竟是上過刀山下過火海的人，他麵對危險，本能的反應不是躲，而是主動出擊。閻少陵搶在Tony梁下一步動作前，閃電出擊，一拳打在了它的臉上。麵對睜著眼仰麵倒在自己臂彎的屍體，黃毛驚恐到渾身都麻了，尖叫聲剛要起調，就被閻少陵用一團衣料塞住了口，下一秒，他便被拉扯著，身體淩空往後跌了出去，落地的一瞬還來不及感受屁股蛋兒上的鈍痛，就瞧見死屍自己從棺材裡坐起來了。襠部的濕熱傳來，他嚇尿了，癱坐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眼睜睜地看著屍體翻身下地，他想跑，可兩條腿在地上摩擦摩擦，就是沒力氣站起來，他想叫，可嘴被堵著，嗓子眼兒裡擠出的“嗚嗚”聲，無法宣泄此刻的崩潰，不要問他的手在乾什麼，地上刨出的一道道抓痕說明了一切。屍體翻出棺材後，並沒有進一步動作，它直直地站在原地，垂著雙臂，隻有眼珠緩緩地從左轉到右，又從右轉到左，接著，鼻翼闔動，在空氣中嗅著什麼，然後雙眼便鎖定了黃毛的位置，它僵硬而遲緩地走過去。黃毛已經成炸毛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毛發都炸了起來，這輩子最驚恐的一個表情定格在臉上後，頭一歪暈菜了。屍體走到黃毛腳邊時，突然像被點了穴一般定在了原地，除了身體還在微微地顫動，再也沒有彆的動靜。出手的當然是小閻君，他將黃毛從棺材邊拽出去的時候，發現了地上的半截黃紙，上麵的朱砂圖雖殘缺，仍看得出是符咒的模樣。趁著屍體被黃毛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閻少陵從散落一地的衣服碎料裡，找到了一張完整的符紙，上麵的符文和之前傻子畫的圖案很像，這玩意兒一定是控製屍體的關鍵，他跑到供香案前，沾了點香油，將符紙貼在了屍體額上。站在這樣的Tony梁麵前，閻少陵思緒很亂，他隱約猜到叻賓的線索是在警示什麼了。閻承山很可能在搞什麼邪術研究，可真的是閻承山嗎？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十多年的相處，他不覺得閻承山會是一個對僵屍感興趣的人，就算是他，那背後又是誰在幫忙做這些事呢？今天一天的信息量實在是有點難消化，閻少陵越想越冒冷汗，突如其來的一陣電話鈴聲嚇了他一跳，是Richard打來的，接起便聽到對方急切地說：“師父，Tony梁出現了，還有叻賓。”“什麼？”閻少陵覺得自己似乎出現了幻聽。“珠江那邊傳來消息，Tony梁和叻賓出現了，他的手下對外宣稱兩人外出受到了伏擊，所以失聯了幾天。”“真人有出現嗎？”“有，我特意讓人拍了視頻，確實是Tony梁和叻賓，兩人都受了傷，住在私人療養院裡，我發給你看。”視頻雖隻有十秒，但拍的很清晰，畫麵裡的人，閻少陵再熟悉不過了，盯著手機屏幕反複看了幾遍，竟沒有識彆出異常，他猛然抬頭，眼前的這具僵屍又是誰？他遲疑了一下，雙手摸上僵屍的臉，手指觸及到的實實在在的皮肉，無一不在證明著它的身份無疑，更何況叻賓在電話裡說過Tony梁已經死了,他是不可能會撒謊的，所……這裡是真的Tony梁，那麼外麵的那一位是誰在假扮，那個叻賓也是假的嗎?閻少陵突然意識到，在某個他從未覺察的時候，四周圍看不到的角落裡，開始有無數詭絲在悄悄交纏結網，也許目標不是他，但是他已經在網裡麵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離真相有多遠，不過麵前的這具僵屍或許可以幫他接觸到閻承山背後的人。黃毛被弄醒後，看到蹲在身邊的閻少陵，有些心安，他靠在牆角，迷茫地揉了揉眼睛，這會兒腦子還是糊塗的，以為自己隻是做了一個噩夢，心裡還有些慶幸，可抬頭看見對麵像得了帕金森一樣的死屍，又被嚇了一跳，他顫巍巍把屁股往後挪了挪，恨不得貼進牆裡，發出的聲音都是抖的：“啥情況？”“出去再說。”閻少陵走到門邊，輕輕地開了一條縫，觀察了下外麵的情況，又微合上了門，“天都黑了，咱們趕緊出去。”一聽要出去，黃毛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雙眼謹慎地盯著Tony梁，身體貼著牆快速移到了門邊，見閻少陵沒動，便迫切地推著他催道：“快走快走，哥。”閻少陵擋著門，突然衝他笑了一下，黃毛頓時不安了，他往後退了退，看了眼Tony梁，又看向閻少陵，心中升起一個不詳的預感，“哥……彆告訴我你要把這個……死人，也帶出去。”閻少陵的笑容放大，“小子，變聰明了。”黃毛的五官全部擠到了一起，他緊緊地抓住閻少陵的雙臂，用力晃了晃，“哥，你瘋了嗎！這可是個僵屍啊！僵屍！不行，絕對不行！”閻少陵淡定地看著他：“你難道沒發現事情不簡單嗎，如果不搞清楚是什麼人在作怪，這個島上絕對不會安寧，這具僵屍也一定不會是最後一個。”黃毛一臉的慌亂：“可是……可是，這是僵屍啊，我們對付不了，弄出去會出大事的！”“大事已經出現了！黃毛，你聽著，現在還有機會補救，相信我，這具僵屍我也可以控製，出去之後一旦有危險，你大可以跑，有我頂著。”黃毛急促地喘著氣，心臟跳得很快，頭腦也不清醒，一番短暫的思想鬥爭後，他還是決定聽閻少陵的，兩個人架著蒙著頭的屍體偷偷出了祠堂。黃毛把Tony梁安置在了自家的柴房裡，又悄悄返回李家祠堂，砸壞了祠堂的鎖，扔在地上，然後在空著的棺材裡留了一張紙條，上麵是閻少陵寫的：“Tony梁，山上見”。明天天一亮，李家人一定會發現，也一定會通知某個人。在自家祠堂發現屍體，李家人反應太不尋常，閻少陵斷定他們一定知道些什麼，也一定和這起事件背後的某個人有聯係，所以他等著李家人把消息傳遞出去。閻少陵留在柴房裡看住Tony梁，黃毛則在家裡應付老爹的詢問，他在老子麵前從來都編不了瞎話，便索性把祠堂裡發生的事全部說了出來。意料之外的是，老頭聽完之後並沒有黃毛想象中的震驚或是恐懼，一個勁兒地搓著腳上的老繭不說話，黃毛眼巴巴地等著他的反應，許久之後，他才說：“該來的總會來，讓那個姓林的去查吧。”“爸，你難道一點也不震驚嗎？”黃毛覺得老頭淡定地實在有些不可思議。“僵屍的傳說，島上一直都有，有啥好震驚的。”“傳說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啊，你見過真正的僵屍嗎！”黃毛不甘心地蹲到老頭麵前，仰頭看著他：“咱們島上是不是又要出事啊。”老頭破天荒地變現出了一絲慈祥，他摸了摸黃毛的頭：“不會，好了，滾去睡覺去。”黃毛扒著老頭的腿：“爸，那僵屍就在咱家柴房裡呢，你不好奇？不擔心？”“有人看著，怕什麼，回房睡覺。”黃毛覺得自己老爹的反應不對，他無法安心地在房間裡睡覺，乾脆跑到柴房外坐著，貼著牆想聽聽裡麵的動靜，卻什麼也沒聽到。閻少陵坐在一堆雜物上，盯著靠牆站著的Tony梁看了很久，忽然他站起身走過去，扯掉了它腦門上的符紙，約莫隔了5秒，Tony梁又有了反應，喉嚨裡冒出一聲嘶啞的低吼後，它伸長脖子湊近了他。果然，和閻少陵猜想的一樣，它沒有攻擊他，隻在他身上嗅了嗅，便把視線轉移到了其他地方。Tony梁圍著柴房轉了一圈，似乎什麼也沒發現，它的行動看上去有點笨拙，不知道怎麼出去，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仿佛僵屍屆的懵懂幼兒，最終它又走到閻少陵麵前“呃啊”了一聲，看上去像是要交流，閻少陵輕笑一聲，複又把符紙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