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情蠱·番外(1 / 1)

幸會 獠牙君 泠睿君 1659 字 4天前

2008年冬天,我和一幫朋友在傍晚時驅車前往密爾沃基過聖誕節,山路上遇到風雪,車子拋錨,困在了半道,有人報警求救,可天氣實在太惡劣,等了很久我們都沒有等到救援。積雪深到沒過膝蓋的時候,開足暖氣的車子油量也不夠了,所有人決定棄車自救,因為意見不統一,我們6個人分成兩隊,各往一個方向去尋找人家,我和孟子荀往東。我們是第一次見,共同朋友是阿瑟,他隻認識我們兩個華人,所以便想介紹我們認識。我是馬來西亞的華裔,孟子荀是中國留學生,第一次見,我們便有一種默契。阿瑟和其他三人都要往南走,隻有我和他根據地圖判斷向東10公裡左右有人家。我從未在那樣的雪地裡走過,每一步都淹沒膝蓋,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大概也就行進了兩公裡,我的體力和熱量就消耗得差不多了,身上套著一件薄羽絨,腿上僅著一條牛仔褲,風雪裡,我感覺自己越來越僵硬,越來越麻木,越來越重。孟子荀走在前麵,他是個話少的人,儘管我們現在像是共對生死的戰友,但一路上他都沒怎麼開口,隻走在我前麵,像一堵牆,擋住了迎麵的風雪,偶爾會聽到他的聲音傳來“小心”“跟緊我”“堅持住,快到了”每一聲都讓我覺得安穩,可我越走越慢,眼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我沒有呼救,現在的情況,我不想拖累他。原來凍到極致是這樣的感覺,如同走在刀尖上,走在滾油裡,走在……為什麼會有一雙手出現,是孟子荀,他拽出我的一隻腿,套上了一個,一個,一個袖子!真滑稽,竟然還有這樣的衣服,袖子用拉鏈連接,可以拆卸。我穿上一對用鞋帶綁著的袖子,他隻剩一個馬甲,“哈哈哈……”還剩一點力氣,我全用在了笑上,這個時候,笑一笑,反而不那麼難受了。他沒有笑,隻是拽著我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一隻手環過我的後背摟住了我的肩,“堅持住,快到了”又是這一句話,聽得有點悶,於是我偏頭對他說:“如果我們找不到救援,你就把我吃了吧,補充能量,先吃大腿肉好了,柔嫩還不肥。”他寡淡的一張臉終於出現了一點表情,像看瘋子一般看著我,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拍拍我的肩說“彆放棄”,然後便撐著我繼續往前走。我猜他其實想說“你有病吧,說什麼瞎話”,但是出於修養,他沒有說出口。我向來古靈精怪,剛才確實有逗他的意思,說的卻不是瞎話,但我也隱隱覺得就算真到了極端環境,他也不會傷害我。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裡,突然挺高興,我又對他說:“我們要是出去,我請你吃飯吧,你喜歡吃什麼?日本料理喜不喜歡?”“夠了,彆說話,保存體力。”他停了下來,霸道地把我脖子上的圍巾提起來蒙住了我的嘴,那一刻,我的臉竟有些發燙。又走了多久,我也不知道,風雪停了,可天依舊黑,黑得讓人絕望,前方依然沒有看到房屋人煙,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癱在地上再也起不來,孟子荀無奈,隻得把我拖到一處大樹底下歇息。冰天雪地裡,靜止不動,反而更冷,我縮成一團,抖得連呼吸都不順暢,他找不到生火的東西,唯有把我抱在懷裡,其實兩個人抱在一起,也並沒有溫暖多少,但我卻希望這麼一直抱下去,找不到出路,等不到救援,也沒有關係。最終,我們獲救了,怎樣獲救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孟子荀得救了,其他同伴也得救了。劫後餘生,大家都在狂歡,跳脫衣舞都不為過,孟子荀卻拿著酒坐到窗台邊,靜靜地喝了半瓶伏特加,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徹底迷上了他。之後,我便找各種機會接近他,意圖再明顯不過,可他始終與我保持著距離,甚至有些冷淡,除了朋友聚會,他從未單獨與我dating過。我長這麼大,一直都是男孩子們追逐的焦點,這樣主動追人卻碰壁的事,從未想到過有一天會發生在我身上,直到他回國,我都一直是單相思,“求而不得,思心愈濃”的單相思。我追隨他來到了中國,住在了他家附近,和他進了同一家公司工作,我把姿態放到了最低,發了瘋地研究怎樣得到他的好感,可他始終沒有喜歡上我,整整兩年,我們的關係始終都保持在普通朋友的程度上。直到聽說他接受了家裡安排的相親,開始跟一個家世、學識、樣貌什麼都不如我的女孩約會,我徹底崩潰了。從小到大從未有任何一個人、一樣東西、一件事讓我如此上心過,到頭來竟是如此可笑的求不得,老天爺是耍我嗎?我回了大馬,找到多年前從泰國逃難到吉隆坡、曾受過父親恩惠的一個巫師,為了在他那裡弄到情蠱,我違心拜他為師,足足跟他學了兩年的蠱術。聽說練蠱是人人不恥的邪門歪道,研習這個的巫師沒有一個有好下場,所以,家族得知我如此“作賤”自己、有辱門風後,便決絕與我斷了關係,反正家裡幾房子女都等著繼承家產,少我一個,無傷大雅。兩年後,我得以出師,第一時間飛回了中國,趕在孟子荀訂婚前,成功種下了情蠱。六年,自欺欺人了六年,他沒有真正愛上我,反倒是恨我入骨。後悔了,有些後悔了,毀了他,也毀了自己。不,不後悔,為什麼要後悔?我是真的愛他,並不是求不得的衝動,每一天,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哪怕隻是情蠱在作祟,我依然心動、心醉、不得自拔。雖然現在夢破碎了,可曾經擁有的足以讓我在地獄一遍又一遍回味。我殺了人,理應償命,到了地獄怎樣贖罪都行,但是,孟子荀,我希望你能活下去,這個世界沒了我,你應該活下去。我還能活下去嗎?活不成了,本就活不成了。遇上她,是劫數,亦是避不過的命數。那年雪地裡的事,已記不清,隻是當時的情況,任何一個人在我身邊,我都會同樣待之,沒想到祝敏言會……她太social、太張揚、太古靈精怪,在彆人眼裡什麼都好,可和我不是一路人。我活了二十多年,沒喜歡過誰,朋友都笑我還沒開竅,也許是吧,就算是,祝敏言也不是給我開竅的那個人,至少我當時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她在我身邊轉了兩年,我煩了兩年,她始終不懂,如果一個人從一開始就不認可你,那他根本就不會給你培養感情的機會。為了讓她死心,我接受家裡安排相親,對方是個清秀文靜的姑娘,沒有讓我心動的感覺,但是適合我,確切地說是適合跟我過日子,我們都喜歡安靜,我們都喜歡古老的東西,我們都……其實也並沒有多少情投意合的地方,但至少在一個房間裡,我們一人一本書一壺茶,就可以度過一個舒適的下午,就算彼此鮮少交流,也不會尷尬、失禮、慌亂,是的,我喜歡這種不慌亂的可控感。是什麼時候中的蠱,一點也想不起來,隻是當第一次蘇醒時,過去幾年就像破碎的夢境,斷斷續續地在腦海中閃現,身邊睡著的人,讓我毛骨悚然,更讓我驚懼的是……不,不是,我沒有!祝敏言一定是瘋了,在我的身體裡種下蟲子,世上怎會有這麼令人憎惡的邪術,我一刻都不能容忍,哪怕是活剝了自己,也要把那該死的蟲子弄出來!我也一定是瘋了,束手無策、不能自已的境況會把人逼瘋,我無法除掉情蠱,無法脫離祝敏言,無法抵抗情蠱的侵蝕,是的,侵蝕,哪怕它暫時失去對我的控製,它依然在侵蝕我的意誌,要不然我怎麼可能對祝敏言產生……不,我不願說出那個詞,我很排斥,我應該排斥,我憎恨她,我恨不得殺了她。隻有死亡能讓我徹底解脫,那就死亡吧。我一心求死,沒想到祝敏言妥協了,她承諾讓我再陪她一個月,就放開我,好,求之不得。菟龍族是個理想的世外桃源,我喜歡這裡,雖然身體時好時壞,可我很開心,被情蠱控製的次數也在減少。時間過得很快,可它快不過某些、某些“一發不可收拾”,一定是情蠱的侵蝕,一定是,所以哪怕恢複了意識,我依然在受它的影響,不,我不能接受,我要的是解脫,隻是解脫,隻能是解脫!我再次屏蔽一切,哪怕心裡亂成一團,哪怕思想控製不住,也要維持表麵的心如止水,這個時候我竟希望被情蠱控製,有情蠱至少我心安理得。那個叫疏荼的男人找上門的時候,我才知道,祝敏言竟然用蠱連殺兩人,此刻又要大開殺戒,這哪裡是在給我續命,這是在逼我快去死罷了,是的,孟子荀的故事早該完結了。疏荼給了我除情蠱的藥,可那續命蠱他說需要通過聖湖的“無底之水”才能解。“無底之水”聽起來多麼荒誕,我願意信他,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來接近我。“無底之水”沒有帶我走向終結,祝敏言,死了,她放了我,把命也續給了我。我應該高興,可我一點兒也不高興,她再一次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在我身上,我恨她,深入骨血的恨,隻剩下恨。我離開菟龍族,找了一處安安靜靜的地方迎接死亡,本就已是一心求死的腐朽之身,祝敏言續給我的命,不過是延長一段回光返照。死亡會在哪一刻到來,我不知道,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祝敏言,我們下輩子不要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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